她忙送了口米飯到嘴裏,才湊活著咽下去。


    抬頭見趙歸正瞧著她,便指著蒸蛋道:“你是將鹽罐子的鹽都倒進來了不成?”


    趙歸拿起木勺,舀了勺蒸蛋到嘴裏嚐了嚐,的確鹹的齁人。


    他廚藝向來不大穩定,又許久不曾燒過飯,方才不過擱了一勺半粗鹽,因著蒸蛋無需味太重,便沒多放,卻不曾想還是鹹了。


    周梨花眼見著趙歸端著兩隻碗走,她連忙問:“你可是生氣了,不給我吃晚飯了?”


    若是平日不吃晚飯也沒什麽,她興許還覺著能省一點是一點,但現下有了身子,她本就底子虛,為了孩子也不能餓著。


    趙歸扭頭看她,神情頗為無言以對的模樣,隨後道:“我去重做一份。”


    瞧著他出了屋子,不一會兒廚房便傳來聲響。


    她忽然覺著孔四嫂說得對,她應當看開些。


    趙歸對她這般好,她身子不舒服他也願意照顧她,給她做飯,又能掙銀錢養家。


    那般辛苦的打鐵營生,連孫誠都隔幾日休一日,才不至於累垮了身子,趙歸卻每日都兢兢業業的去鋪子,從未抱怨過太累。


    這世上又有幾個郎君能做到他這般?


    她確實應當知足些。


    輕輕將手虛搭在仍舊扁平的肚子上,周梨花忽然便覺著自己看開了。


    如今她有了孩子,便算是有了依靠。


    這世上的女子,一旦生了孩子,往後便理所應當將孩子擺在首位。


    何止是女子,男子亦是如此。


    不然趙歸的生父,又為何隔了二十幾年還心心念念著來找趙老太太要兒子?


    有了孩子便算是有了根,有了根才算有了家。


    天很快便黑了,趙歸將一份新的蒸蛋和熱乎乎的米飯端給她。


    她端著蒸蛋吃了一口,臉色驟然白了白。


    這次倒是沒放多鹽,但蒸蛋中本身帶著的淡淡的腥味,讓她又開始犯起惡心來。


    她忙放下碗,趴在床邊幹嘔。


    晌午沒吃東西,到現在胃裏早已空空如也,那還能吐得出東西來。


    她直嘔的整個人臉色清白,渾身脫了力才停下。


    趙歸一向冷淡的黑臉上,此時也露出顯而易見的擔憂神情。


    她覺著好受些,便反過來安慰他:“莫擔心,不會有事,但這蒸蛋我怕是無福消受,你給我弄些別的來吃吧。”


    她咂咂嘴巴,又道:“做清淡些……加些辣子吧。”


    她尋常是不吃辣的,但不知為何最近總饞那一口辣味。


    她曾聽老人說過,酸兒辣女。


    她心想若是老話當真靈,那她這一胎應當是個閨女。


    閨女也好,有了閨女,她定好好寵著,誰也不許欺負她閨女。


    天徹底黑了,趙歸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碗餃子,餃子餡是蘿卜幹野菜和少許雞蛋。


    但即加了雞蛋,這便算是有了葷餡,算是一碗半葷的餃子。


    趙歸還另外弄了一碗辣子來。


    她知道她家沒有辣子,便問了問。


    得知餃子和辣子都是從三爺家裏尋來的。


    她將水餃在辣子碗裏沾了稍許辣椒,吃了一個覺著不夠味,又夾起第二個多沾了些辣子吃……這般接連四個素餃後,她每吃一個便將整個餃子外麵纏滿了辣子,吃起來覺得爽口的很。


    她吃飽了肚子便開始犯困。


    先前她因著睡得多還頗為愧疚,現下卻覺著自己就應當多睡睡,讓肚子裏的小娃娃也歇一歇。


    她臨睡前趙歸還在忙碌。


    剛剛將家搬過來,趙老太太院子裏原本的東西早就被後輩分幹淨了,什麽東西都要重新安置。


    第40章 養胎


    趙歸忙完準備睡時,周梨花忽然被噩夢驚醒。


    趙歸將她攬到懷裏,他嘴被,說不出什麽安慰之語,隻能默默聽著她急促的呼吸聲漸漸平緩下來。


    她最近常做噩夢,半夜驚醒的次數多了,也算習慣了。


    等緩過勁來後,抬起袖子擦擦汗,便又縮回褥子裏繼續睡。


    但來了這麽一下之後,卻是有些睡不著了,她今日白日睡得實在有些多。


    人一旦清醒著躺在床上,便忍不住胡思亂想。


    周梨花又想起那個叫趙雪娥的婦人。


    她與趙歸從小在一個村子長大,結合她那天晚上聽到的零星話語,想來他們以前是有些糾葛的。


    兩人興許便是戲文裏說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如今,趙歸的青梅成了寡婦,兩人又續上了前緣,她豈不是反倒成了那個礙事的了。


    想到這裏她心中便有些不得勁。


    她很快揮散了這個念頭,心想如今自己便是為了孩子,也決不能讓這對狗男女真成了鴛鴦夢。


    這個家必須是她的,離了這個家,她活不下去,孩子也活不下去。


    誰叫趙歸買了她,還給了她一場好夢,讓她覺著自己往後能踏踏實實,美美滿滿的過日子。


    如今再想將她的夢戳破,她是決不允許的!


    她感激趙歸將自己從泥濘中拉出來,給了她一線生機,但她也自私,感激歸感激,誰要敢破壞她的家,傷害她肚子裏的孩子,她是絕不退讓的。


    她是買來的又如何?到底也是正經領了婚書的!


    她不信這兩人能拿她如何。


    想著想著,周梨花便覺得渾身熱血,充滿戰意。


    旁邊之人感受到她的躁動,問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並未注意到他語氣裏暗含著的關切。


    隻是將他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下邊拿走,有些嫌棄道:“膈人。”


    他也不勉強,隻是默默換了另一條胳膊,搭在她胸膛前。


    過了會兒,這條胳膊又被拿開,小婦人道:“我喘不過氣來了。”


    趙歸便翻身直躺,不再碰她。


    又過了會兒,卻聽小婦人道:“趙歸,你明日便要回去了吧?”


    他應了聲,又道:“明早回去,晚上回來。”


    周梨花頓了頓,道:“那後日呢?”


    他答:“後日亦是。”


    她哽了哽,再問:“那大後日呢?”


    趙歸頓了頓,道:“在你好之前,都是如此。”


    周梨花有些鬱悶地在心裏歎了歎氣,她也不曉得,趙歸這般辛苦來回,究竟是為了照顧自己,還是為了跟外麵的人私會。


    但是她想了想,還是不太願意冒險。


    她這身子養個兩日便能好,之後自己照顧自己綽綽有餘,她的身子哪有那麽精貴?


    但她現下有了身子,自然不能幫趙歸紓解。


    男人都重色,有幾個能忍得住十個月清心寡欲的,更何況如今趙歸已與青梅續了前緣。


    想到此,她便道:“玉河村到城裏,來回少說也得兩個時辰,你每日這般來回實在辛苦,不如就別來回走了。”


    趙歸神色柔和了些。


    他這一日心情都不好,整個人瞧著都十分陰鬱,便是躺到床上,臨睡前,都皺著眉神色冷凝。


    此刻他的神色緩了緩,道:“心疼我?”


    黑暗中周梨花張張嘴,有點懵。


    等反應過來,又不好駁了他的話,便閉口不言。


    不過趙歸雖這般問,心中卻是確定這般想法的,畢竟小婦人向來是個心軟溫柔的。


    此時聽不到她回應,他倒也沒多想,畢竟小婦人不僅心軟,還是個害羞的。


    隨隨便便一點小事,便能叫她羞的連脖子都透著紅,她皮又白,臉一紅,便宛若那春季開的最豔的桃花,叫人忍不住想湊近聞一聞,她的臉是不是散著桃花香,也想嚐一嚐,嚐嚐她的肉是不是甜的。


    黑暗中,趙歸眸子微凝,身體有了反應。


    但他並未有多餘的動作,他心中是有計量的,知道這時候決不能拉著小婦人幫她。


    哪怕隻是用手也不行,決不能讓她受累。


    這麽會兒功夫,周梨花便又開始犯困,小小的打了個哈欠,便閉上眼睛,很快進了夢鄉。


    次日天還沒亮,沉睡中的周梨花被人從被子裏撈起來。


    她勉強睜開眼,難受的問:“怎了?”


    趙歸說:“起來吃了早飯再睡。”


    周梨花還未睡醒,便是勉強睜開了雙眼,腦子裏還是罷工狀態,她坐起身子,接過趙歸手裏的碗。


    早飯是兩個煮雞蛋,擱在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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