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點點頭,複又問道:“那你呢,你後來搬到哪裏去了,如今也在這裏念書?”


    少年撓頭一笑:“我沒有搬走,就在這裏,我爹就是學堂的夫子。”


    枝枝一愣,沒想到這間學堂就是宋伯伯開辦的,她原先隻知道宋伯伯是個讀書人,沒想到竟是個秀才呢。


    難怪宋子墨一身的書卷氣,想必跟他父親一樣,都是學識淵博之人。


    *


    學堂屋裏,謝翼站在成高的書架後麵,正和蔣元越說著什麽話。


    蔣元越隨手從書架裏抽出一本書,正好能從縫隙看見院子門口,宋子墨正和一個小姑娘說著話。


    “喲,快看,”蔣元越忽然挑眉示意謝翼,“那平日裏隻知道讀書的宋子墨,居然會和小姑娘搭話?”


    謝翼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隻看見宋子墨被風吹拂的藍色衣角,而他麵前站著的女孩,不是枝枝還是誰?


    她怎麽來了?


    謝翼心裏一緊,放下手中的書冊,立即往外走去。


    待走近了,謝翼不由眯起眼睛,倆人不知在說些什麽,小姑娘仰著頭,一臉燦爛的笑容,像是和宋子墨極為熟稔似的,眉眼俱是笑意。


    內心一股無名火平地而起,謝翼頓時拉下了臉,她才見人第一麵,就跟人家笑得這麽熱絡,比跟自家人還親熱?


    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幾句話就被人家騙走了。


    “喂,你來做什麽?”


    直到謝翼沉著臉站在麵前,枝枝才想起來要給他送書這事兒,連忙從懷中掏出來,“哥哥,你的書落在家了,林姨讓我給你送過來。”


    謝翼麵色稍霽,原來是給他送書的,還算有點心。


    他接過枝枝送來的書,隨手翻了幾頁,淡淡道:“沒事就快回去吧,別讓娘擔心了。”


    枝枝點了點頭,正準備應答,卻聽見身旁宋子墨不可置信的聲音:“枝枝妹妹,你說的哥哥就是謝翼?”


    枝枝抬起頭,看見宋子墨一臉驚詫又十分擔憂的表情,她茫然道:“對啊,怎麽了?”


    宋子墨的目光在謝翼和枝枝身上來回打轉,他熟悉枝枝,也熟悉謝翼,枝枝是個文弱乖巧的女孩,而謝翼,從他在學堂裏的表現來看,不學無術,惹是生非,整日廝混,脾氣還很差勁。


    他不由地問枝枝:“你在謝家……過得還好吧?”


    “老子對她好得很!”謝翼冷著臉直接回了宋子墨這句話。


    他還看不出宋子墨的意思麽,不就是覺得自己在家裏會欺負了枝枝?這是他們家的事,輪不到他這個外人閑操心。謝翼對枝枝冷冷道:“你快回去!”


    隻是謝翼這個樣子,讓宋子墨更擔心了,看他在外人麵前都尚且對枝枝這麽凶,更別說在家裏了,枝枝又是個膽小的性子,就算被欺負被虐待,估計也不會說出來。


    看著枝枝默默離去的背影,宋子墨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謝翼見枝枝已經走了,隨手掂量了下手上的書本,斜眼給了宋子墨一個警告的眼神,便轉過身進屋了。


    宋子墨愈發擔心,又看了眼枝枝的背影,隻是這一眼,讓他發現不對勁。


    枝枝行走的姿勢不太自然,像是雙腿行動有些困難,身體上也像是忍受著什麽疼痛一般。


    是謝翼打她了?還是虐待她了?讓她在家做什麽粗活累活了?


    宋子墨的一顆心始終沒有放下來,沉默著思索了良久,決定下午下學後去謝家一探究竟。


    第十章 慣著她了


    學堂的鍾鼓敲了三下,夫子持著書本進來,開課了。


    謝翼的心始終沒有靜下來,腦海裏還回想著方才的畫麵,女孩眉眼舒展對男子笑得一臉燦爛。


    這丫頭平時在他麵前膽小得跟老鼠似的,在這個外人宋子墨麵前卻笑得如此親密。


    謝翼心裏一陣心煩意亂,他頓了頓,忽然偏頭看著身邊的蔣元越。


    “喂……”謝翼看了眼坐在斜前方的宋子墨,壓低了聲音問他:“你覺著我和宋子墨……誰更好?”


    蔣元越麵露詫色,很是驚訝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下意識看了一眼前麵的宋子墨,少年坐的端正,更顯身姿挺拔,在一眾人裏氣質出眾,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書冊,透出一股淡淡的書卷氣。


    “那當然是宋子墨了。”蔣元越毫不猶豫道。


    “你……”謝翼沒想到自己的好兄弟會給出一個這樣的答案,當即有些惱羞成怒,隨手用書砸了他一下,“那書呆子怎的比老子好?”


    “你聽我說完啊!”蔣元越身手矯健地躲了過去,連忙跟謝翼道:“你是我兄弟,在我眼裏肯定是好的,夠兄弟,講義氣。”


    “隻不過吧……”


    蔣元越有點心虛地默了一瞬,才又繼續道:“在外人眼裏,你可不就是不學無術的小混混麽?你再看那宋子墨,生得俊朗,肚裏也有學問,談吐更是文雅。”


    “不就是個隻會念幾首酸詩的窮書生。”謝翼顯然沒當回事。


    “誒,話不是這麽說。”蔣元越煞有其事地在他麵前比了一下,“你得從現在看將來,咱倆這樣不學無術的,將來肯定是回家種田,最多去鎮上當個什麽學徒夥計,但人家宋子墨就不一樣了,人家學問好,將來是要考功名的,且他如此勤奮刻苦,將來少說也是個舉人。”


    謝翼頗有些不信地抬眸望了宋子墨一眼,不屑地翻開了麵前的書本,扯了扯嘴角:“老子隻是不想學,學起來肯定比他好多了。”


    “你就吹吧你。”蔣元越身子往後一仰,也懶得搭理他了。


    *


    傍晚時分,暮色漸沉,田間的農民都陸續收工回家,家家戶戶燃起油燈,雞鳴村上空飄起縷縷炊煙。


    枝枝在廚房跟著林氏學炸油餅,用筷子夾了一個捏好的麵團,小心翼翼地放心煮沸的鍋裏,油鍋很快劈裏啪啦響起來,濺起點點油水。


    “小心點。”林氏耐心地提醒她,“待會兒翻個麵,等到兩麵焦黃的時候就可以撈出來了。”


    枝枝點點頭,仔細觀察著鍋中麵餅的變化,耳朵卻聽到廚房外麵似乎有什麽動靜。


    “好像外麵有人?”枝枝望了林氏一眼。


    “是不是你哥哥回來了?”


    枝枝放下手中的筷子,擦淨了手,“我出去看看。”


    她走出廚房,看見院子門口站著一個藍色衣裳的男子,身形很是眼熟。


    “子墨哥哥,你怎麽來了?”看到出現在眼前的宋子墨,枝枝很是驚訝。


    “枝枝妹妹……”宋子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枝枝,“我……我就是不放心,想來看看你。”


    她終究放心不下枝枝,放學後向學堂的夫子,也就是他的父親,打聽了謝家的地址,摸著路找過來了。


    枝枝聞言一笑:“有什麽不放心的呀,我在這挺好的啊。”


    宋子墨聞見院裏飄來的香氣,又看見枝枝方才是從廚房中出來的,不由問道:“你在做飯?”


    “是啊。”枝枝很自然地答道。


    宋子墨卻蹙起了眉頭,作為從前的鄰居,他知道枝枝娘是有多疼愛這個女兒的,在家從不讓她幹一絲家務活,枝枝更是從未下過廚。


    這才過去多久,她就會做飯了?


    想到如此,宋子墨就忍不住了,他坦言問道:“枝枝妹妹,你老實告訴我,謝翼他……他是不是欺負你了?是打你了,還是虐待你了?”


    枝枝忍不住撲哧一笑,好笑地盯著宋子墨,“子墨哥哥你說什麽呢,哥哥他真的沒有欺負我。”


    宋子墨卻不相信,堅信枝枝就是膽小才不敢說出實情,他想了想,又道:“我今天看你……走路的時候有點困難,是不是……身子疼痛?”


    枝枝這才想起來,下意識活動了下身子,昨天爬山的後遺症,還是有些酸痛,她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是啊,是有點痛。”


    “你還說他沒有打你?”宋子墨驀的提高嗓音,幾乎顧不上那麽多了,伸手就去扯枝枝的手臂,想要撩開她的衣袖查看有沒有傷口,心急道:“他打你哪兒了?胳膊?後背?還是全身?”


    猝不及防被撩開半個手臂,枝枝幾乎嚇了一跳,連連往後躲閃,一邊阻攔著他的動作,一邊不悅道:“子墨哥哥你瘋了?我真的沒有……”


    “宋子墨你給老子放手!”


    一聲厲喝從身後傳來,下一刻枝枝就被粗蠻地拽到了旁邊,謝翼突然攔在她麵前,惡狠狠地盯著宋子墨,“你他娘的動手動腳幹嘛呢?”


    宋子墨沉默地垂下眼眸,卻不是被謝翼嚇的,雖然方才隻是輕輕一撩,他也清楚地看見了枝枝細皮嫩肉的皮膚,沒有他想象中的青紫傷痕。


    看來他是真的誤會了。


    宋子墨也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作為有多不適,他誠懇地望著枝枝,道歉道:“枝枝妹妹,實在對不起,是我傷害到你了……”


    枝枝卻開始對他有所防備,警惕地躲在謝翼的身後,幾乎不敢看他。


    宋子墨知道他讓枝枝生氣了,也不敢求得她的原諒,再三道歉之後就默默離開了。


    枝枝這才心有餘悸地從謝翼身後站出來,後怕似的撫拍著胸口,“哥哥,方才謝……”


    “季枝枝!”


    謝翼怒吼似的喊了她一聲,枝枝茫然地抬起眼眸,看見謝翼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緊盯著她,聲音幾乎咬牙切齒:“你翅膀硬了是吧?”


    “你才多大,就學會和人勾搭了?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你倒是好意思,我娘還要臉呢!”銳利的眸子注視著她,口中卻說出最難聽的話語。


    枝枝瞪大了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沒讓眼淚掉下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謝翼,他就這麽討厭她,這麽不信任她,要用這麽難聽的話語羞辱她嗎?


    枝枝最後還是忍不住,眼圈紅了又紅,淚水終於泛濫而出,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淚,恨恨地看了謝翼一眼,然後轉身跑回屋裏去。


    她怎麽還哭了?


    謝翼站在原地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才說上兩句就哭了,該生氣的明明是他吧!


    *


    枝枝跑回房間趴在床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場,直到晚飯也沒有出來。


    林氏進去叫了她幾次,最後也隻是沉默地走出來,“枝枝不舒服,晚飯不吃了。”


    謝翼心裏也煩躁,沒好氣地拿起碗筷,不屑道:“不吃算了,誰慣著她了!”


    母子倆沉默地吃著飯,林氏終於覺出不對勁,一臉懷疑地盯著兒子:“你是不是又欺負枝枝了?”


    “我哪兒欺負她了?”謝翼一臉的無辜,迫於母親的壓力,最後還是坦白嘟囔道:“不過就是說了她兩句,至於麽……”


    “你這臭小子!”林氏氣急敗壞地敲他一下,沒好氣道:“我不管,你去跟枝枝道歉!”


    “我……”謝翼一時語塞,他謝小爺在雞鳴村橫行霸道這麽多年,哪有跟一個小丫頭片子道歉的道理。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打你了啊……”


    眼見著母親又要發作,謝翼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了身,“我去還不行麽……”


    他走到枝枝的門前,隨意敲了兩下,“喂,吃飯了。”


    裏頭始終沒有聲音,謝翼隻聽到低低的抽泣,回頭看著母親警告的眼神,他煩躁地撓頭想了想,組織了下語言,幹巴巴道:“枝枝……今天算我不好,你快出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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