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跟著,該如何,待我把此事稟明了主子,再說。”謝通麵色凝重,此事說來,他們不好幹與,也隻能先等著主子的命令再行動了,人還是要先跟著的,且千萬要在暗處護好。


    莊子上的這批暗衛,傾巢出動,方才有一些已經受謝通的默示跟了上去,剩下的這些,聽著謝通的囑咐,隨後往阿瑜離開的方向去了。


    如今僅剩下謝通一人站在原地,咕噥了一聲,這叫什麽事。


    ……


    成言還在宮中忙著祭祀儀式,伴在太子左右,一泓高僧也沒有如往年一般,往社稷壇來,想來是在太廟伴在皇帝身側,這樣也好,當日往清水寺去見他,不過是無奈之舉,待事情了結,他還是一如既往去走他的佛緣道,與他所說的凡塵往事不相幹最好。


    “則安,父皇能讓孤從東宮出來,孤知道你費心了,此次讓你們擔驚受怕,是孤莽撞了,實在是孤還貪戀著那點兒的父子之情,在東宮被關禁閉的這些日子,孤也算是想明白了,在天家,是最不能輕易與人談舊情的,行將踏錯一步,怕是就萬劫不複了。”


    太子攜著眾臣按照儀式三跪九叩頭,起身後,立於一側,看著那社稷壇,低聲同成言說道。


    皇帝把太子從東宮放出來後,先是把他召去了天祿閣,言語中多是對他進行敲打,冷言冷語徹底讓太子元哲冷了情,再也不敢再對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談及父子之情。


    天家無父子,有的也隻剩君臣之義了。


    太子元哲走出了天祿閣後,看見一泓高僧立於階下,再想到適才父皇口中所言的,就已然明白了過來,他能安然無恙的從東宮被放出來,不過是需要他往社稷壇祭祀。


    而為何需他暫代,不過是因之民間百姓的恐慌,瑞雪豐年,可連日的大雪,已變成了災禍,無征兆的地龍翻身,更是晃動了祖宗的基業,據說帝王陵墓,都被這地龍翻身都給牽及到了。


    這才有了一泓高僧,向皇帝進言,二月初一,這一日,皇帝當以太廟諸事為重,以祀先帝諸祖,求其保佑後代子孫福澤延綿。


    皇帝陷於太廟之事,而社稷壇祭祀,自是要有人暫代,而宮中最有資格的當是太子無疑。


    關於成言與一泓高僧的關係,太子也算是知道其中的始末,成言在此事中所出的力必然不少,當是功不可沒。


    皇帝盡管心存疑慮,但也不好違抗天命的定數。


    聽著太子喚他的字,成言恍惚了一下,既來之則安之,則安,則安,這還是他給他早早就定好的。


    這一刻,眼前驟然浮現了一幕。


    “叔父,敢問,何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幼學之年的成言,甚是認真的對著一個負有書卷之氣的男子,問道。


    那男子聞言後,摸著成言的頭,笑著說道:“心係國運,牽懷百姓,若你往後為官,當是勤於修身,嚴於律己,公而忘私,一任造福一方。”


    “叔父,父親說你過幾日,就該入殿試了,待叔父你暮登天子堂後,該怎麽去造福一方呢?”年歲尚輕的成言向男子問道。


    男子仰笑,麵上盡是溫潤,輕聲同成言說道:“以能建功、以廉名世、以德潤身。”


    “建功、名世,我似是懂了該如何去做到,可以德作何解。”


    “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男子末了不過回了這樣一句,散於風中。


    為山九刃,功虧一簣。既然心懷天下,為何如癡如狂,把悉數一同棄之。初登保和殿,意氣風發,可科舉得中了,卻又口出妄言,遁入空門,累及族親,這就是你所說的不矜細行?


    成言看了太子一眼,而後望向了太廟的方向,靜默了許久。


    他現在的為官之所言所行,皆有著曾經話中之意。他始終清楚得記得,可那個人似是把這統統都棄了,成言莫名的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在笑什麽,更不知道是在嗤笑誰放不下。


    ……


    當下太子才被放出來,還應謹言慎行,故而也沒有多留成言在宮中。待皇宮中的祭祀之禮行完後,成言一身疲憊,從宮中回府。


    與官員恭維了一會後,行至宮門前,一架架馬車停在那處等著自家府上的大人,成言府上的馬車向來隻有慶期一人候在那,可今日與往日不同,本應在莊子上的謝通怎麽會在馬車前等候。


    成言眉眼閃動了一下,和同僚告辭後,徐徐走了過去。


    不等他走到馬車那處,謝通見著主子後,急遽小跑到成言的身側,俯身到他的耳側言道:“莊子上的那位姑娘翻牆跑了。”


    言簡意賅,謝通在宮外等著主子的時候,時不時會接到跟在阿瑜後麵的暗衛消息,說是那女子是往那驛站的方向去,這謝通想來想去,也終是知道,那女子膽子大的很,那番舉動,不過是想從莊子裏逃跑。


    謝通在馬車處憂心忡忡的等了許久,心裏也是急壞了,若是等不及主子從宮中出來,真讓那女子跑出城了,那該怎麽辦,他們到底該不該把她攔下來。這下,見著了世子,他總算是定下心來了。


    聽著謝通低聲稟明,成言眼中似是不敢相信,轉而一想,胸口感覺像是被勒住了一般,從緊閉的牙關裏擠出幾句話,“不用顧忌太多,把她給我抓回來,帶回府上來。”


    謝通一愣,他在林木大人那,得知主子對那女子,是如珠玉般對待的,生怕哪磕了碰了,不然也不會派他們暗衛,去小心的護著那女子的安危。主子現如今出言,不用顧忌太多,那就是不管死傷?


    他們暗衛一旦出任務,死傷不論,主子這說的,是他所想的那個意思嗎?


    可還得把人給帶回府上去,他張了張嘴,想開口再問問主子,可看著主子臉色鐵青的樣子,不敢複言。


    “還不快去,難道要等到人給我真的跑了,才抓回來嗎?”成言戟指嚼舌,衝著怔在原地的謝通言道。


    謝通略一遲疑,想了想那女子的事情,應是要慎重,正色道:“主子,若是那女子反抗的話,要念及死傷嗎?”


    成言臉色微變,起伏的心緒看似平緩下來後,他低沉的開口說道:“罷了,我一同去。”


    話語聲中盡顯沙啞,眉眼間含著微不可見的傷神,他也不知道為何,阿瑜都拋下了他,想從莊子上逃走,他為何還是放不下,還舍不得她傷到哪裏。


    他惱極了,為何每每他都是被拋下的那一個人,那個人拋下了他,她也如同那人一般。


    是他對她不夠好?她為何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他的身側。


    成言快步走到慶期的身側,從他的腰間,把刀抽出,砍斷馬車上的車橫,翻身騎上一側謝通的馬,留下“跟上”二字,便策馬往莊子那處的方向趕去。


    謝通見著,本是拉著馬車的馬,沒了車橫,慌亂的踏著馬蹄,他話也不多說直接翻身而上,拉著套繩,緊追上主子,為主子指路。


    獨留下慶期一人,他看著宮門口的幾位大人麵麵相覷,顯然被主子拔刀的一番舉動,給嚇得不輕,訕笑趕忙道:“我家大人有急事,煩請各位大人見諒。”


    本已經坐進馬車的趙闕,聽著外頭傳來的聲響,掀開綢簾,瞅了瞅遍地的狼藉,往駕馬聲的方向看去,嘀咕了兩句,“這又是鬧出了什麽亂子來,這般急性。”


    待成言同謝通往驛站那趕,阿瑜已經走了好些時候,眼見著不遠處的驛站,眸中水光浮現,她總算是到了,隻要能雇上馬車,她很快就可以往南邊去了。


    踩著疲軟的步子,阿瑜一步步走到了驛站的門口,還沒往裏去,就瞧見了馬廄中一匹匹的駿馬,另一側還有不少的驢車,耳邊她還能聽到馬的嘶叫聲。


    她快步走了進去,驛站中多是一些中轉的商戶,在此處歇著,她四處瞧了瞧,其商戶中還是不乏有女子在的,這樣看來,她若是要雇一輛馬車,也不會很是惹人注目。


    阿瑜往驛站來的路上,怕自己的容貌過於豔麗,惹來其他歹人的覬覦,便故意在路上,拾起了一點汙泥,往臉上抹了幾抹,在這汙泥的遮掩下,一個俏生生的嬌姑娘也就變成了一個泥丫頭。


    不出所料,坐在驛站木凳上的那些人,隨意瞥了一眼,從外頭進來的人,見不過就是一個髒兮兮的丫頭,就沒把其放在心上,轉身過去,繼續方才一行人的閑談。


    “驛長,我想找個牢靠的驛夫。”阿瑜往驛站的大榆高桌那走去,對著站在後頭的驛長平靜的說道。


    聞言,那驛長抬起頭來,上下瞧了她一眼,“往哪處去,銀錢方麵可好說?”


    這人往驛站來,要麽就是中轉歇腳,要麽就是想雇馬車,找驛夫不過就是想找輛馬車,雇個人架車便是。可往往這得銀錢方麵充足,才能夠驅使驛夫。


    第50章 存乎一心


    “往南邊去,有沒有熟悉往那去的驛夫,還勞煩驛長舉薦一二,銀錢方麵自是好說的。”阿瑜從袖中掏出所剩無幾的碎銀子,遞給了驛長,客客氣氣同他說道。


    驛長把那碎銀子接了過去,放在手心掂了掂,挑了挑眉,眼前一亮,看來是個大雇主了,而後霎是認真的問道:“何時出發?”


    “此刻,我想能方今就能走的驛夫。”阿瑜毫不掩蓋她著急趕路的心思,忙是同驛長說道。


    聞言,驛長凝思了片刻,遲遲沒再開口。


    阿瑜見著驛長麵上的猶豫,當下便接著說道:“驛長是有何難處?”


    “如今驛站中熟悉南邊的驛夫,可能要過個半個時辰才會回來,不過倒還有幾個熟悉西邊的驛夫還閑著。”


    西邊,聽著驛長的話,阿瑜呢喃了一聲。


    這聲呢喃被驛長聽到耳邊,自是覺得阿瑜甚是像就想著盡快走,往哪走似是不重要,便緊跟著說道:“若是你想往西邊去的話,我還能同那一支往西邊去的商隊說一說,讓他們路上一齊照應照應你,你一女子,趕路的話,怕就怕路上會遭遇什麽醃臢的事。”


    驛長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著那碎銀子的麵上,言語之中多是對阿瑜有所關照,指著不遠處坐在木凳上的那一行人,同阿瑜說道。


    那一行人看來就是驛長所說的往西邊去的商隊,阿瑜往他們那處瞧上了幾眼,隻見其中多是魁梧的大漢。


    不過也有兩個女子處於那一行人當中,一個應是已為人婦了,高高的把頭發盤卷成了環狀,另一個看起來似是妙齡,穿著逶迤拖地的西域服飾,額間垂墜著小巧的頭飾,烏黑如泉的長發,編織平鋪在身後。


    那妙齡女子似是察覺到了阿瑜的打量,美目流轉,兩人直直的對視了一眼,阿瑜從那眼中沒有看到惡意,反而看到的是毫不作偽的好奇。


    “樓寧,我們要出發了。”阿瑜聽著一個爽朗的聲音喊出,從外走進來一個男子,衝著那妙齡女子說道。


    那驛長也聽到了這話,而後再次開口向阿瑜問道:“他們就快要走了,你是想再等半個時辰,等等往南邊去的驛夫,還是隨他們一齊往西邊去。”


    阿瑜顰眉蹙額,囁嚅說道:“那行人是何來路?捎上我的話,會不會對他們有所不便。”


    “他們是往西域那邊去的商隊,已經在東西兩邊做了好些年的生意,人還是靠得住的,對往西邊去的路也熟悉,而且商隊裏頭還有女子在,沒有什麽不便的,去歲,他們還從西邊帶回一個陌生女子,是往京都來尋親的。”


    聞言,阿瑜聽出了驛長對那支商隊的熱絡,想來甚是熟稔。


    “那驛長你幫我問問,若成的話,就煩請引薦一下。”阿瑜硬著頭皮接下了驛長的好意,吭吭哧哧說道。


    有著阿瑜的點頭應下後,驛長朝著方才喊著要出發的男子喚道:“樓安,過來一下。”


    那名喚樓安的男子聽到這聲叫喊,偏過頭,見著驛長直直的看著他,像是找他有事的模樣,便一路走到了大榆木桌前,問道:“驛長,找我何事?”


    “這位姑娘想往西邊去,她雇的馬車會隨在你們後頭,你問問你父親,可否給她個照應。”驛長先是同樓安寒暄了一番,而後直言說道。他和這商隊的人打了好幾年的交道,說來也是相熟,也不用多繞圈子。


    樓安朝驛長所指的方向瞅了瞅,看了一眼阿瑜,見到不過就是個滿臉泥黃的姑娘家,而後搔了搔頭,隨之應了下來。


    轉身往那一堆魁梧大漢的其中一個走去,兩人相對低聲說了些什麽,阿瑜聽不著,但她看見那個能做商隊主的人,似是點了點頭。


    之後,阿瑜便在驛站雇了一輛馬車,加上一個年紀稍長的驛夫,隨在那商隊的後頭,打算從驛站出發往西邊的方向去。


    商隊整理好行裝,好幾輛馬車上都裝著商貨,每一輛馬車上都是他們自己人在駕馬車,阿瑜留意著商隊中僅有的兩個女子,往最後的那架馬車上去。


    阿瑜往自己雇的那架馬車上去時,瞧見那喚樓寧的女子掀開了馬車上的車帷,往她這邊探頭,時不時的要瞅上她幾眼。阿瑜見之,對著那女子淡淡的一笑。


    樓寧抿著小嘴,剛想朝著阿瑜那邊搭話時,被馬車內的阿那給扯了回去,把那布帷給放了下來。


    沒過多久,馬車跟在那商隊的後頭,動了起來,阿瑜一直懸著的心似是落了下來。


    這樣也好,跟在商隊的後頭,也不怕遇到什麽不測了,成言若是要找她的話,想來也該費一番功夫,到時半途之中,她再換一輛馬車,再往南邊去就好了。


    她接受驛長的好意,同商隊一齊往西邊去,不過是想掩人耳目,待到下一個驛站,她再重新雇馬車,那輛往西邊去的馬車之後不變向的繼續行著便成,西域那頭,對她來說,還頗為目生,往那頭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


    往南邊去,若可以的話,她還是想回江南去,江南的地界她也算諳熟。


    待阿瑜坐在馬車中,還在暗忖的時候,馬車已經不知不覺的快要到了城門口,她掀開布帷,感受著風拂在她的臉上,這一刻,心靜了下來,就算看到不遠處城門口守衛森嚴的樣子,她也沒有絲毫的感覺。


    跟在商隊的後頭,待商隊同守城門的守衛打點好後,馬車不過隻停了一小會。


    待商隊打頭的馬車動了起來,阿瑜所坐的那輛馬車也緊跟在後麵,慢慢駛動了起來。


    就在出城門的那一刻,從後麵傳來一聲“戒嚴”。


    城門口的那堆身穿銀色鐵鎧,戴著堅硬護盾頭盔的守衛,雙手緊握著長矛,對著正要出城門口的馬車。


    那馬車上正好坐著的是阿瑜,她聽到聲響後,忙是掀開馬車的布帷,看見城門口的守衛戒備的圍了一圈在她的馬車四周,惴惴不安的往後頭看去。


    不出所料,她隱隱瞧見成言駕著馬,從後麵趕了上來,方才的那聲“戒備”也是他身旁的人喊的。


    阿瑜拽緊手上的布帷,不知道疼痛的咬著唇瓣,心裏害怕極了,可還是留有著念想,趁著成言沒瞧見她,把布帷放了下來,靠在車壁上,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低聲同自己說道:“別慌,別慌。”


    就在這時,那商隊做主的人,察覺到阿瑜的馬車被攔了下來,從已經出了城門的馬車上下來,快步走到城門校尉的身側,雙手抱拳施有一禮後,頷首說道:“大人,我們這還有一輛馬車被攔著了,你看這,能不能通融一下。”


    校尉隨之看了看,這城門口一戒嚴的話,出了城門的人倒是可以不用管了,可這還卡在這城門關口的,他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下就這樣放走,咂舌說道:“守備戒嚴後,該是要好好清查的,等上頭說能放人了,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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