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他用來撓頭了,而嘴巴被放開來了,舟舟下意識說道:“可是那個洞洞太小了,舟舟鑽不過去。”


    “你先試試,許是能鑽過去了。”


    若不是不遠處的那幾個人膽小得很,他也不至於讓他去做這件事,他昨日就想讓人去鑽那個洞,可那幾個人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一般,一愣一愣的,瞧著甚是蠢笨,讓他們去做,怕是人還沒跑出去,就要被抓了。


    新來的這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知人善任,遇事不能輕舉妄動,還需從長計議,這可是老學究說的,也不知道用在這處,對還是不對。


    明明還是個小家夥,可因從小處於權利旋渦,早早地就啟蒙了,自是學過一些淺顯的道理,對比舟舟而言,可是知道許多事情,見識多了,處事也就有模有樣的了。


    舟舟心裏也害怕,可他想去找娘親,他磕磕絆絆地說道:“舟舟……舟舟要去找娘親。”


    話一說完,他挪動著身子,剛一起身,“咚”得一下,又坐了下來,他楞了一下,而後雙手撐著地,弓著身子,從地上起身,穩穩當當地站著。


    而後在小哥哥的注視下,一顛一顛地往那小口跑,可剛跑到小口處,便見透著光的洞洞比他高,他根本就夠不著,這怎麽辦啊?


    “哥哥,舟舟夠不著。”


    靜默了好半響,病懨懨的小家夥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麽好的法子,他方才沒想到他會夠不著,他的手忍不住捶了一下地,可手剛一觸及幹草,他好像又想到了法子。


    他對著舟舟說道:“把地上的這些幹草鋪高,你再踩上去,看一下能夠得著嗎?”


    聽之,舟舟撲哧撲哧地去抓地上的幹草,這兒抓一點,那兒抓一點,過了好一會兒,那幹草總算是疊高了些,他慢慢地踩了上去,人瞧著好像是比方才高了。


    第114章 為母則剛


    喻老四往嘴裏倒著酒,咀嚼著肉,偏偏還要纏著張三,讓他一塊喝上幾口,張三看見喻老四酒肉穿腸過,滿足的很,想著沒道理他活得如此瀟灑,而自己卻生得勞碌命,任勞任怨的。


    他懷揣著怨氣,奪過喻老四手裏頭的酒罐,大口地往嘴裏灌,頭腦一熱,也管不了太多,酒罐裏的酒沒一會,就被他喝完了,本來喻老四罐中的酒就所剩無幾,如此饕餮,哪還有留的。


    俞老四似是喝酒上了臉,麵上通紅的,嘴裏吐著酒氣,他把酒罐子從張三那處,拿回自己手中後,搖搖晃晃地起身,雙眼迷離著指著張三說道:“我再去買點酒肉,你就在這兒守著。”


    聞言,張三也難得沒有阻止,實在是剛才的幾口酒進了肚子,惹得他的酒蟲都要從腸子裏鑽出來了,他倒也不覺得寒磣,直接把俞老四還沒吃完的肉,拿著手裏,大口地吞著,而對晃蕩著走的喻老四僅是擺了擺手。


    待俞老四一晃一晃地走出了破廟,張三還在回味著嘴裏殘留的酒味,咂吧咂吧了好一會,而隔間裏頭,舟舟正在努力地鑽著那個小洞,他剛鑽了一半,可另一半怎麽都出不去了。


    舟舟的半個身子露在了外頭,而下半身卻還在裏頭,他想像條蟲子似的,蠕動一下,再蠕動一下,可那圓滾滾的肚子,和他作對一般,說什麽也不讓他過去。


    他的頭露在了外側,他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底下的好些枯草,眸光不由得一亮,暗念道,舟舟掉在上麵,是不是就不會痛痛了?


    裏頭還傳來那個小家夥的聲音,他生著病,身子虛弱了些,盡管還在咳著,可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瞧見舟舟卡在那處,不由得心急道:“你吸吸肚子,沒準就能過去了。”


    話音一落,舟舟便按照他所說的去做,小哥哥說能讓他去找娘親,隻要能見到娘親,他什麽都聽小哥哥的,他如今活脫脫地被那個小家夥給拿捏住了。


    要鑽出去,還要去找人救小哥哥他們,找到了人,就可以見到娘親了,舟舟深吸了一口氣,挪了挪身子,好像是鬆了些,他猛地把自己一拔,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摔在了雜草上。


    這下,可不是之前被張三丟在地上那般,屁股墩著的地,地上也沒有那麽多幹草,稀疏的雜草在土裏紮著根,舟舟適才一時沒看清,把那地上黑乎乎的一團,認成了一層層的雜草。


    舟舟落地的時候,沒忍住用手撐了一下,幼孩的骨頭軟極了,也不算太高的距離,就一瞬的功夫,舟舟感覺到右手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胳膊上扭了一扭。


    疼意是怎麽都忽視不了的,他剛想掉眼淚,可一想到眼睛裏流出了水,就會想哭,他要是哭的話,就會把壞人引來,壞人就會抓他,把他賣掉了,那他就再也見不到娘親了。


    舟舟要娘親,舟舟不哭,手手不痛,舟舟用沒受傷的左手一下一下地撫著右手,強忍著眼淚,讓自己不要哭,可眼睛裏的淚水,因著疼痛,很快就灌滿了整個眼眶,再順著麵頰流了下來。


    但好在,舟舟知道哭出聲,會把壞人引來,就這樣,他踩著步子,吸著氣音,往外頭走去。一個小小的身影,記清楚了小哥哥說的話,出了破廟的門,就一個勁地直跑,跑到熱鬧的地方,再讓人報官。


    舟舟一直跑,一直跑,在路上絆了好幾次,摔在了地上,一聲不吭地爬了起來,又繼續一顛一顛地跑著。


    餘知府遣著衙役在每家每戶搜著,不敢有一絲的懈怠,這可是他的烏紗帽,怎麽能說給他捋下來,便捋下來。他雖然在江南還沒待幾年,但江南百姓的事,他可從來沒有敷衍過。


    許是老天聽到了他的訴求,他在衙門裏等著消息,就有衙役來向他稟報了,說是有人來衙門報官了,還把一幼孩送來了衙門。


    ……


    舟舟醒來了時候,睜眼看見了熟悉的香羅頂,想抬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可手上一使勁,便覺得有點兒痛。


    一時之間,人還有點發蒙,他是做夢了嗎?可手手為什麽還痛痛的,就和夢裏一樣痛。


    阿瑜被細碎的響聲吵醒了,她甚是驚覺地抬起頭,看見舟舟還好好地躺在床榻上,不由得放下後怕,她用手摸了摸舟舟圓圓的臉蛋,而後小心地把他的手擺在一側。


    “舟舟,除了右手,你身上有哪裏還疼嗎?”阿瑜蹙著眉頭,眼眸中是怎麽都掩飾不了的關切,她溫柔地看著舟舟,問道。


    而舟舟看見了娘親,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再也見不著娘親了,他怔楞了好一會,而後癟起了嘴,鼻尖紅紅的,嚎啕大哭了起來:“娘親,舟舟要娘親,有壞人要賣掉舟舟,小哥哥說不按他說的做,舟舟就再也見不著娘親了。”


    小小的人兒,似是怕極了,之前沒敢哭出聲來,如今見著了自己的娘親,便什麽都不想管了,那些事對於舟舟而言,太複雜了,他從來都沒有見過有人可以那麽壞,要賣掉他,還不讓他去找娘親。


    阿瑜聽到舟舟的這番話,再也控製不了自己情緒,她虛伏在舟舟的身上,哭了起來,沒過多久,淚水都快要打濕其前襟。一來二去,母子二人一同哭了起來。


    霜兒聽到了聲響後,連忙從自己的屋內跑來。


    舟舟被衙役送回來的時候,右手已經被固定住了,一根長木條綁在他的手臂上,阿瑜當時見了,一向活蹦亂跳的舟舟,閉著眼睛窩在衙役的懷中,生死不明,那會兒,她嚇得差點倒了下去。


    還是後來衙役解釋道,說是大夫給舟舟瞧過後,其胳膊複位時,他疼地昏了過去。如此一來,人回來了便是最好,其他的阿瑜也不想再管了,失而複得讓她知道了她再也不能失去舟舟。


    她想守著舟舟,看著舟舟醒過來。


    舟舟這一昏睡,便是一夜,阿瑜早早地讓霜兒去睡了,而她自個兒就在屋內守著舟舟,哪兒都不去。


    “姑娘,小少爺醒了,你再哭下去,會嚇著他的。”霜兒見到母子二人都在哭,她候在一側,俯著身子,湊上前去說道。


    段延莊來鋪子告訴阿瑜舟舟被人抱走時,那會兒,霜兒在後院拿東西,回到前頭的時候,已經不見瑜姑娘的人影,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還是後來,見到瑜姑娘從外頭失魂落魄地回來,才知道小少爺被人偷走了。


    如今小少爺雖是被找回來了,可到底還是受了罪,那小胳膊上的傷,指不定有多痛,如果當初瑜姑娘沒離開成國公府,小少爺在國公府降生,那他可是世子膝下金貴的長子,自有一堆奴仆照料著,哪會像現在這樣,遭這麽大的罪。


    但在這會兒,她看見瑜姑娘在小少爺麵前,哭成這個樣子,心裏也不好受,心裏一轉的念頭,還是暗暗壓了下去,她還是得找機會,勸勸瑜姑娘。


    不管當初為什麽會從國公府出來,如今為了小少爺,也該回去才是,想必世子看在小少爺的份上,也不能拿瑜姑娘怎麽著。


    況且,世子不近女色,卻唯獨對瑜姑娘青睞有加,隻要姑娘肯回去,世子應該會既往不咎,畢竟姑娘都為世子添了一子,而小少爺那聰慧的模樣,與世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兩人之間,縱然還有嫌隙,但世子見著小少爺,由生而來的怒氣,也該會消散才是。


    “娘親,娘親不哭了,舟舟也不哭了。”小可憐見的,舟舟哭得都要喘不過氣來了,卻還是伸出左手,摸上娘親的臉頰,低聲說道。


    聞言,阿瑜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舟舟,瞧著他懂事的模樣,小小的年歲,便懂得安慰人,她都還沒來得及去安慰他,卻還要他來安慰她。


    她的臉頰上布滿了淚水,舟舟伸出沒有傷到的左手,往她的臉頰來,小手拂過麵頰,輕輕帶過的瞬間,足以讓她整個人安定下來,她斂了斂神,擠出一絲笑來。


    緊接著對著舟舟說道:“舟舟,是娘親不好,讓你害怕了,舟舟原諒娘親好不好。”她捏著他的小手,拿帕子擦了擦他的手心。


    “不是娘親的錯,是……是壞人的錯,小哥哥沒有騙舟舟,隻要舟舟……舟舟找到了人,就可以見到娘親了,舟舟從洞洞那鑽了下來,摔到了地上,手手好痛。”舟舟扯著她,語無倫次地和她說著。


    “舟舟好怕,好怕,一直跑一直跑,可是舟舟怎麽都跑不快,跑得……跑得天都要黑了,沒有見到一個人。”舟舟邊抽泣著,邊說道。


    阿瑜忍著不再落淚,一直聽他講著,可眼眸中的淚水,就好似沒完了,一直湧出眼眶,很快眼淚又流滿了整個臉頰。


    三年前,她從成國公府離開後,也就不怎麽會流眼淚了,做什麽事,都想著要硬抗下來,眼淚於她而言,不過是軟弱的表現,可如今她心疼,疼得無以複加。


    她的舟舟還這麽小,幸虧是找回來了,不然往後讓她怎麽辦,她若是沒有了舟舟,今後的多少個日夜,又有誰能陪著她。


    這些年來,不是舟舟離不開她,而是她自己根本就離不開舟舟,她習慣了不再是一個人,習慣了身邊有一個小小的人兒陪著她,人世間的困苦,曾經對她來說,會讓她擔驚受怕,而如今,隻要舟舟在她身邊,她便什麽也不怕。


    第115章 多端寡要


    直至日暮,衙門遣衙役來鋪子裏,待了解事情之後,做個了結。


    可舟舟的小胳膊,疼了許久,昏睡時,他還沒有察覺胳膊上的不適,可醒來以後,他卻覺得胳膊越來越疼了。


    阿瑜恨不得讓舟舟胳膊上的傷,轉到她的身上,她瞧著舟舟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明顯不對,害怕她會心疼,還拿著小手不停地給她擦眼淚,見之感之,她說什麽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帶著舟舟去見那衙役。


    舟舟從險境中脫困,還不到一日,在這個時候,阿瑜不想讓舟舟再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而被偷走的事情,更是讓舟舟受到了傷害,他的情緒也才稍稍平複,可若是讓他去見衙役,衙役再詢問一些相關的事情,受苦受難的也還是他。


    恰巧,這會兒段廷莊與段念湘前來拜訪,前頭的胭脂鋪,因為舟舟出了此事,她們也沒有空子去招攬主顧,故而暫時關上了幾日,段延莊與段念湘來時,衙役正被霜兒引進了門。


    前腳霜兒去稟報給姑娘,後腳他們二人和衙役寒暄上了。


    “不知衙役大哥尋來此處,所為何事?”段延莊雙手交疊,執有一禮問道。


    潘衙役見到段延莊,也知道他是江南有名的商賈,可就是不知他與這胭脂鋪的東家有什麽關係。不過胭脂鋪的東家丟了幼孩,卻是段延莊報的官,而且,為了找那個幼孩,段府興師動眾,全府傾動而出。


    既然如此,想必段府與胭脂鋪的東家,牽扯之深,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迎著笑意,說道:“久仰段爺的大名。”


    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緊跟著又說道:“段爺在江南有人脈,於生意上,是吃得開的,也就不知道段爺能不能幫衙門辦件事,查一查近日江南來往的富商,有誰在江南待的時間長,卻又沒有幹出實事。”


    “此事極為重要,關係到能不能把涉及略賣幼孩的賊人捉拿歸案,不知段爺可否相助?”


    段延莊沉吟了一番,似是在想此事可行與否,在他遲遲沒做出回言之前,段念湘卻想清楚了,她不知道此事涉及之廣,隻是想著若是能把賊人繩之以法,便足夠了。


    她用手挨了挨他的肩膀,而後對他使著眼色,讓他應下來。


    對此,段延莊心裏也想把那略賣人送進衙門,可近日江南來往的富商,又與此事有何關係?


    “成。”他若是再不應下來,姐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就差要給他剜上一刀。


    潘衙役也不知道來胭脂鋪一行,會讓難辦之事,得到如此好的方式解決,段延莊是江南的商戶,與衙役相比,更容易去探查這一事,如今把這事交給他,不僅自己能放下心來,餘知府那處,定會生悅。


    二人剛一說完,隻見霜兒斂著神色,往這處來。


    霜兒見到段府的姐弟,頷首低了低頭,而後視線一轉,一臉猶豫地看著潘衙役,說道:“東家身子不適,小少爺受了驚嚇,如今二人已歇下了。”


    潘衙役不動聲色地瞧了瞧外麵,雖是日暮,可天色也沒完全黑下來,他暗暗稱奇,誹腹道,莫不是搪塞,哪會就歇下了?


    看著潘衙役麵上的異色,霜兒不安地說道:“昨兒個,小少爺能回來,東家甚是感激,可今日天色已晚,衙役大哥若是有事尋東家,可以明日再來。”


    昨日,舟舟是被潘衙役抱回來的,阿瑜那時候慌亂得很,根本來不及做全禮數,可今日,她什麽都不想管,隻想好好地陪在舟舟的身邊,就連天塌下來了,她都不想過問。


    霜兒含著愧意,但也沒有法子,姑娘不想見衙役,也不想小少爺見衙役,姑娘怕自己帶著小少爺去見衙役,會讓小少爺感到更加不適,而這會兒,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前些時辰,姑娘哄著小少爺再睡了一會,而小少爺得拉著姑娘的手,才能入眠,可還沒睡上多久,又會驚醒過來,醒來的瞬間,那雙眸子中盡是害怕。


    如此一來,也隻能用推辭之言,暫且搪塞潘衙役。


    段延莊在一側看著,瞧著霜兒滿眼的為難,不由地向潘衙役問道:“那些失蹤的幼孩,不是尋了回來?”


    幼孩一案,鬧得江南不可開交,餘知府遣衙役挨家挨戶地搜查,本來是沒有聽過此事的人,經家宅被搜後,也知道了些,而後此事越鬧越大。


    江南的百姓翹首以盼,盼著衙門趕緊捉拿賊人。


    也有些義士自發地到各處找人,舟舟從破廟裏逃出來後,跌跌撞撞去尋人相救,最後也是恰好被那些義士瞧見了,才有了後來的事。


    衙門得知略賣人的行蹤後,浩浩蕩蕩去抓人,若不是欽差大人暗地裏查到了一些事,及時阻止了那麽大的陣仗,那些幼孩都可能會被張三放一把火燒了。


    衙門中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人早早察覺到了,以至於隻抓到了張三一人,而喻老四去買酒肉,逃過了一劫,如今也不知道在江南的哪個角落裏躲著。


    有驚無險的是,那些關在小隔間的幼孩,因施救及時,才沒見損傷。


    “是尋回來了,但是其中細節,知府大人還想再盤問一二。”潘衙役緊繃著一張臉,他也不是沒有聽明白霜兒的話,若不是段延莊還在這兒,他也不想自討沒趣,遲遲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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