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北覺得這場麵有些似曾相識, 很像是某一次容悅憐說“你再也不用學高數了”的時候, 簡直令人毛骨悚然。幸北不禁把自己縮小, 乖巧弱氣地問:“老師,新聯邦不會打算把我處理了……”幸北做了個“喀嚓”的動作,“……送回家吧?”


    容悅憐笑出聲。


    “你想得美。”容悅憐語氣還有點嗔怪, “你現在是新聯邦的寶貝了,他們絕對不會放你走的。”


    ……


    容悅憐的話半小時後就得到了證實。


    那個每次登台講解規則的一軍威嚴軍官,找到幸北時,臉皺得像朵菊花,讓人寒毛直立。


    幸北從沒怕過這個軍官嚴厲的樣子,現在卻要時時刻刻命令自己的腿不退後。


    “幸北同學啊。”軍官的嘴機械化地咧開,蘋果肌不和諧地往斜上方扯著,像個被操控的木偶,“你知道的,這次比賽的目的就是選拔加入特訓隊的人才,現在我們決定給你提前錄取的機會……”


    “二軍才是最吊的!”一道洪亮的聲音打斷了軍官的話,兩人轉過頭,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笑得“慈祥”的軍官快步走來,“幸北同學,我們第二軍是天賦者軍團內資曆最老的,底蘊深厚,體係成熟,我們以前都不收新兵的,最近因為形勢緊張才決定破格招人,直接加入二軍最核心的特種部隊,機會難得……”


    一軍軍官眉頭狠狠抽動了一下。之前比賽中對幸北最為不爽的老古板,您的古板呢?您身為老古板的尊嚴呢?


    幸北這回是真的後退了一步。這位上了年紀的軍官的臉,好像幾十來年都從未這麽和善過,那些從未動用的肌肉死板地牽動起來,完全無法和諧運作,像一幅畫壞了的畫。聲音也不習慣如此輕緩似的,空幽得像是鬼魂的囈語:“幸北同學啊……幸北同學啊……幸北同學啊……”


    幸北掐了自己一下,希望這是個噩夢,她能快點醒來。


    “幸北?”


    正當九十八歲的老古板長達一個世紀的人生中第一次倚老賣老纏著幸北不放,第三道聲音插了進來。


    幸北抬起頭,愣了愣。


    這身英挺的軍裝這張俊偉的臉,有些眼熟……


    幸北掃到他身後不遠處正微笑著望著這邊的謝思妄,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之前謝思妄跟著凶殺案調查組出現在伴帝星時,一直跟在他身邊保護他的中年男人嗎?


    謝思妄的個人醫生也在,和謝思妄一起,朝幸北遙遙勾起溫文的笑,像是在安撫和鼓勵。


    謝學崢表情淡漠,話也不多,直接遞出光腦:“我們三軍參謀長想和你通話。”


    前麵兩個人臉上的不滿都僵住,收斂,瞬間噤聲,心裏瘋狂吐槽。


    三軍不要臉,參謀長親自下場搶人!


    謝學崢無視別人怪異的注視,在光腦上輕點了一下,一個人影赫然躍於半空。


    幸北微微吃了一驚。


    竟然是之前來伴帝星調查殺人案的調查組負責人,那個紅頭發的女人!原來她官這麽大!難怪每次被她看上一眼,幸北都有種被凶猛野獸暗中盯上的錯覺。


    紅發女人的眼神依舊淩厲,對幸北稍作打量,然後直切主題:“幸北,三軍對你的表現印象深刻,邀請你參加英皇部隊的選拔。”


    “嘶”一聲,連前麵兩位軍官都倒吸一口冷氣。


    英皇部隊,軍部近年來的重點計劃,隻收天賦者中的天賦者,沒有任何短板的多邊形戰士,更重要的是有一條默認的規矩——英皇部隊的候選者,首先要擁有無與倫比的世家背景,傳聞隻有帝才學宮的人才有機會加入。


    幸北雖然優秀,但是也還是個才入學一年的學生,這塊材料會成為美玉還是頑石尚未可知,更何況還是個心性未知的麻瓜!


    兩個軍官正擔心未成年小麻瓜被女人的氣場嚇得說不出話,就見幸北閑閑地換了一隻重心腳,雙手懶散地抱在胸前,比剛才麵對他們還要吊兒郎當,用詞倒是客氣得很:“我回去會考慮的。”


    兩位軍官再次倒吸一口氣。


    ——這學生口氣不小啊!她知道對麵是什麽人嗎?三軍參謀長、英皇部隊的直接領導親自邀請她,她居然說回去考慮!她真的好有禮貌呢!


    更讓他們瞠目結舌的還在後麵——幸北說完,便手一伸,在謝學崢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幫他把通訊掛了!


    掛了!!!


    這操作把在場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甚至幸北悠閑地離開,都沒有人回過神來阻攔。


    另一頭,紅發女人這輩子就不記得有哪次被對麵首先掛掉通訊,嚴厲的表情僵硬了好一會,最終還是給謝學崢發出一條訊息。


    【想辦法安排帝才學宮參加演習,我們需要進一步探探她的實力。】


    這一次,天賦者學校的學生在79基地嚴密監控的高壓下住了整整兩晚,才收到集合消息。


    最後的決賽終於要開始了。


    “喂,拖延演習節奏的大英雄。”


    嘲諷的聲音從幸北身後傳來,幸北不用回頭就知道背後是昌和隆那個傻逼,多半還配著一個傻逼基友。


    果然,轉過身,幸北看到十分辣眼睛的一幕,謝思洋像是懷了一胎八寶後被丈夫拋棄的小娘子,捂著心口淒楚地望著謝思妄:“哥,你真的要當這群麻瓜的醫師?我們三個人在一起不幸福嗎?”


    幸北了然。他問的是謝思妄想加入他們四人小隊的事……也是一個天賦者一輩子的大事,堪比拋棄懷胎十月妻子的大事。


    謝思妄對於自己親堂弟的肝腸欲斷無動於衷,完美的笑容像一隻假麵:“不是。”


    謝思洋表情立時振奮:“哈,我就說不可能嘛,盧洋那個叔叔什麽玩意,還說第一場演習親口聽你說的,第一場演習那麽多隊伍,哪有那麽巧還正好聽到你說這個……”


    “——我是說了想當他們的醫師,但他們還沒答應要我。”


    “……而且你怎麽可能主動提出和麻瓜——額?呃!”謝思洋眉飛色舞的演講一頓,剛剛點亮的臉啪地僵住,變黑的速度之快就像有人往他臉上潑了墨。


    幸北不由低下頭悄悄笑了,頓覺謝思妄順眼了一百倍。


    “我也想當他們的醫師,你堂哥的競爭對手很強。”端木周作為麻瓜也看不慣昌和隆和謝思洋這種世家紈絝,毫不謙虛地插嘴。


    “我也想當幸北的醫師。”樂愛臉紅撲撲地跟了一句。看到昌和隆謝思洋便秘的表情,幸北異常痛快,開心地捏了下女孩的臉。


    唐濯不滿地瞟樂愛一眼。人家說的都是“他們隊的醫師”,怎麽就樂愛要當“幸北的醫師”?咋,他要死了她還不救了?


    翟洪廣得到多方支持,爽得不行,小人得誌地昂起頭:“你的寶貝男人,咱們不稀罕!”


    昌和隆顫巍巍指著他們:“人渣!”


    翟洪廣頭揚得更高了,仿佛對麵在誇他。


    忙著虐菜的幾個人沒注意到附近的人影。


    裴鶴背對著幸北一群人,耳朵豎得高高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和他認識了一年半的許一凡還是憑直覺意識到,這人不開心。


    可是他到底哪裏不開心?


    許一凡不懂。不過,之前在糖葫蘆山頂,他就覺得裴鶴和幸北之間有些奇怪了。裴鶴對其他事一般都很冷漠,唯有對幸北,以前是避之不及,而上一次卻不同,裴鶴周身的氣場前所未有的霸道,幸北被他壓得服服帖帖,兩個人眼神間流轉的那種火花,就像是……


    許一凡字斟句酌地開口:“幸北是不是欠了你的錢?”


    裴鶴仿佛從什麽思緒裏抽離出來,滿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許一凡:??


    裴鶴抿了抿唇,淡聲道:“她欠了我一個醫師。”


    許一凡先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仿佛非常了然地看向那邊選妃似的場麵,然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愣住,緩緩露出疑惑的表情,宛若一個智障:“可是你不是拒絕了她嗎?”


    裴鶴:“?我什麽時候拒絕她了?”


    許一凡:“你這麽久沒答應就是拒絕啊!還有上次她看到你加入我們隊——你後來去找她澄清你了嗎?她知道我們隊伍還有個病假的醫師嗎?她知道你並沒有組好隊嗎?”


    裴鶴低下頭。


    他沒有去找她澄清。


    他就是以為……以為幸北會像大家說的那樣,把隊裏的醫師位留給他,至少也會先來問一下他,他明確拒絕後再許諾給別人。


    他本打算她下一次來問他就答應她的。


    可是突然間,他不確定她還會不會來問。


    這一次和她組隊的三個人,有天賦卓絕的同屆s級,有實力不俗很快要從念力實戰課畢業的邏輯怪才,還有剛剛入學前途光明在他之前就被幸北看上過的世家千金。他們每一個和幸北組隊後,都那麽積極想要留下來。


    他想不出幸北有什麽理由還要來求他。


    裴鶴的心跳緩緩加快。他想要現在就去找她,當著眾人的麵加入競爭,大聲告訴她他也想成為她的醫師,他甚至可以暗示這是他們說好的,這樣其他人就沒臉再和他搶人。


    可是這件事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大膽了。之前全校都知道幸北在追他……他不是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突然倒貼,他隻是一想到他主動走過去的場麵,想到所有人集中過來八卦曖昧仿佛把他從裏到外看透的眼神,就被猝然而至的羞窘淹沒,連呼吸都急促發顫。


    裴鶴知道他不能再猶豫了。雖然他還是因為膽怯猶豫了一下。


    就是這一猶豫。待他終於鼓起勇氣抬起腳步的時候,全場忽然一暗,嗡嗡的談話聲和走動的人群立即停止。


    “現在宣布決賽規則。這場加賽分為攻守兩方,天賦者學校的晉級隊伍是攻城方,而守城方,我們請來了帝才學宮的學生!”


    一軍軍官的聲音稍顯激動。在學生們的哄然聲中,一束聚光燈打在台前。


    幸北跟著所有人望過去,眉頭輕挑。


    耀眼的強光之下,帥氣的少年精準地望向她的方向,勾起顛倒眾生的笑。他身側,高大的男生和傲氣的女生神情冷漠,仿佛根本不把在座的攻城散兵看在眼裏。


    第62章 低調   刺青哥


    演習賽決賽加賽十分鍾倒計時, 學生們抓緊時間做出發前最後的準備。


    這一次所有隊伍同時出發,上一場的到達時間直接換算成積分, 軍部和學校決定堅決不給幸北破壞演習的機會。


    幸北正從廁所出來往回走,冷不丁被人拉到一個無人的房間。


    “羅哥?”


    幸北嚇了一跳,要不是及時看清羅慎賢的臉,差點要出手襲擊。


    羅慎賢神色溫和,語速與之相反的急促:“來不及細說,但是小北, 最後一場演習記得不要暴露太多實力。”


    幸北看著他的臉愣住,一時間腦中很多東西在打轉,甚至不知道這麽點時間先問什麽。


    “等你回來我會跟你解釋清楚一切。”羅慎賢語氣鄭重, “我不是讓你輸,隻是讓你使用念力的時候做一下掩飾……很多東西,屏幕外的人根本分不清你是靠念力、判斷力還是運氣, 不是嗎?”


    幸北垂下眼。


    不是讓她輸,隻是低調。容悅憐也應該希望她如此吧。


    幸北抬眼看他,甜甜地笑了:“好,聽羅哥的。”


    ……


    一直到入場, 幸北都在微微走神, 想羅慎賢是不是和容悅憐一樣知道她是s級, 猜測演習結束他要跟她說什麽。


    直到幸北被翟洪廣猛地搖晃肩膀, 男生的大嗓門也像推土機一樣闖入她的耳膜:“哇他們好無恥, 居然學我們!”


    幸北順著他的手指一看, 眉頭狠狠一抽——這一場加賽, 插著小旗子表示他們要攻下的目標的,正是前一場他們抗擊異種的根據地,那棟城市中高度拔群、視野相對開闊、最為易守難攻的大樓。


    數個望遠鏡的落腳點, 明縱正不緊不慢擦著槍,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陰影。


    明縱抬頭看向擋住了陽光的伍奇,笑容風騷:“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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