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瀟瀟領命,又問道:“大人,那匣子裏的證物……”


    “我會另外安排人護送。”


    方才的話,他是在騙她。


    無數人都盯著這個匣子,他怎麽敢讓慕秋親自護送?


    站在原地,目送著幾個暗衛護送慕秋離開,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衛如流視線盡頭,他才轉過身,找來奚飛白。


    “那個小村子不安全了,我命人送你去其他地方安置。慕秋答應你的事情,我都聽到了,我也會為你安排好。”


    經過一夜的相處,奚飛白哪裏還不清楚衛如流的真實身份。


    他知道自己幫不上恩人什麽忙,眼含熱淚跪下,跟著暗衛離開此地。


    安排好所有事情,衛如流抬手拭過刀身,冷冷環視四周,下令道:“回去吧。”


    但在進城時,衛如流一行人遇到了麻煩。


    城門口,守城門的士兵高聲宣布:“所有人排好隊,近些日子揚州城裏逃竄進了很多匪徒,校尉大人說了,進城和出城的人都必須搜身,攜帶凶器的人更是要嚴加看管!”


    還有士兵在維持秩序,手中兵器格外鋒利:“哎,那邊的,擠什麽擠!”


    沈默下意識看向衛如流。


    衛如流默默壓低鬥笠帽沿,易容過的臉淡然而平靜。


    與此同時,江南總督和揚州知府江淮離親臨鬱府。


    鬱墨正在書房裏忙碌,整理自己這些天搜集來的情報,得知這個消息,連忙出門去迎接。


    她爹現在還被關在柴房,鬱家自然是由她來做主。


    親自迎兩位大人到前廳,鬱墨命人奉茶,旁敲側擊問他們突然來鬱府所為何事。


    江淮離解釋道:“總督大人過兩日就要啟程離開揚州,想在啟程前再見見衛大人和簡大人。”


    江南總督點頭:“不錯,怎麽不見兩位大人過來。”


    鬱墨雖然還在生衛如流和簡言之的氣,但看在慕秋的麵子上,她還是幫著打了圓場,選了個最為穩妥的回答。


    她麵上佯怒道:“回稟兩位大人,這是我的問題。這幾日裏我與衛如流、簡言之大吵了一架,所以方才忘了命人去通知他。”


    其實不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她就命人去知會了簡言之。


    江淮離失笑:“原來如此。”


    江南總督也笑了笑,表示理解:“鬱大老爺的事情我聽說了,我與鬱大老爺同朝為官多年,他是什麽性子的人我很了解,等會兒我定與兩位大人說道說道。”


    鬱墨神情轉為歡喜:“多謝總督大人,隻要總督大人不怪罪我就好。我這就命人去通知他們。”


    西院,簡言之拷問完大當家,滿身疲倦癱在椅子上。


    聽說江淮離和江南總督來了,簡言之馬上從椅子上爬起來:“他們怎麽來了?”


    低頭看著自己手上身上的血汙,他連忙去換衣服,又問衛如流回來了沒有。


    聽說還沒有,簡言之皺了皺眉。


    衛如流出城的事情是機密中的機密,哪怕是鬱墨都不知道。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江南總督和揚州知府相攜而至,簡言之很難不多想。


    他們,不會是來打探消息的吧?


    不行,不管他們來此有什麽目的,都不能讓他們知道衛如流現在不在府裏。


    換好衣服,簡言之磨磨蹭蹭來到前廳。


    才剛一腳踏入前廳裏,坐在前方的鬱墨猛地拍桌而起,指著簡言之鼻子開始罵:“簡言之,你看著我的眼神是怎麽回事,瞧不起誰呢,別忘了,你現在還住在我家裏!”


    簡言之腦子一懵,愣愣看向鬱墨。


    接收到她的眼神後,簡言之瞬間會意,他勃然怒道:“我怎麽了!鬱大小姐真是好大的脾氣啊,怎麽,連看你一眼都不行了?我怎麽說也是朝廷命官,你這手指著哪兒呢!”


    眼看著兩人一副要撕破臉的模樣,江南總督連忙拉架,這邊勸了幾句,那邊勸了幾句,等到兩人終於和平坐下,江南總督擦了擦額頭的汗,奇道:“衛大人怎麽還沒來?”


    “這……”簡言之撓撓頭,咳了一聲,“總督大人,衛如流傷得很重,隻怕是沒法親自前來。”


    江南總督恍然,先表示自己忘了此事的歉意,又說要去探望探望衛如流。


    在簡言之急得恨不得抓耳撓腮時,江淮離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您是上官,怎麽有親自去探望衛大人的道理?”


    簡言之順著江淮離的話道:“是啊是啊。論輩分,您是長輩,論官階,您可是當朝二品大臣。論長論尊,都萬萬沒有讓您去探望衛如流的道理啊。”


    江南總督搖頭:“話不能這麽說,衛大人是為了查案,又是在本官治下受的傷,於情於理,本官都應該走這一趟。”


    雙方又是幾番推辭,直到江南總督麵色沉下來:“怎麽,簡大人一直不肯讓本官去探望衛大人,莫不是,衛大人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簡言之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辭下去了,否則就表現得太過明顯。


    他強笑道:“大人說笑了。我這就帶路。”


    江南總督的神色這才轉緩,溫聲道:“那就帶路吧。”


    心下再不情願,簡言之也隻能在前麵領路。他從來沒覺得這段路這麽短,才走了一會兒,衛如流的院子已經映入視線裏。


    簡言之的腳步越發沉重。


    到了院門口,看到從院子裏走出來的沈默,一陣歡喜湧上簡言之心尖——沈默和衛如流一塊兒出了城,現在他回來了,衛如流必然也到了!


    “到了,總督大人,我們進去吧。”簡言之搖著折扇的動作裏都透著高興。


    屋內,衛如流穿著單薄裏衣靠坐在床頭,臉色極為蒼白,看上去就很虛弱無力。


    看到他這副模樣,江南總督也不好意思讓他下床行禮,坐到床邊與衛如流低聲交談。


    聊了有一會兒,衛如流突然捂著胸口劇烈咳嗽。


    咳完後,神情倦怠。


    “總督大人,如今已經到了喝藥的時辰,你看……”


    江南總督順著他的話道:“唉,衛大人先好好養傷,本官過兩日再來尋你。”


    送走江南總督和江淮離,簡言之和鬱墨再折返回來時,衛如流正坐在桌子前吃東西,哪裏還有半點兒虛弱病色。


    “此行如何?”簡言之急忙追問道。


    衛如流沒有正麵回答簡言之的問題,隻是問道:“願意跟我賭一回命嗎?”


    語氣十分認真。


    簡言之被他臉上的凝重感染,臉色微微泛白:“我……”


    簡言之有些慌,他真的很惜命。


    錢啊官啊的,沒了可以再努力掙回來,但命沒有了,就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


    可是很快,在衛如流和鬱墨的注視下,簡言之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行。不就是賭命嗎,小爺這輩子沒賭過,陪你試一次又怎麽了!”


    “喲,還挺豪邁的。”鬱墨側目,對簡言之越發改觀了。


    她發現,這家夥不怕死的時候真是分外順眼。


    “那是。”簡言之昂首,打臉充胖子。


    鬱墨問衛如流:“慕秋現在在哪兒?”


    衛如流:“接下來揚州會變得很危險,我命人送她回京了。”


    鬱墨皺眉:“慕秋不可能會乖乖回京的。”


    衛如流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打暈了她。”


    鬱墨揚了揚眉梢。


    打暈。這個方法還真是簡單粗暴啊。


    “她不在也好。這幾天我一直在努力想辦法洗清我爹的嫌疑,但一直沒什麽進展,現在我想到了一個絕對可行的辦法。”


    簡言之傻傻道:“什麽辦法?”


    “雖然與你們不算多熟,但這些天一塊兒合作查案,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們出事,我做不到。”鬱墨歪了歪頭,手中長劍砸在桌麵上,發出悶響聲,“你們要做什麽,我陪你們走一趟!”


    簡言之啞然,很快,一股豪情在他心口熊熊燃燒起來,焚盡他所有的彷徨與害怕:“好!”


    衛如流笑了笑。


    明明局勢已經危急萬分,可他發現,他今天笑的次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


    三人達成共識,開始溝通現在的情況。


    “我知道慕大人的下落了。”簡言之道,“據大當家朱紹元的口供,慕大人被他抓走後,一直關在城東孟員外郎的宅子裏,但現在有兩件事不能保證,一是他們有沒有轉移過慕大人的位置,二就是……”


    後麵的話簡言之說得有些艱難:“慕大人如今是生是死,也無法確認。”


    衛如流閉眼思索,片刻,他說:“我走一趟,親自去那兒確認。”


    第五十九章 回揚州。


    緊接著,衛如流將竹林的事情簡述出來。


    末了,他總結道:“東西已經到手,現在你我當務之急是營救慕大人逃出揚州,以免幕後之人狗急跳牆。”


    鬱墨麵沉如霜,給衛如流潑了冷水:“無論是救慕大人,還是逃出揚州,都太難了。城東孟員外郎府上必有重兵把守,城門那邊很明顯也有他們的人。”


    簡言之咬咬牙:“但留下來,隻能是死路一條。慕雲來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你不是有陛下禦賜的尚方寶劍嗎?”鬱墨看向衛如流,心存僥幸。


    衛如流接下來的話卻將她的僥幸擊碎:“現在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尚方寶劍沒有用了。


    鬱墨苦笑。


    難怪衛如流都說出“賭命”這個詞了。


    他們麵臨的情況如此凶險,可不是賭命嗎。


    甚至,剛剛葉總督和江知府過來找他們,都很可能是別有目的,存著打探消息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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