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辰突然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掌貼在心口,語氣堅決:“能為尊上撫琴,是我活著的唯一念想。若就此拋去,便似斷我心脈,還請尊上收回方才的話。”


    初意愣愣看著自己緊貼他胸口的手,這...…這人怎麽還動起手來了!


    “主上!”屋外陡然響起大將蒙丘的呼喊。


    方才屋裏的動靜驚動了外邊的護衛,護衛不敢貿然闖入,便急忙去稟報蒙丘。


    蒙丘喊過一聲,沒得回應,直接將門推開。就見十辰跪坐在魔尊身前,一手扒拉著自己的衣領,一手抓住魔尊的手,貼在自己胸前。


    蒙丘倒吸一口氣,大步上前,兩手擒住十辰的肩膀,猛地將他提起來。


    瞪著一雙銅鈴眼,他凶狠道:“我早就看出你對主上意圖不軌,果真有這心思!主上不是好陽之人,你休要辱我帝王之威!”


    十辰無辜的看向初意:“尊上...”


    初意站起身,揉揉眉心,叫:“鬆手。”


    她多少被弄得心煩,語氣遂冷硬許多,聽著更像命令。蒙丘便以為她要護著十辰,整個似被雷劈。


    “主上該不是,對他……”


    他驚駭的說不出口,初意也猜得出他想說什麽。


    今晚不過聽個曲,弄出這麽些事,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第七章 怎麽關牢裏去了?


    初意無力多作解釋,隻交代蒙丘:“他手上有傷,你帶去處理。”便回房歇息。


    次日醒來,初意正吩咐護衛將斷弦的瑤琴拿給宮裏的工匠,為十辰重做一張。


    宋景和大清早跑來,說十辰正關押在牢中,並問:“是否要定他的罪?”


    初意著實詫異,她以為蒙丘昨夜帶十辰處理完傷口就將他安置一宿,怎麽關牢裏去了?


    追問之下,才知昨晚後續——


    蒙丘將十辰領走後,也不曉得有意無意,將初意叮囑‘他手上有傷,你帶去處理。’硬是拆成兩件事來執行。


    他先是帶十辰去了醫殿包紮手上的傷口,而後便著手處理十辰。


    蒙丘將他帶往司刑殿,找宋景和連夜審訊。問他今晚在蝕天殿內,為何弄斷瑤琴,又為何脫去衣裳?


    審訊過程很順利,十辰半句不掩,據實坦白。


    不過一晚,十辰就從一個被邀入宮為魔尊獻曲的琴師,變成獄中囚。


    初意昨夜沒與蒙丘解釋十辰的舉動,隻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十辰是抱著為魔尊解憂的念頭,才冒險以曲試探她的心思,他也為自己所做斷琴傷手,屬實沒必要再追責。


    聽完宋景和講明原委,初意正想叫他將人給放了。


    開口時,忽思及自己的任務……


    勸魔族屏除殺念,絕非一蹴而就。她這些日子也在尋找妥當的切入點,不至於太過唐突。


    心中一番計量,她問宋景和:“依司刑殿的刑律法規來判定,他應判什麽罪,又該如何量刑?”


    宋景和道:“他用琴曲窺探主上心思,便是欺君犯上,死罪。”


    初意暗暗驚了驚。


    倘或在天庭,有仙官窺探天帝的心思,至多鞭刑,亦或降職,不至於奪去性命。


    宋景和又道:“但十公子是主上的琴師,司刑殿不可隨意處置,需等主上發話。”


    初意點點頭,尋思著:若能在朝會上,當著眾臣之麵取消十辰的死罪,也算是順利打開勸魔從良的局麵。


    ***


    魔宮,議事殿。


    初意端坐在大殿正上位,文臣武將分列在玉階之下左右兩派。


    這是自她潛入魔域以來,第一次參與朝會。


    眾臣先是恭賀魔尊康複,而後憤然唾罵仙界,這才步入正題。


    先是雀淒呈報魔城的情況,而後蒙丘、陸逢生二位將軍匯報仙界最新動靜。


    聽聞玄天上尊因使出圍殺魔尊的殺陣,而遭陣法反噬,正在勾山閉關療傷,初意心中一緊。


    師祖及諸神以殺陣取魔頭的性命,果然並非師父所言那般輕鬆。


    但凡反噬的殺陣,其殺傷力較普通殺陣更勝數倍,付出的代價也極大。輕則折損修為,重則殞身奪命。


    也不知師祖的傷勢怎樣?


    初意正擔憂的工夫,諸位魔臣已將玄天上尊連同其他神仙罵了七八回。


    大家紛紛揚言要集結魔域全部兵力,大舉攻入仙界:“此戰必須為主上身傷之苦,及眾死去的族兵報仇!”


    “趁玄天老兒閉關,我們可快速攻入仙界,見兵殺兵,遇仙斬仙!以泄心頭之恨!”


    “應該將他們殺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初意麵上淡然,卻是心驚膽顫的聽著他們的討論。


    殺念在魔族心裏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拔除,循序漸進隻怕難有成效……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揚言要宣戰時,初意漸漸冷下臉,一副隨時會發怒的樣子。


    眾人見魔尊麵色嚴峻,立刻收聲含胸。


    大殿須臾安靜下來。


    初意這才道:“雖說玄天的殺陣差些奪我性命,但歸根結底,是我力量不足。我軍此次敗陣歸來,也是兵力不濟。我暫無臉怪他人法力更勝一籌,你們卻不反思自身的短處和問題,反一門心思想著再戰。”


    “假若真如你們所願,即刻帶兵出戰,你們是有必勝的把握?還是抱著拚個你死我活的念頭,罔顧我族存亡,隻為報仇?”


    訓斥罷,她緊張的觀色幾許。


    見眾人麵色如灰、不敢應話,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髒卻才安穩些許。


    她長歎一聲,悵然道:“我軍撤離後,仙界並未趁機追殺,如此才幸存半數兵將。如今沒有抗衡仙界的兵力,再興戰事,隻會招來更多禍端,置我族於水火之中,談何興旺?”


    他們聽罷,一個個瞠目結舌的望過來。


    令三界惶恐的大魔頭,絕不可能罷休認輸。


    初意深知此點,但她仍這麽說,也正因為她如今是魔尊。


    經過這些時日的試探,她發現,不論自己言行與原來的魔尊有多大差異,也沒人質疑她,應該說沒人敢質疑。


    魔尊在魔域擁有至高無上的威信,是所有魔族堅決服從的存在。哪怕他性情有變,他所代表的權威也沒人能撼動。


    與其小心翼翼揣摩魔尊的心思和言行,倒不如反其道而行,反而有利於她的任務。


    眾臣豈料魔尊早已換了人,更不知初意的盤算。


    聽其方才所言,又見高位上的魔尊一臉愁容,大家麵麵相覷。


    往日軍師在時,姑且可以對魔尊的言語解釋一二。而今軍師未醒,他們縱然疑惑魔尊為何話裏盡是服敗收威之意,全無往日懾人心膽的殺氣,卻也不敢上前發問。


    不免疑惑:大戰傷及了魔尊心脈和記憶,竟連性情也變了?


    陸逢生對蒙丘使個眼色,蒙丘原本就有話不吐不快,抬頭見宋景和等人也一一睇過來,想必都認為他頭鐵,適合當出頭鳥。


    他索性硬著頭皮,出列問道:“主上的意思是,從今往後再不與仙界交戰?”


    初意回道:“我軍此次慘敗,傷亡甚重,需休養生息。我身上的傷也需時日恢複,戰事短期內不必再提。”


    蒙丘一肚子要殺天兵才能泄恨的氣,轟的被燒出來。


    他略顯激動道:“上次秋鳳山一戰,我兵死傷上萬,就這麽一筆勾銷?”


    麵對他的質問,初意手掌緊張的攥了攥。


    蒙將軍是個急性子、烈脾氣,倘或能將他穩住,勸服其他人也就不成問題。但他吃硬還是吃軟?她心裏也沒底。


    不如都試試,先壓住他的怒氣……


    初意忖罷,猛地發怒,一拍扶手。隻聽喀嚓響聲,一道裂痕順著木紋崩開。


    驚得大殿之人惕惕屏氣,呼吸聲都畏懼的小了許多。


    “上次假若天兵不住追殺,還有多少將士能活著回來?你可計量過!不先補足元氣,盡想著再去送人頭,你倒是泄了恨,卻是用我族屍骨堆出來的,可是問心無愧?”


    句句質問,迫得蒙丘繃著下頜,鐵青著臉。


    硬的法子顯然不大好使……


    初意腦瓜子溜溜的轉,有了!


    她惆悵一歎,稱上一任魔尊曾在自己重傷昏迷時,托夢過來:“他語重心長的告誡幾段話,我說與你們聽聽:自從盤古開天地,清濁各生魔神兩族,奈何道不同,兩族命各異。神族懷仁德,功及萬世孫。殺生太造業,我族難翻身呐!”


    隻見眾人的神色由敬畏漸漸轉變為吃驚,最後變成...…擔憂。


    有人小聲道:“主上果然丟了些記憶,竟將那事都給忘了。”


    就連蒙丘也褪去滿臉不服之色,憂心忡忡看著她:“上任魔尊是由主上親手斬殺的,主上怎能聽他的告誡?”


    初意尷尬的僵了一刹。


    唔..…如此重要的訊息,師父竟然沒與她提醒。


    她立馬變了臉色,愧疚的撫額:“連他都托夢告誡我,看來是我曆來治理無方,愧對族人。”


    眾臣見她滿目沉痛,急急出聲安撫。


    初意不動聲色觀察稍許,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經年戰事過多,族兵折損巨大,才覺他說的有些道理。這些時日,我時常自問,是否因我族往日殺氣重,才會食此惡果?唯有偃幹戈、斂殺念,專心尋找適宜我族的生存之地,才有一線生機。”


    她也是這段時日從陸逢生口中得知,魔族近年占據人界疆土,企圖開拓為新的棲息地,是因魔域內養育魔族的靈力日漸衰減。


    祭司曾運算過,大概撐不到萬年,魔域內的靈力就得枯竭大半。


    屆時,魔族恐難汲取自然之力修煉魔身,壽命銳減,力量驟降,漸與凡人無異。萬年後,不隻是仙界,人鬼妖都能輕易殺魔,魔族岌岌可危。


    至於靈力衰減的原因,無人知曉。


    初意便打算借用此事,趁魔族如今尚有能力禍亂三界時,盡力扭轉他們好殺好鬥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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