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郭輝剛才在等大佬張提問,一旦大佬張提問,那麽郭輝就假裝又思考了一下,然後,仿佛突然受了大佬張的提問啟發的樣子,先說一聲“咦——”,再慢慢亮出自己早已經思考周全的方案。但是,大佬張並沒有提問,而是自己先“咦——”了起來。


    “咦——,”大佬張說,“對呀,我們可以要政策呀!要出租車車牌的政策。我們以前有一個運輸公司,這些年雖然名存實亡了,但是公司營業執照每年還在年審,公司還在,如果我們向政府提一個條件,特批我們把原來的汽車運輸公司改成出租汽車公司,給車牌指標,那麽就等於又補償了我們幾千萬,村民們肯定就沒有意見了,而且政府也確實隻給了兩個億的征用款,沒有駁王市長的麵子。”


    大佬張剛剛說完,郭輝的一口茶立刻就噴了出來,把賀曙光和大佬張嚇了一驚。


    “對不起,對不起!”郭輝一邊抽出茶桌上麵巾紙為賀曙光擦,一邊想著怎麽樣解釋自己的失態。


    “沒事,沒事。”賀曙光一邊說沒關係,一邊疑惑。


    “服務員,快拿紙巾來。”大佬張則一麵幫著清理桌麵,一麵吆喝著服務員。


    郭輝噴得很有節製,所以受害麵積不大,很快清理完畢,服務員按大佬張的要求給三位全部換了幹淨的茶具,郭輝一麵說著抱歉的話一麵也已經想好解釋的話了。


    “不好意思,”郭輝說,“受了點涼,小感冒,一個噴嚏沒忍住,真是不好意思。”


    賀曙光和大佬張自然異口同聲地說沒關係,並提醒他要注意身體之類,而郭輝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是感冒了,在以後的交談中,又不得不故意幹咳嗽幾聲,隻可惜他沒有更高超的演技,否則一定再來幾個假噴嚏。


    等一切都收拾停當了,賀曙光問:你覺得大佬張說的意見怎麽樣?


    郭輝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大佬張已經激動得臉通紅,恨不能當即表態,說自己的意見好,非常好。不過,他畢竟意識到賀曙光不是在問他,而是在問郭輝,並且從問話的口氣聽,顯然是已經讚同了這個方案,根據大佬張的經驗,在這種情況下,郭輝一定會順著賀曙光的口氣說話,說好,非常好,並且還具體說明一下好在哪裏。既然如此,大佬張就不必自我表揚了,而是等著郭輝表揚。大佬張在部隊多年,當然知道批評與自我批評,同時也在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摔打了十幾年,知道表揚與自我表揚,並且他發現,表揚與批評不同,批評的時候,最好是自我批評,要是等到別人批評,就被動了,而表揚的時候相反,最好由別人表揚,要是一味地自我表揚,分量就要打折扣了,所以,這時候他並沒有自我表揚,而是在耐性等待,等待著郭輝對他的方案進行表揚。同時大佬張臉皮薄,每次接受別人的表揚,都要臉紅,現在郭輝的表揚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始,但是前期工作已經做完,馬上就要開口了,這個預期也提前發揮作用,因此,大佬張本來就通紅的臉上,又追加了一層蘇丹紅,變得有些像西紅柿了。


    然而,郭輝並沒有表揚大佬張。


    “主意倒是個好主意,”郭輝說,“但估計行不通。”


    “為什麽?”大佬張問。質問。


    郭輝看看大佬張,又看看賀曙光,仿佛有一肚子理由能說明行不通,卻擔心大佬張受不了,所以不敢說。


    “沒關係,”賀曙光說,“說出來大家商量。”


    郭輝再次看看大佬張,確認大佬張也默許他說了,才說:“這不是明擺著的嘛。領導是有分工的,分工是權力的分配,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利益的分工。深圳的出租車一直遭到各方麵的責難,幾任市長動都沒有動得了,王市長一個分管城市建設的副市長就能動得了?”


    大佬張立刻反駁,說他的意思不是讓王市長改革深圳市出租車行業的管理體製,而隻是想把我們的汽車運輸公司改成出租車公司。


    “一樣,”郭輝說,“隻要王市長敢同意我們把汽車運輸公司改成出租車公司了,就等於把深圳市整個出租車行業的管理體製給改變了。”


    大佬張聽了不明白,先看著郭輝,然後又看著賀曙光,意思是問賀曙光是不是明白。


    賀曙光沒有表達自己是明白還是不明白,而是在想,想得非常認真,眼睛都想眯起來了。


    賀曙光雖然沒有明確表達意思,郭輝還是知道他也一定沒想明白,至少沒有完全想明白,於是,郭輝就做了進一步解釋。解釋說深圳在很多方麵是走在全國的前麵的,但是有一項卻落後於全國,就是出租車行業。統得過死,沒有完市場規律辦事,所以,深圳的出租車起步價和路程價格一直保持全國最貴,而且出租車數量少,稍微偏遠一點的地方根本就打不到出租車,就是最繁華的市中心,一到早上上班或晚上下班的時間,也幾乎打不到出租車,為什麽會這樣?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有關部門每月從每輛出租車上收取一萬多元的各種費用,才能保證出租車牌照成為深圳最緊俏的資源,才能保持一部分人的權力成為最有價值的權力。盡管這樣做的後果是大量的藍牌車泛濫和大量的外地出租車湧入,各方麵怨聲不斷,但一直沒能徹底整改,可見這裏麵的利益關係一定盤根錯節,不是輕易能動得了的,在這種情況下,不要說分管城市建設的副市長王壽桃根本沒有權力特批出租車指標,就是有,他敢嗎?


    郭輝解釋完,賀曙光不動聲色,繼續保持眯起眼睛想問題的姿態,仿佛郭輝說的道理他早就知道,所以並不驚奇,也仿佛他根本就沒有認真聽郭輝說話,仍然自己繼續思考剛才想的問題。倒是大佬張,明顯泄氣了。郭輝剛才說的這些情況他也知道。事實上,當年在工程兵部隊一起開車的戰友,後來有一些轉行開了出租車,大佬張隻要跟他們聚在一起,個個抱怨,說買車的錢完全是他們自己出的,自己開自己的車,每月還要向公司交納一萬過塊錢,自己出錢自己辛苦,最後大頭反而被公司拿走了,能不發牢騷嗎?正因為如此,大佬張才知道出租車指標值錢,開出租車公司賺錢,所以他才想起了那個把運輸公司改成出租車公司的方案。但是,聽郭輝一說,他又明白這裏麵的情況相當複雜,不像他想的那麽簡單,同時暗暗佩服郭輝看問題全麵。


    “那你說怎麽辦?”大佬張終於這樣問了。


    郭輝嘴巴一動,差點脫口而出,但他很快控製住自己,並且巧妙地用再次的咳嗽來掩飾衝動。


    郭輝定定神,看著賀曙光,像是在征詢他的認可。


    賀曙光仿佛已經想清楚,知道大佬張的方案不可行,這時候他已經把眼睛睜開,衝著郭輝輕輕地一點頭,表示願意聽他的想法。


    郭輝清了清嗓子,說:“我也是受大佬張的啟發,臨時想了個方案,不知道行不行。”


    “不管行不行,說出來聽聽。”大佬張聽郭輝講是受了他的啟發,情緒好許多,鼓勵郭輝快說出來。


    賀曙光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和大佬張差不多。


    “我的意思和大佬張的差不多,”郭輝說,“也是維持兩億補償費不變,但另外要一些政策,並且是在王市長權限範圍之內的政策。”


    “什麽政策?”大佬張心急,趕緊問。


    郭輝稍微停頓一下,說:“由我們參與皇鳳崗的拆建工作。”


    郭輝用最簡略的語言說出最重要的意思,然後就停止了,不做任何進一步的說明。他相信,對於賀曙光來說,這一句就足夠了,再多就是畫蛇添足狗尾續貂。對於大佬張,隻讓他聽這一句也足夠了,他不知道詳細操作細節更好。


    郭輝認為,這個時候賀曙光也一定不會想談得太多,如果他聽明白了,肯定就不往下談了,如果他沒有完全明白,也不會這時候問,而是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想通了,再給他打電話,單獨與他談細節。


    果然,賀曙光聽了眼睛一閃,定格片刻,又恢複平靜。說:“今天先談到這裏吧。回去再想想,多想幾個方案。原則就像你們剛才說的,維持兩個億的補償費不變,另外再要政策。”


    大佬張顯然是沒有聽過癮,還想繼續追問,郭輝卻已經站起來,說他那邊還有事情,先走一步。賀曙光說好,這件事情暫時不要聲張,我們三個知道就行了。郭輝說好,就先告辭了。


    大佬張把郭輝送到門口,又回來,問賀曙光,郭輝剛才說的這個辦法行不行。賀曙光平淡地說,理論上當然行,但是具體操作起來肯定跟你剛才提的那個方案一樣,也是問題一大堆。大佬張說那不會吧,這屬於王市長權限範圍之內的事情,應該難度不大。賀曙光說怎麽難度不大,拆工業區沒有多大的油水,關鍵是建設市民廣場,但是像市民廣場這樣重大建設項目,工程肯定是要公開招標,不是王市長說想給我們就能給我們的。大佬張仍然不服,說當然要公開招標,但隻要市長一句話,總歸有辦法。


    賀曙光顯然不想跟大佬張繼續這樣的對話,他甚至認為今天大佬張的話太多了,但是他不好這麽說,所以就打岔。


    “你可能還有其他事情要跟我談吧?”賀曙光問。


    賀曙光這樣問比較含蓄,或者說是比較含糊,可以理解為是想轉移話題了,也可以理解為是間接地批評大佬張的話多了,甚至還可以理解成是“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就回去吧”,但是,大佬張沒有想得那麽複雜。他聽賀曙光這樣問,先是一愣,思想還沒有來得及轉彎,還在想著即便是招標,如果王市長想把工程給他們做,或者是想讓他們參與市民廣場的工程,那麽還是有許多通融的辦法的,比如轉包或分包,甚至是跟長城公司聯合投標等等,等愣過神來,明白賀曙光是問他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談,又立刻一驚,馬上就想到戚賀鵬的事情了,隨即,腦袋就大了起來。他知道這件事情早晚賀曙光要知道,而隻要賀曙光一知道,肯定就暴跳如雷。他不想看賀曙光暴跳如雷,但是,大佬張想,與其讓賀曙光從別的途徑知道事情的真相,還不如我自己對他說。不過,他又實在不想說,所以,這幾天一聽賀曙光找他,頭皮就發麻。頭先接到賀曙光電話的時候,大佬張的頭皮就很麻了一陣子,剛剛緩過來,現在又開始麻了。


    大佬張決定硬著頭皮趁早對賀曙光談清戚賀鵬的事情。


    47


    戚賀鵬似乎天生就不喜歡學習,為此,賀曙光曾經打過,但小時候的戚賀鵬特別愛哭,一打就哭,他一哭,七叔婆就陪了哭,戚福珍就跟賀曙光吵,七叔公倒是不哭也不吵,可臉色鐵青,那意思戚賀鵬因為姓戚就不是賀曙光的親生兒子了,在他這裏受虐待了,搞得賀曙光恨不能向兒子賠禮道歉才好。大了之後自然不能打了,說教也沒有效果。賀曙光嚐試著采用經濟手段,但是沒用。賀曙光不給戚賀鵬錢,有人給,戚福珍可以給,七叔公和七叔婆可以給,賀三巴不得能給,況且,此時的羅沙村已經成為一個完整的小社會,裏麵什麽都有,在這裏,即便沒有錢,戚賀鵬也照樣吃香的喝辣的,誰敢不給他麵子?如此,賀曙光對戚賀鵬就沒有辦法管了。本來按照賀曙光的意思,幹脆把他送到國外去算了。不說指望他能獲得個博士碩士,起碼能鍛煉一下獨立生活能力。但全家反對,仿佛賀曙光送戚賀鵬出國就等於是送他坐牢,甚至比坐牢還要吃苦,還要危險,人還沒走,戚福珍和七叔婆就哭得死去活來,哭得賀曙光都覺得不吉利,懷疑送出去之後真會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沒辦法交代了,作罷。現在倒好,戚賀鵬完全沒有任何事情做,整天遊手好閑,成了村裏爛仔的頭,幾乎天天惹是生非。賀曙光因此對戚福珍有意見,說戚賀鵬能有今天這個樣,全是戚福珍溺愛的結果。但是戚福珍不承認,她認為子不教父之過,賀曙光一天到晚忙股份公司的事,公司好象就是他的命,很少真正把心思放在兒子身上,即便是偶然想起來管教一下,也方法簡單,毫無沒有效果,甚至適得其反,所以,主要責任在賀曙光身上。賀曙光難得理她,覺得戚福珍年紀越大,越沒有上進心。工業區剛剛開發的時候,她還想著出去工作,去體驗工業化的節奏,還看一些管理方麵的書,甚至還參加過海關辦的學習班,拿到了報關證,做過一段時間的報關員,後來家裏的出租屋多了,需要照應,她也就窩在家裏,沒出去,與外麵的世界差距加大,變得越越來越不講理了。特別是在戚賀鵬的問題上,由於兩個人分歧大,談不攏,又相互指責,鬧得相互之間沒情緒,基本上已經是背靠背了。


    不用說,賀曙光對戚賀鵬很失望。剛開始,他還期望戚賀鵬能像他叔叔賀子強一樣憑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學,最好是像同濟這樣的名牌大學。後來,他沒有這種奢望了,想著名牌大學畢竟不是每個人想上就能上的,於是退而求其次,想著隻要能上大學就行。現在,上大學也不敢指望了,賀曙光對兒子的要求已經低到極點,低到他隻要不吸毒就行了。


    別說,戚賀鵬離這還真的不遠了。大佬張一直想找賀曙光談卻又不敢談的就是這件事。戚賀鵬雖然還沒有吸毒,但已經開始服搖頭丸。


    賀曙光對兒子失望的話對大佬張講過。當然,那是在喝多了的時候講的。當時賀曙光講的時候,大佬張還企圖阻止他,不讓他瞎說,所以,當前幾天大佬張發覺戚賀鵬真的開始服搖頭丸之後,非常震驚,把戚賀鵬拉到一邊,苦口婆心地說了一番。但效果不大,這兩天聽說他又到酒吧嗨了。大佬張很憤怒,可他不能替賀曙光管教兒子,又不能眼看著戚賀鵬往火坑地跳,所以非常焦慮。思前想後,大佬張覺得應該告訴賀曙光,盡管他已經答應戚賀鵬不告訴賀曙光,可是想到是這小子自己首先違背承諾再次嗨的,大佬張告訴賀曙光也有理由。


    不過,決心是一回事,真要告訴賀曙光是另一回事。大佬張感覺自己和賀曙光已經不像當初那麽親密了,這些年自己好心得不到好報的經曆也不止一次,這次自己好心地告訴賀曙光,會不會又是一次好心辦壞事?再想著賀曙光說不定早已經知道了,瞞著不對外人說,自己這樣去報告,是不是等於揭他的短?所以,盡管已經下決心,但是每次見到賀曙光的時候,又開不了口。為此,大佬張睡不好覺,總感覺自己太陰了,不夠朋友,對不起賀曙光,要對得起朋友,夠哥們,那就應該無話不說,不管賀曙光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也不管說出來之後對自己有利還是有害,都應該說。這麽想著,大佬張就給自己設了一個開口說的先決條件:隻要賀曙光問他,他就一定要說實話。後來這個先決條件有所放寬,放寬到隻要他和賀曙光單獨在一起,他就說。現在,這個先決條件終於成立了。


    大佬張硬著頭皮把情況說了。


    大佬張說得很慢,一句話分成幾段說的,中間還有幾個磕巴,但意思肯定是表達清楚了。說完之後,他就注意賀曙光的反應,準備接受他的暴跳如雷,甚至準備接受他指責,指責大佬張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他。大佬張認為,為朋友做點犧牲是應該的,受點委屈也是應該的。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賀曙光並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指責大佬張到現在才告訴他,而是非常平靜,平靜地看著窗戶,平靜地歎出一口氣,然後問大佬張:多長時間了?大佬張說好象時間不長。賀曙光收回目光,看著大佬張,像是不相信。大佬張解釋說具體多長時間他也不知道,半個月前他發現這個情況後,就把戚賀鵬拉到一邊談過,戚賀鵬賭咒發誓是第一次。


    賀曙光搖搖頭,明顯不相信是第一次,也好象是無可奈何,靜了半天,最後問:能不能強製戒毒?


    大佬張愣了一下,解釋說不可以,因為他不是吸毒,不需要戒毒。


    “等真要吸毒就晚了!”賀曙光終於提高了嗓門,像是對大佬張發火。


    大佬張知道賀曙光不是對他發火,就是對他發火,他也可以理解,所以,這時候絲毫沒有計較賀曙光的態度,仍然焦慮地看著他。


    賀曙光意識到自己失態,想解釋,可是他已經不習慣解釋了,說不出口。


    定了定神,賀曙光恢複平靜,說:“你先回吧,讓我一個人想想。”


    大佬張似有些為難。不走,算是抗命,走,又好象是自己生氣了一樣。想了想,問賀曙光還要不要再點些東西,語氣盡可能不卑不亢。賀曙光自然表示不要了。大佬張這才一邊起身,一邊說有什麽事情就叫我一聲,一邊退到外麵。


    大佬張心裏沒底,回到村裏之後,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晃到郭輝那裏。他是這裏的常客,沒有人不認識,所以不需要通報,也不需要敲門,而是徑直走進郭輝的辦公室,自己在沙發上坐下,抽煙。


    郭輝對大佬張也比較隨便,見他進來,一麵點頭算打招呼,一麵繼續接他的電話。等大佬張一根香煙抽完了,郭輝的電話也放下,順手拿了煙和打火機,從大班台上下來,坐到大佬張跟前,先給大佬張敬煙,然後往自己嘴上叼一支,再給大佬張點火,又給自己點火,之後似忍不住地笑,笑著問大佬張:真得禽流感了?


    大佬張本來也是要笑的,可笑不出來。他突然有一個新發現,賀曙光是老板,郭輝也是老板,而且從個人資產看,郭輝可能是更大的老板,從個人關係上看,自己跟賀曙光還更鐵一些,怎麽在郭輝麵前自己能比較隨意,而在賀曙光麵前卻唯唯諾諾了呢?


    大佬張直,舌頭直接長在心上,心裏想到哪裏,嘴巴就說到哪裏,這時候見郭輝仍然這麽燦爛地對著他笑,就把心裏想到的說了出來。


    “那不一樣。”郭輝不以為然地說。


    “怎麽不一樣?”大佬張問。


    “我們是老戰友嘛。”郭輝笑著說。


    大佬張沒有笑,看著他,搖頭,表示不是。心裏想,我們才戰友多長時間?論交情,根本比不上跟賀曙光。


    大佬張也不是什麽時候都直,比如現在,他就沒有把心裏想的說出來。


    大佬張雖然沒有說出來,但郭輝還是知道他此時心裏的想法。於是,繼續笑了一陣子之後,臉上嚴肅了一些,或者說是誠懇了一些,問:“你真想探個究竟?”


    大佬張點頭說說。


    郭輝的臉又嚴肅了一些,仿佛是若有思索,然後才說:“還有就是你是他的部下,不是我的部下。”


    大佬張終於笑了。笑著說:這還像句實話。


    郭輝像是受了鼓舞,脫口說出“還有”,但沒有說出還有什麽,就住口了。


    “說!”大佬張說。


    郭輝笑,說沒有了。


    “不行。”大佬張說,“一定得說。”


    “真的沒有了。”郭輝說。說著還是那樣笑。


    大佬張不笑,擺出生氣的樣子,盯著郭輝。


    郭輝明知抵擋不過,隻好又吐一點。


    “還有就是他不僅僅是老板,大小還是官員。”郭輝說。


    大佬張不說話了。他明白了。明白郭輝講得對。賀曙光確實不是純粹的老板,或者說,不是純粹的商人,他還是官員,最小的官員。但即便是最小的官員,也是官員。居委會書記或主任兼書記擔任股份公司的董事長是深圳的特色,幾乎全部由村改製成的居委會都是這樣,這就使他們的身份非常特殊,同時充當兩個角色,怪怪的,人們不知道該把他們當官員還是當商人,包括像大佬張這樣的老朋友,也不知道該怎麽樣與他們相處了。


    想通了,大佬張也就輕鬆了。這時候見郭輝沒把他當外人,說了實話,大佬張就比較高興,一激動,把戚賀鵬服用搖頭丸的事情對郭輝說了,但一再強調不得外傳。


    郭輝一聽,不以為然,說這有什麽神秘的,現在嗨的人多呢。並且他還告訴大佬張,戚賀鵬服用搖頭丸可能與旺仔有關。


    “與旺仔有關?”大佬張一驚。再問郭輝細節,他死活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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