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斐對著他胳膊狠狠來了一下,才把車門關上。


    明悠坐在容奕寬敞的大切諾基後座,十分不自在。不光因為這是個陌生男人,更因為他是容斐的家人。


    這位看上去矜貴無比的二少爺,應該也跟容家所有人一樣看不起她吧?


    一路上她都凝神屏息,下車時,才鼓起勇氣開了口:“謝謝二少。”


    “現在說謝謝還早了。”容奕從後視鏡裏睨她,眼神沒什麽溫度,“等我會兒。”


    說完他下車,靠著車門打了個電話。沒多久,有護士推著把輪椅過來。


    明悠:???


    容奕替她拉開後座車門。


    明悠望著車門口誇張的輪椅,連連擺頭:“不用這麽麻煩的,二少。”


    容奕撇了撇嘴角:“不用?那我抱你?”


    明悠囧了一秒,隨即抬眼看他。隻見男人目光坦然,瞧不出一絲調戲女孩兒的意思,更何況他依舊麵無表情。


    如果硬要說有什麽表情,那就是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昭示著淡淡的不耐煩。


    於是她不敢矯情了,讓護士扶她下來,乖乖坐到輪椅上。


    這位二少看上去脾氣不太好,但是很奇怪,明悠覺得相處起來並不像容夫人和潘媛媛那樣令她不舒服,即便他偶爾有點凶。


    整個檢查的過程,容奕都跟著,問結果問得也很細心,還親自打電話聯係最好的骨科大夫。


    明悠的腳確實骨折了,需要做個小手術,因為有容奕的關係,當天就安排上了。


    *


    容夫人暈倒後沒多久,就自己緩過來了。


    酒店的豪華套間裏,坐著容家的幾個人,還有早已哭腫了眼睛的潘媛媛。


    潘媛媛見她轉醒,連忙湊上去握住她手:“伯母,您感覺怎麽樣?”


    容夫人麵無表情地把手抽了出來。


    “找到阿斐了嗎?”她轉頭望向其他人。


    侍者過來遞給她一杯水,抱歉道:“暫時還沒找到四少,夫人,我們已經報警了。”


    “伯母,他們下去看過了,那隻是阿斐的衣服,阿斐應該沒事的。”潘媛媛殷勤地開口。


    “應該?”容夫人冷笑。


    潘媛媛目光一抖,顫著聲道:“伯母,阿斐肯定會沒事的。”


    “你拿什麽保證?!”容夫人氣得雙眼通紅,“我以為你隻是驕縱任性,好歹秉性純良,又對阿斐真心,卻沒想到你心腸如此歹毒……”她哽咽著,淚流不止,“是我瞎了眼引狼入室,害得阿斐……”


    容夫人捂著臉哭泣不止,潘媛媛語無倫次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伯母,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把明悠……我沒想到阿斐也在啊……”


    “你不要再說了!”


    “伯母……”


    突然,房間的門被打開,門口站著一男一女。


    潘媛媛抬眸看過去,愣住了。


    *


    監控室,宋嶼給容斐遞了杯茶,看著屏幕裏刺激的畫麵,“嘖”了聲,“這巴掌真……比電視裏還帶勁兒。”


    潘媛媛直接被她親生父親潘總一巴掌抽翻了,滿嘴都是血。


    美人哭得我見猶憐,容斐兀自淡淡地抿著茶。


    “我還以為你媽會直接給她一巴掌呢。”宋嶼道。


    容斐撇了撇唇,“我媽又不是你,缺心眼兒。”


    宋嶼望向他問:“還不去報平安?”


    容斐:“不急。”


    宋嶼擰擰眉:“你不是吧?連你老媽都算計?”


    容斐吹著杯子裏的茶葉,不置可否。


    宋嶼單手撐在桌麵上回頭看他,有點兒笑不出來了:“你這是要連本帶利全討回來?我去,你對太後娘娘也太狠心了吧?”


    容斐輕嗬一聲,目光有些涼,“她是我媽,我能對她做什麽?是她該自己嚐嚐當年種的果。不然,她怎麽能體會我的感受?”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宋嶼雙手撐在桌沿,低頭笑了一聲,由衷讚賞,“幸虧我是你兄弟,我要是你敵人,早晚被你給玩兒死。”


    容斐垂眸看著杯裏漂浮的茶葉,稍微揚了揚唇。


    剛才他悄悄逼問容夫人的私人保鏢和司機,當年發生過的一切都弄清楚了。沒想到那個傻丫頭是為了他和容家,才做出那種決定。


    他不想輕易原諒,但也不想和家裏和母親鬧翻,這樣對他、對明悠都不好。


    “你從燈塔下來你就想好了?”宋嶼問,“明明可以等人去救,那觀景塔白天肯定會有人去,你就是要故意營造這種假象……”


    “噓——”容斐豎起一根食指,示意他噤聲,自己卻笑得恣意張揚,“別以為你很了解我。”


    原本他隻是想懲罰潘媛媛,將計就計,卻沒想到當年的事容夫人也有份。算是意外收獲了。


    “妙啊。”宋嶼嘖嘖感歎,“這樣太後娘娘該恨姓潘的恨到骨子裏了,你再活著回去給她個surprise,要星星要月亮她都會答應,何況一個媳婦兒。”


    容斐睨他一眼,仿佛在說你真無聊。


    “不行,我得提醒一下小悠妹妹。”宋嶼指著他嚴肅道,“這個男人太陰險了,讓她別被你賣了還替你數錢。”


    容斐麵色一凝,起身,將同樣身高的男人逼在桌前。雙手悠閑地插兜,目光卻凜然尖銳。


    “你敢對她說一個字,”他回頭,瞥了瞥監控屏幕裏的畫麵,拍了拍宋嶼的肩膀,“後果自負。”


    “老子怕你啊?”宋嶼笑了,“不過你放心,我沒那麽無聊,你都好不容易脫單了我還害你。”


    第28章


    容斐到的時候,潘媛媛已經被警察帶走了,潘家父母也走了,房間裏沒有了閑雜人等。


    他母親在床上坐著,麵如死灰。


    他關上門,淡淡地叫了一聲:“媽。”


    容夫人驚詫地瞪大眼睛,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雕像。


    隨即,喜極的眼淚控製不住地噴湧出來。


    容斐走過去,坐在床沿上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容夫人過了許久終於緩過來,抹了抹臉,衝他笑,聲音還有點哽咽:“臭小子,你可嚇死我了。”


    “我這不是沒事兒嗎?”他握住母親的手,“托您的福,您兒媳婦也沒事兒。”


    容夫人麵色凝了凝,“這個再說。”


    容斐聽著沒急,反倒笑了:“不能再說啊母後,我明天就結婚。”


    容夫人一驚:“你開什麽玩笑?!”


    容斐望著她,神色輕鬆淡定。


    容夫人這才知道被兒子耍了,用力拍了他胳膊一下,“臭小子,敢消遣你媽。”


    容斐笑得更開心了,又道:“不過您得做好心理準備,說不定哪天真就要結婚了。”


    “有什麽好準備的。”容夫人繃著表情,底氣卻沒那麽足,“你愛結就結,跟你爸說去。”


    “嘖,這不就對了,多可愛。”容斐用指頭點了點容夫人下巴,語氣溫柔,“聽我句勸,您這麽傻白甜,每天跟我爸混混就得了,別和這個潘小姐那個李小姐的打交道,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容夫人秀眉一蹙:“有這麽說你媽的嗎!”


    “媽。”容斐雙手按在她肩膀,歎氣,“您要不傻乎乎的給人當槍使,也許還真沒今天這茬。”


    想起五年前的事,容夫人自覺理虧,咬了下唇。


    如果她從頭到尾支持自己兒子的選擇,而不是一意孤行想要替他做選擇,也許真的不會變成這樣,甚至,險些失去自己最愛的兒子。


    她抿抿唇,似乎下了什麽決心,開口:“其實,當年我——”


    “媽,我已經都知道了。”容斐斂了神色,“剛開始我確實很生氣,不過比起氣您,我更氣我自己。是我太自負了,從小到大不管我要什麽您都會給,所以我從來沒設想過,我想要我心愛的女孩兒,您會不同意。”


    但他其實很清楚,以母親單純的性子,一根筋的腦袋,怎麽可能想出那麽周全的計劃和說辭?多半是被潘媛媛給利用了。


    容夫人眼眶泛紅,別開眼,“對不起嘛。”


    “好了。”容斐拍拍她的肩,寬慰道,“您呢,以後就操心操心自己,好好保養身體就行,其他的,都不要您管。”


    “那——”容夫人張了張口,有點擔憂的樣子。


    “哦對了,還有。”容斐想起來,補充道,“沒事的話,去找我媳婦兒刷刷臉,您上次嚇著人了知不知道?”


    “那我又不是故意的。”容夫人那時不喜歡明悠是真不喜歡,她向來不是會虛與委蛇的那種人,喜惡都寫在臉上。不過出了潘媛媛這檔子事,再加上兒子當了多年和尚終於願意戀愛結婚,她看明悠再不順眼也順眼了,於是撇了下唇,“我知道了,知道。”


    容斐哄著母親大人上車回家,自己跟宋嶼一塊兒走。


    宋嶼開著車,感慨道:“我就服你這七竅玲瓏心。”


    容斐望著窗外,輕笑裏泛著些苦,“我要是早有心,悠悠不會走。”


    宋嶼敲著車窗的左手頓了頓。


    容斐吸了一口氣,還是在笑,“沒準兒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吧。”


    宋嶼按住他肩膀,拍了拍,“算了,往事不可追。”


    容斐轉過頭望著他,目光意味深長:“往事不可追,這話該我送你。”


    宋嶼放下手臂,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


    明悠請了假,頭幾天都在醫院養著。這麽大的事沒法瞞著爸媽,她還是老實交代了,隻說走路不小心崴了腳。


    理由聽上去比較蠢,自然是挨趙女士的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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