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衛國輕笑,雙手攤開在許桃麵前:“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兒子,感覺分量應該一樣對嗎?”


    “嗯。”男女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那你平常大都使用右手,是不是說明你偏心右手?”趙衛國反問。


    “用右手是因為習慣,吃飯,抓筷子,這是出生我們適應世界的時候被父母教會的生活習慣而已!”許桃瞪他,怎麽就能扯上偏心了。


    “可父母如果教你使用左手,你也許就會習慣用左手對吧!還有,你現在習慣用右手主導一切,會因為左手用的少而討厭左手,而覺得偏心右手嗎?”


    “當然不會。”許桃搖頭,左手右手缺一不可,為什麽要討厭,又怎麽說偏心。


    “同理,你把衛菊想成是你的左手,而我是右手,你會覺得自己偏心右手嗎?”趙衛國繼續問。


    “會。”許桃點頭,習慣就是右手,肯定繼續用右手,但這個代入就有問題:“那為什麽不是你是左手,衛菊是右手?”


    “……”趙衛國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許桃會反問,有些意外,但卻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還笑,你先回答我。”許桃皺眉。


    趙衛國伸手捏了下她的臉蛋:“我的說服方式錯誤,給你換個方向捋捋思路。”


    許桃望著趙衛國,總感覺這男人被她問得詞窮了,她其實還挺好奇,趙衛國還會怎麽說服她。


    “在你看來,我和衛菊分量應該一樣,誰也不多,誰也不少,選擇犧牲哪一方,就等於是偏向另一方對吧!”


    許桃抿唇點頭,被犧牲的自然是不被偏愛的。


    “那如果我這邊增加兩個分量,加上衛強,加上衛蘭,你又怎麽選?偏向我這邊?”


    “憑什麽他們的分量加到你這邊?”許桃很是鬱悶。


    “因為我去當兵了,我每個月的津貼郵寄回來,那些錢能讓衛強和衛蘭吃飽一點,冬天可以穿暖一點,還可以買雙鞋穿,而不是大冬天的在冰塊都有半尺厚的天氣,還隻能穿著稻草編的草鞋。”


    “我去當兵,犧牲的隻有衛菊一個人。可我如果沒去當兵,衛菊是不必犧牲,家裏就會有六口人要吃飯,當時年景不好,糧食產量也低,交上去一大半糧食,剩下的糧食隊裏分,分到各家手中的糧食根本都不夠吃。”


    許桃眨眼,哪會有這麽慘嗎?七幾的時候?


    “村裏的人幾乎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年年都有拿孩子兌換糧食的事情發生,女孩換幾十斤地瓜,男孩值錢點,能換小半袋子的米。你看,人命在那會兒並不值錢,更何況是婚姻。”趙衛國說著他記憶中知道的事情。


    許桃睜著眼睛不太相信,用孩子去換糧食,才就換幾十斤?


    “你不信,那是因為你沒吃過苦,你沒挨過餓。”趙衛國伸手揉揉許桃的腦袋:“衛妮他們家日子也不好過,吃地瓜米吃得比米飯都多,甚至到第二年五六月份,曬幹的地瓜米放的時間久了都長蟲子了,解開袋子時,還能看到白乎乎的蟲子在地瓜米上爬。”


    “咦!”怕蟲的許桃渾身顫抖,雙手擦著自己的胳膊咦的一聲,完全無法想象那畫麵,有些驚恐的追問:“他們吃了?”


    “不吃會餓,不吃就沒有其他東西吃了,換你吃不吃?”趙衛國點頭,人餓的時候還會管蟲子不蟲子嗎?


    “不吃,餓死不吃,寧死不吃。”許桃堅定點頭。


    “你就是沒餓過。”趙衛國笑話她:“人在活著吃飽都很艱難的時候,誰會在乎小小的蟲子,趙衛翔當時還和我說,正好當開葷,畢竟好久沒吃過肉了。”趙衛國說完,眼神有些壞的看著許桃。


    許桃坐在床上,穿著簡單的睡衣,她露出白皙的手臂,聽他說完時,整個表情都可怕的扭曲到一起了,她怕蟲怕得絕望噩夢的人,根本就無法理解那種生活困境。


    蟲子能吃得下去?要是她估計寧願餓死,與其吃那可怕的東西活命,對於許桃來說,還不如死了痛快。


    “別說了,求你閉嘴。”許桃白眼趙衛國,抬手拍拍臉,試圖將腦子裏的可怕畫麵給拍掉。


    太惡心了!啊!真的太惡心了!


    “你是不是故意說了惡心我呢!”許桃有些想抓狂。


    “當時是真沒東西吃,不少人都餓得麵黃肌瘦,山上但凡有點綠色的吃不死人的,就連樹皮都能被扒下來煮。實在家裏沒米下鍋了,有孩子的用孩子換點糧食,熬過一年也許第二年能好些。”


    “當然家裏沒有多少米糧,明顯隻夠吃半年的人也多,米糧不夠,怎麽辦?隻能三天吃一頓,其他時間喝水飽腹,褲腰帶使勁往肚子裏勒,有些四五歲的孩子,實在餓了就去喝水吃觀音土,喝到肚子漲大死掉也很常見。”


    許桃聽得臉色有些白,她知道那時候日子很苦,可也沒想到那麽多人都吃不飽飯,大旱災不是六幾年,人吃人也是那時候嗎?


    “為什麽會那麽缺糧食,時間不對啊?”許桃疑惑也開口問。


    “嶽父沒提起過嗎?”趙衛國問,卻也沒等許桃回答:“可能怕嚇到你,所以沒說。”


    “有可能。”許桃點頭。


    “我去當兵前幾年鳳凰縣天氣都很古怪,平時田地收成也就一般,遇到天氣不好的年景,糧食收成少,分到村民手裏更少,有一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好幾個月沒下雨,幹旱了很久。”


    幹旱造成沒有收成?許桃挑眉,頗有聽故事的勁兒。


    “幹旱幾個月後,突然連續下了幾天暴雨,咱們鳳凰縣的那條河水都滿上來了,三天的雨,淹掉了不少的田地。”當時雨停後,很多村民都絕望的哭了。


    “那條河水滿了我知道。”許桃點頭,這事原主偶爾有聽家裏許父許母講過一些。


    “嗯,幹旱後大暴雨,大暴雨後,趙家村,附近其他村子的人都還沒消化田地被淹掉的事實,陸陸續續就有人發燒,渾身滾燙,燒得驚人,人也根本叫不醒,也沒辦法降溫,莫名其妙的高燒幾天人就毫無征兆的沒了。”


    “真的假的?”許桃唏噓。


    “嗯,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倒下,聽說那高燒還會傳染,不少人就都躲在家裏不出門,可每天都能聽到有人哭,也有人被抬出去。病情發生的很奇怪,也沒人知道怎麽結束的,後來隻聽到村裏的老人說抬人上山的速度,趕不上村裏人倒下的速度。”


    趙衛國當時也是震撼的,一個村裏短短時間,去世很多人,那也是趙衛國第一次見過那麽多的屍體。


    “那高燒其實是什麽瘟疫傳染病吧!”許桃發問。


    能發燒會傳染,又幹旱下暴雨,多半是鼠疫或者什麽疫情引起的。


    “不懂,事情過後,當年田地收成就沒多少。大家勉勉強強還能吃飽飯,第二年天氣正常,可田地卻還是顆粒無收,有收成的,也都達不到正常年景的十分之一,村裏迷信的老人說,是那些死去的人在作怪,附近十裏八村的田地怕是都得三年顆粒無收。”趙衛國講訴時,很會停。


    “真被說中了?三年顆粒無收?”許桃聽故事聽得有些驚奇。


    別說,溫省老家那邊因為窮鄉僻壤,迷信的事情還真不少。


    “嗯,被說中了,鳳凰縣我們裏麵的大部分村子那幾年都沒什麽收成,幾乎都吃不飽穿不暖,每年田地還得交公糧,交了公糧哪裏還能剩下多少自己吃,所以那幾年餓肚子,餓死的人也不少。”


    被餓死,真的是很無奈的一件事情。


    許桃抿抿嘴,種田的農民也確實可憐,種地看天吃飯,收成要交公糧,天氣不好沒有收成,那公糧該收還是收。


    她一個後來的人,她也完全無法理解趙衛國那種難受,畢竟那時候的人是沒飯吃餓死,而後來國泰民安後,日子過太好了,一堆女人還得花錢餓肚子,嘖!


    “當時我們家的日子也沒好到哪裏去,一天兩頓飯,飯裏加點菜,加一些地瓜米對付,這還算好的時候,情況不好,一天一碗粥,碗裏的幾粒米都能數得清楚。”


    “十三歲的衛菊定親換了聘金,這是我欠她的情,我不否認。但媽讓她定親,自然有替她著想,也是認真挑選過的。”


    許桃繼續點點頭,確實吳林標對趙衛菊也不錯,趙衛菊身體不好,吳學文早產,也沒見吳林標的母親像葉家老太太那樣。


    由此可見,吳家確實挺好,否則怕是當初也不會花大錢搶救回趙衛菊母子兩人的性命。


    “吳家隻有一兒一女,條件比我們家好,家裏的梨現在是不值錢,當時結了果子雖然不能頂飯吃,但悄悄拿到縣裏去,有些條件寬裕的人家想解饞,便會換幾顆梨吃吃,也能換到些吃食。”


    縣城工人多,拿梨去換倒是很正常。


    “衛菊在自己家裏沒能吃飽飯,定親去了婆家,她日子也會比家裏好不少,對衛菊來說是好事。吳林標既不殘疾,人也沒問題,吳家人也厚道,早點定親不算委屈衛菊。”


    這一點許桃也是無法反駁的,趙母確實沒有說胡亂安排,或者是為了錢,不管趙衛菊嫁得如何。


    “媽會覺得對不起衛菊,虧欠了她,那是因為在家時,沒能給她好點的生活,出嫁後,以為她會過得不錯,結果卻出了事,這些年身體都不大好。”


    “衛菊對婚事沒有不滿,也不覺得媽對不住她,她知道媽是為了她好。沒定親,她在家裏幾乎沒吃過飽飯,不是媽不給她吃,而是沒有糧食能給她吃。”


    趙衛國苦笑,那會兒的日子也確實是艱苦。


    “我去當兵後,家裏如果隻有一碗粥,想讓三個孩子分著吃,餓肚子,吃最少的人隻會是衛菊,她是姐姐,又懂事得早,會從嘴裏剩下點吃的,盡量讓弟弟妹妹多吃一口。”


    “她真的吃飽了嗎?沒有。媽也知道沒有,知道卻也無能為力,畢竟糧食就那麽多,吃了這一頓得考慮下一頓,不是餓著大的,就隻能餓著小的。”


    唉!許桃隻能歎息,吃不飽飯的日子她沒過過,她實在無法想象,還好她穿書,穿在八幾年以後,不然她估計也得哭死。


    “那幾年的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人選,你想不偏心,生活也會讓你偏心。還是說,你覺得媽應該從四歲的衛蘭手裏把衛菊省下的那點粥搶過來,讓衛菊自己吃完才算不偏心?正常人都會先護著小的,這也是媽覺得虧欠衛菊的原因。”


    “媽給她定親,需要聘金,想讓她去婆家能吃飽飯也是目的,家裏少了衛菊和我,也會少一點負擔。吳家人厚道,知道她年紀小,讓她在家多呆了幾年,時不時也還給送點米糧來。”


    有送米糧,住娘家還是婆家其實沒差了。


    “而且就算衛菊沒定親沒有那聘金,我也一樣會去部隊,隻是當時老家招兵的那個主任,他知道農村人都珍惜當兵的機會,為了當兵搶頭破。”


    “便放出了要人花錢的消息,誰家要是沒打點一下,就算招兵去了部隊,他也能想法子給你弄回來。”


    “這麽囂張?”許桃挑眉。


    這也就是那個時期,到處都亂,當兵機會也不多,又是窮鄉僻壤的鄉下,否則那主任怎麽死都不知道。


    第102章 解釋趙母和男主不喜可跳勿……


    “是啊!那招兵主任哪有那能耐,但沒人知道,爸他也不敢冒那樣的險,怕我去了部隊,呆個幾天、真給退回來,就隻能想辦法湊錢去打點,以防萬一。”


    趙父對他當兵寄予厚望,一輩子在務農,高考又停著,靠讀書走出去的希望渺茫,村裏種田的人想要改變家裏的狀況,當兵是唯一的機會。一點差池都不敢嚐試,他能理解父親當時的無奈。


    “等我到了部隊,我才知道,那招兵主任,根本沒有那能耐,他就隻是負責招兵而已,部隊留不留我,他沒有話語權。”趙衛國無語的笑了。


    就算知道上當也無可奈何,偏偏趙衛菊的聘金也送到人手中,這事,家裏也一直都隱瞞著。


    “十三歲的趙衛菊,用自己的婚事換取我的前途,我感激,我虧欠她的,我會盡力彌補。盡管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會接受什麽彌補。”


    這一點許桃也不會評價,趙衛菊執拗不願接受幫助,總不能按頭給她,甚至直接將她綁來羊城,告訴她,他們是想要彌補她,感激她,不忍心看她過得那麽辛苦,為她好,她就得接著。


    事情沒辦法這樣做,你給予的,和人家想要接受是兩回事,哪怕對你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她犧牲的,是我欠的。媽她作為母親,不算合格,缺點很多,性格也不好,可對我們兄妹幾個,她是真的付出無數心血的。”


    “人都會權衡利弊,她沒讀過書,從小生長在重男輕女的環境裏,被灌輸的就是封建思想,可她卻還是對得起母親的身份,就是衛菊都沒資格說她偏心。”


    趙衛國說完時,眼眸很認真,他能夠感受到,許桃對於這種重男輕女思想的排斥,但趙衛國作為兒子他必須替自己的母親說句公道話。


    “自然,她含辛茹苦把你們撫養長大,她是個好母親,我也是讚同的。”許桃點頭不會否認這些事實。


    “她對衛菊也不曾偏心,當然你覺得我是在幫媽說話,因為我是這場博弈裏的勝利方。”趙衛國了解許桃的。


    許桃耿直點頭,趙衛國還是自己其實也清楚的。


    “那你承認,在衛菊定親的事情上,她偏心我,犧牲衛菊。可如果是你,你會這麽做嗎?”


    “應該會。”雖然她不想承認。


    但如果家裏確實需要改變現狀,在沒有其他更好選擇的情況下,應該都會這樣。選擇其實無關性別,犧牲也可能不是重男輕女。


    隻是趙衛國說的,權衡利弊,選擇有利的一方,是人的本能無可厚非。


    “定親後,吳家送來給衛菊的米糧,媽從沒動過一粒。所有的米糧都給衛菊自己吃完,即使衛強和衛蘭餓得饑腸轆轆。衛菊不忍心從自己的飯碗裏,剩下兩口給弟弟妹妹吃,媽沒阻止,這算偏心?”


    許桃尷尬笑笑:“確實不能算。”


    “你覺得趙家村的女孩多嗎?”


    “不多。”許桃回想了一下,趙家村男的多,女的少,比例明顯失調,這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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