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種一路高歌猛進,沿途留下猖狂的快意,就像是暴虐的戰勝國軍隊衝進村莊肆意殺燒搶掠,甚至像樹枝分叉開花一樣,中途爆開幾次分支,放著煙花慶祝它的勝利。


    幸北心底裏響亮的“傻逼”二字都快憋不住了,幸好被黎昭訓練過,勉力壓下鄙夷的情緒,送去驚恐和絕望。


    異種畢竟也吃了教訓,這次不打算在沒絕殺之前磨磨蹭蹭探索幸北的記憶,品味她臨死不甘又恐懼的心情。異種勢如破竹直搗黃龍,直接鑽入幸北最為軟弱的中樞,毫不猶豫蓄起全部力量,猛地一刺——


    異種懷疑自己在做夢。


    它見到了和上一次被抹殺種子時一模一樣的回放。


    幸北包裹住它,襲擊向它,可是這不可能,這一次它在外麵留了崗哨,它外麵的崗哨……


    異種分心回縮的那一刻,感覺到它留在外麵的核心,被猛地刺中!


    神誌潰散的前一秒,異種猛地想明白了。


    剛剛它的大舉進攻,是它和幸北共同的一場夢,是它們上一次的親身經曆!


    而幸北,或者叫黎昭,這個小雜種,狡猾的狐狸,竟然給它看了一段回放,讓它以為它成功侵入她的精神體核心,實際上它的意誌從進入她的精神體開始,就被她控製在一方小小的夢境中!


    它上次輸在囉嗦,這次卻反過來,敗在太急躁,居然沒能發現!


    異種憤怒異常,被同一個身體用同一種方式耍了兩次!那明晃晃的嘲笑從四麵八方大聲襲來,意念不像聲音,它不能堵住耳朵不聽,隻能被迫被羞辱,同時再度經曆痛苦至極的魂滅過程!


    又一次,又一次,幸北,它要讓她不得好死!


    幸北聽到它強烈的恨意,笑得更歡快了。


    那銀鈴般的笑聲,在腦子一團漿糊的異種耳中格外刺耳,也讓它恍然覺出一絲異樣——怎麽黎昭這小雜種,吸收了幸北之後,笑得和幸北一樣賤,就連那討打的情緒波動都一模一樣?


    異種沒有時間想明白,就帶著惡毒的詛咒消散在兩個世界。


    它最後的禮物,希望黎昭會喜歡。


    ——一道迅猛如閃電的藤蔓,猛地從宮殿深處刺出,就連黎昭都阻擋不及,直直刺中幸北防護服的麵罩!


    隨即被重壓碾成粉末,消散在熒光閃爍的城堡上空。


    深水中沉悶地“咣”一聲,黎昭的心跳像是被萬噸海水瞬間挾裹。


    他看到幸北麵罩爬上細小的裂紋。


    “撤!”


    隊頻響起男人簡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慌張,唐濯和翟洪廣早就撐不住了,一聽轉頭就開足馬力往回跑。


    身後a級異種窮追不舍,但黎昭隻緊緊盯著懷裏的人,麵罩之下,臉色是無人見過的慘白。


    四周都是窒息的黑,像要把人吞噬。他看到幸北的麵罩裏迅速滲滿水,而女孩恬靜的容顏仿若沉睡,防護服上生命信號燈已經熄滅了一分鍾。


    他的心好像也隨之停了。


    第123章 釣係   心肺複蘇


    黎昭一把掀下自己的麵罩, 又把幸北剝出來,“嘩啦”一下水灑了一地。


    緊隨其後登上潛水艇的唐濯和翟洪廣看到昏迷不醒、臉色已經被水泡得死白的幸北, 渾身驟冷,就像是深海刺骨的海水也浸入了他們的防護服。


    “幸北?”


    “去開潛水艇。”


    黎昭吩咐,聲音竟然微微打著顫。


    翟洪廣立刻小跑著去了。唐濯腳下像是生了根,神魂像是飄在天花板上,從高處看著黎昭把幸北放平,俯下身, 開始給她做心肺複蘇。


    黎昭的手似乎有點抖,讓唐濯心肝也跟著顫抖,但是好在, 他的動作沒有一絲差錯,胸外按壓的節奏規律而有力。


    迅速按壓數十次後,黎昭毫不猶豫按住她的額頭, 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


    “昭哥,我們是……”


    天賦者。


    唐濯的話生生斷在喉嚨裏。


    男人麵無表情,仿如平靜, 但眼角一抹微紅泄露了他內心的惶然, 吸入一口氣, 直直將蒼白的唇印在另一方的唇上, 拋開此刻的緊迫情勢來看, 破碎的畫麵居然有些唯美。


    唐濯感覺此時的他就像做夢一樣, 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她會不會死, 而是……黎昭原來也喜歡她的。


    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幸北醒來後知道她因禍得福,肯定得意死了。


    他深信幸北不會死。氣運滔天的禍害, 怎麽可能這麽輕易死呢?


    唐濯就這麽呆呆望著二人。


    看到那個哪怕成為他的隊友,哪怕他敢去惡作劇調戲,也依舊在心底裏敬若神明的男人,用幾乎虔誠動人的姿勢,一下一下,和他今生最親密的夥伴唇齒相貼。


    看到那個連異種軍團壓城都麵無波瀾的男人,此時就像是被深海冰冷的水凍透,像是被黑洞洞的海底環境嚇怕一般,越來越劇烈地顫抖。


    神居然會害怕。唐濯那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失去了害怕的資格——他怎麽能和黎昭相提並論。


    時間在靜默與男人有節奏感的動作中流淌。直到幸北咳出一口水,黎昭劫後逢生地低下頭舒出一口氣,唐濯的眼淚才後知後覺奪眶而出。


    他好像早就不把幸北當人了。神明和信仰,是不滅不死的。


    可是直到剛剛,她從鬼門關走過一遭,他才意識到,她會死。


    被他遺忘的恐懼從過去的幾分鍾裏追趕上來,猛然砸向他。


    唐濯不由蹣跚上前,想要抱她一抱,但是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剛蘇醒過來一臉懵逼的幸北,就這麽被渾身濕透的男人一把擁入懷中,用力得讓她剛剛被按壓過的胸骨一陣悶痛。


    黎昭話少,此時也是一樣。唯有緊貼胸膛的心跳,給她傳遞他的後怕和慶幸。


    幸北挺溫柔挺安撫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順便把鼻腔流下來的水偷偷抹了一把,借著輕柔擁抱動作的掩護,拍啊拍地全蹭在黎昭後背的衣服上。


    目睹一切的唐濯:???


    幸北抬眼,看到他,乖巧安靜地綻開一個賤兮兮的笑,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滿麵春光地對他做口型:黎昭剛剛親我了?


    緊接著還特猥瑣地舔了舔唇,眯著眼品了品。


    唐濯無聲地破涕為笑。


    她啊,這樣的禍害,不會死的,千年的異種死了她都不會死的。


    ……


    幸北和黎昭兩人間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就是幸北更賤了,更騷了,而黎昭,黎昭還是心如止水。


    但是以黎昭對她無限度的忍讓縱容,又實在不能說他對她什麽都沒有。


    幸北頭發都要抓沒了:“他到底什麽個意思啊!總不能真是一著急忘了自己有念力,就隻是做個人工呼吸吧!”


    翟洪廣瞎出餿主意:“可能他跟以前的裴鶴一樣,害羞?死直男接不到信號?你要麽直接表個白試試……就前兩天網上看到那個特別盛大的流星全息場景就不錯!那麽美麗壯觀,他一定會被感動到當場答應你!”


    翟洪廣兩眼放光,明顯這個方案讓他覺得不錯就不錯在他能借光看到全息流星場景。


    “不要,那得多貴啊!”幸北痛心疾首地拒絕。


    剛想好好給幸北出主意的唐濯把嘴又閉上了。不,這貨不是真心喜歡黎昭,不配得到他的幫助。


    黎昭今天回軍部了,所以三人才能大白天有空聊這些有的沒的。他們沒想到,因“公務”離開的黎昭,此時正在和羅慎賢一本正經地聊感情。


    “你到底在等什麽?昨晚上線的時候,幸北看我的眼神都滿懷哀怨了,我真怕啥時候被你連坐。”


    黎昭輕笑一聲:“她哀怨什麽?不會是哀怨我未經允許給她人工呼吸吧,那時候她人都快死了,事出有因,我也沒辦法征得她同意。”


    “我覺得她不是這個意思。”羅慎賢抽了抽嘴角,“我覺得她那個眼神是在問,麵試表現那麽好,為什麽offer遲遲不到?”


    這個比喻讓黎昭唇角更加上揚了一點:“你這段時間看在眼裏,怎麽也覺得我才是發offer的一個?”


    羅慎賢無奈地笑著搖頭。是,他以前也沒想到,黎昭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竟是個釣係鼻祖,直到現在幸北還以為是她先覬覦的他呢。


    不過也是,能把全天下耍得團團轉的人,認真起來勾搭小姑娘,怎麽可能不成功。這一比起來,幸北還是嫩了點。


    “那你到底什麽意思?該不會你……”羅慎賢眼神充滿懷疑。黎昭沒戀愛過,他也不知道這人在感情中到底什麽樣,該不會其實是那種追到手就不愛了的隱藏渣男吧?就像是以前的明縱?如果是這樣,他可是要替幸北討公道的!


    黎昭無語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不是你想的那樣。”


    “異種不除,沒空兒女情長。”


    羅慎賢忍不住翻了個小白眼。


    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這人是怎麽好意思拿這種話搪塞他的?


    黎昭默默抿了口茶,不再解釋。


    不是羅慎賢想的那樣。


    他比她還了解她自己。他還遠沒有追到她呢。


    奶酪一樣坑坑洞洞的地下穴深處,綠色枝條遮天蔓地。


    梅蘆一聲驚呼,在空曠的洞穴中回響:“不可能!”


    梅蘆不由自主地搖晃腦袋,“不可能,幸北不可能還活著,我在巨藹星遠遠看到過她,確實和黎昭在一起!”


    “蠢貨!我也看到了她和黎昭在一起,但是如果黎昭並沒有說實話呢?”


    梅蘆愣住,半晌才傻傻問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在問我?我給你那麽高的地位和權勢,是讓你去做我的眼和手,不是讓你什麽事情都被蒙在鼓裏,直到我親自踩雷!”


    機械音猛然放大好幾倍,梅蘆被衝麵而來的威壓壓得膝蓋一軟跪倒,顫抖著撐住麵前潮濕的土地:“那您、您有從幸北的記憶裏看到什麽線索嗎?”


    “沒有。”


    明明隻有兩個字,梅蘆卻從沒有感情的聲音中聽出了危險的氣息,身體伏得更低了:“我會去查的!種主可還有什麽吩咐?”


    “沒有了。你動作要快。”種主麵前的光腦停頓了一下,再次閃爍起語音的信號燈,“叫莘長虹來見我。”


    ……


    “——奪舍莘長虹?”


    幸北駭然後退一步,連連擺手,“不不不,我還沒有準備好,而且為什麽是莘長虹,我在蝸牛的腦子裏沒有挖出她來啊,但我當時的直覺是梅家那個男的絕對和它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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