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看得出這海圖是花費了侯海宏諸多心血的,若是什麽都無所求,沈沛根本就不會相信的。


    “臣的確是有要事想同秦王殿下商議的,是關於海盜一事……臣覺得,放任海盜這般燒殺搶掠並不是長久之計,一味的防守也並不能帶來安寧,臣想要一勞永逸,想要把海盜驅除,想要南海海域恢複寧靜!”侯海宏說了許多,忽然當著沈沛的麵跪了下去,求沈沛配合他的計劃。


    沈沛並沒有被侯海宏煽動情緒,反而一臉冷漠的問他,“哦?你要本王,如何配合?”


    侯海宏依舊跪在地上眼神堅定有力的看向沈沛,許久才吐出四個字:“誘敵深入。”


    沈沛猛然看向他,冷笑連連,“你還真敢說啊。”


    侯海宏卻是一點也不畏懼沈沛的威嚴,依舊脊背比挺的跪在地上,“王爺……臣已經沒有了別的辦法,屠書航此人極難對付,心機頗深,如今他正在壯大其勢力,還沒有完全掌握,還能夠背水一戰,若是日後他把各方麵的勢力全部平衡好了,再想要和屠書航抗衡,那可就難了!”


    侯海宏見沈沛依舊不為所動,心中著急不已,不得已說出了深埋心底的傷痕,“臣的母親,妻兒,都是死於屠書航之手,王爺,臣懇求您……讓臣可以在有生之年,親自為家人報仇!”


    客棧裏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沈沛的答複,沈沛卻隻說自己要好好的考慮一番,便讓侯海宏先回去,侯海宏的確走了,卻把繪製的海圖留了下來。


    不知是真的放心,還是想要給沈沛壓力。


    客棧裏,沈沛看著那副海圖久久不曾言語,海岸遼闊,誰都不知道海的對岸到底有什麽,西北軍所有人的臉色都非常的凝重,他們都能夠聽明白侯海宏的打算,可他們都不看好。畢竟太過於危險。


    “王爺,您是何打算?是要答應侯將軍嗎?”雲靜竹出聲問道。


    沈沛臉色異常的難看,他隻覺得自己被人算計的死死的,原來侯海宏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故意大老遠把他從西北騙過來,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派人盯死了他,若有任何的異常舉動,立刻來報。”


    沈沛冷漠的開口,隻覺得這件事讓他分外的煩躁,他不清楚侯海宏的為人,也不清楚侯海宏是否會叛變,他雖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南海的百姓們,隻是紅口白牙一張嘴,什麽都是他說了算。


    誘敵深入。


    當真是,好計策。


    計策是好計策,隻是侯海宏此人,卻不知深淺。


    “王爺,侯將軍所言計策,的確是最好的,末將等在海上也許沒有法子,可若是到了陸地上,總不至於輸給一些海盜。”雲靜竹冷靜的分析道,“如今有我們在,想要消滅海盜,總是會多一分勝算的,雖然人數和兵力有限,可隻要配合得好,就可以……”


    “本王無法信任侯海宏。”沈沛淡淡的打斷雲靜竹的話,他不知道要如何同屬下形容這種感覺,沈沛總覺得侯海宏像是故意在隱瞞什麽,他的行為太讓人心生疑惑,所以沈沛無法信任。


    從軍餉一事上就可以看出來,侯海宏對他有所隱瞞。


    這一次更是想把所有的責任全部推到沈沛的頭上來,若勝利了,便是侯海宏的計策好,若是失敗了,這計策可是沈沛首肯的。


    沈沛並不擔心擔責,隻是弄不明白侯海宏的真正目的,他看這個人的時候,總覺得像是在霧裏看花,看不真切。


    故而有諸多的懷疑。


    “王爺您,還在懷疑侯將軍嗎?”


    “這麽多古古怪怪的事情,本王難道不應該懷疑他嗎?”沈沛輕嗤一聲,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海圖,心中著實心生厭煩,“別忘了去找人,侯海宏若沒有問題自然是最好的。”


    “往京城裏去封信,讓皇兄派個能打海仗的過來。”沈沛總要做好兩手準備,雖說新換上的人也許不如侯海宏,可總比被人坑了強。


    雲靜竹應下聲來,這時候隻見原本安安靜靜坐在一邊擺弄紙筆的悅悅走了過來,扯了扯沈沛的衣服,沈沛下意識的低頭問她,“怎麽了?”


    悅悅就撲過來抱住沈沛的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沈沛隻覺得莫名其妙,卻還是把她抱了起來,耐心的哄著悅悅,“你是不是想出去玩?等一會兒我們就走了。”


    “要耐心些,他們幾個都太笨,我總要把話都說清楚。”


    在場被嫌棄的一幫笨蛋:“…………”


    王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可悅悅卻揉了揉眼睛,有點兒茫然的看著沈沛。


    沈沛還是耐心十足,“等會兒就帶你出去玩,你先自己玩。”


    眼看著他們倆雞同鴨講的交談,在場的幾個有孩子的將士終於忍不住小聲的開了口,“王爺,這小娃兒是想睡了。”


    沈沛聽到這話有點兒疑惑的問道,“想睡了?”


    說話的那幾個點了點頭,可沈沛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哄孩子睡覺,便讓雲靜竹去想想辦法,畢竟這裏也隻有雲靜竹一個女眷。


    雲靜竹雖然沒有照顧小孩子的經驗,可曾經看見過尹夫人照顧孩子,做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旁邊又湊過來幾個出主意的。


    方法都是對的,隻可惜悅悅根本就不買賬,不要雲靜竹哄她睡,更不要旁人動她,噠噠的跑到沈沛身邊,隻黏著沈沛。


    雲靜竹沒有法子,攤了攤手,“王爺,不是屬下不願意哄,隻是她不要屬下們抱她。”


    沈沛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把悅悅抱起來,有點兒疑惑的問道,“這哄孩子睡覺要怎麽哄?”


    他是真的不會,昨兒個說是他哄睡著的,實際上悅悅是自己睡的,他隻是在一旁說話,結果等她話說完了,悅悅也就睡著了。


    “王爺,橫著抱,橫著抱,然後拍拍她。”


    沈沛皺著眉頭,把悅悅橫抱著,順勢的拍了拍,“這?這樣?”


    可悅悅卻眨了眨眼睛看向沈沛,還以為沈沛在和她玩鬧,衝著他展顏一笑。


    那個給沈沛出主意的將士卻有點兒不忍直視,他按住自己的額頭無奈道,“王爺,您輕些啊,是哄孩子又不是打孩子。”


    沈沛:“……”


    沈沛有些麻木的減輕了力道,發現悅悅還是不願意睡覺,這時候他們又開始亂出主意,什麽放下來走走,走累了就睡著了,什麽找個地方讓她自己睡……五花八門的答案。


    沈沛都懶得聽,“行了行了,一群蠢東西,做自己的事去。”


    他抱著悅悅,讓悅悅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抱著孩子滿屋子的晃悠,一隻手還在她的後背上輕輕的拍了拍,笑的溫柔極了。


    看的所有人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的。


    為什麽王爺明明笑的那麽溫柔,他們還覺得那麽恐怖?大概是因為……王爺平日裏實在是太可怕了吧。


    這是在場所有人心裏的聲音。


    沈沛沒有讀心術,也不知這些個屬下們心裏到底在想點什麽,他轉悠了好幾圈,才發現悅悅已經睡著了,小心翼翼的把孩子從肩膀上挪下來,把她抱在懷裏吩咐道,“去拿一些蓋的東西過來。”


    話剛說完,就有人捧了一床毯子過來,沈沛扯開看了看,發現這毯子太過厚實,而且還有些重,沈沛嫌棄的不行,埋怨他們幾個不會辦事,就自己起身去找蓋的東西,找了一圈發現最合適的居然是自己的衣服。


    又輕又薄,還透氣,蓋著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


    沈沛把衣服給悅悅蓋好又抱著孩子坐了下來,戳了戳她的小臉疑惑的問她,“你會不會流口水?若是流口水了,我會打你的。”


    西北軍的將士們根本就不想說話,隨便秦王殿下說什麽吧。


    打是不可能打的,這小娃兒要是真的流口水了,隻怕王爺順勢就撕了衣裳給她當汗巾子了。


    他們覺得秦王殿下不管做出什麽舉動,他們都不會意外的,與其關注這些,不如想一想怎麽去打海仗來得重要。


    另一邊,若冉獨自一人去了宋府,宋老板行商歸來,打算在南山鎮待上一兩個月,之後取道吐蕃,去更遠一些的波斯經商,預計會很久才回來,等到從波斯回來,隻怕是要除夕了,他算好了時間,便打算這些日子陪陪家裏人。


    若冉過來的時候,宋老板正帶著小孫兒玩九連環。


    那孩子一見到若冉眼睛就亮了起來,往她的身後張望了許久,“姨姨,小啞巴呢?”


    若冉聽見這話心裏頭有點兒煩,卻還是耐著性子和小男孩解釋,“宋小少爺,悅悅她不是小啞巴,她隻是說話晚一些。”


    小男孩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歪了歪頭看向若冉,“可是她都不說話,如果不是小啞巴,為什麽不說話?”


    若冉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麽回應,宋老板倒是頭一回聽到小孫兒喊悅悅小啞巴,瞬間板起臉來,“誰教你這麽說話的?誰告訴你悅悅是小啞巴的?”


    小男孩看著祖父嚴肅的模樣,心裏有點兒害怕,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說是幾個玩伴說的。


    宋老板又問了好些話,問孫兒到底是想和悅悅一起玩,還是想嘲笑她是個小啞巴,那嚴肅的模樣把小男孩嚇的差點哭了,宋老板雖然慈祥,可一家之主的威嚴總是不容挑釁的,小男孩結結巴巴的開口說話,說他是想和悅悅玩的,可是朋友都說悅悅不說話,隻有小啞巴才不說話。


    宋老板這才把小孫兒抱起來,指著一旁的佛龕和小孫兒說些淺顯易懂的話,大致意思便是悅悅並不是普通人,所以才不說話,等到她想要說話的時候,就會說話的,並且讓小孫兒保證,以後不能再喊悅悅小啞巴。


    “悅悅是小菩薩嗎?”小男孩天真的問道。


    宋老板摸了摸他的頭,隻說了個模糊的回答,“也許是。”


    等到把孩子哄好了,讓下人把小孫兒帶走之後,才滿懷歉疚的看向若冉,“你不要介意,小孩子不懂事,都是大人沒有教好,日後老夫會督促夫人好好的教育孩子的。”


    若冉原本還有些不滿的心,瞬間就平複了下來,“這……宋小少爺其實心地善良,每一次看到悅悅都會把玩具和零嘴兒分給她。”


    “男子漢大丈夫,總是要豁達一些的。”宋老板見若冉誇讚自己的孫兒,心裏頭總是高興的,可他也沒忘記正事。


    “你今日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我是過來把準備好的繡品交給您。”若冉把包袱裏的繡品拿出來,宋老板仔細的查驗了之後,便讓賬房過來,把上一次繡品的銀兩和若冉結算清楚,錢貨兩清之後,兩人才開始了閑話家常,隻是宋老板發現,若冉說話的時候總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常常問了兩句,才回答一句。


    這讓宋老板有些疑惑,明明先前不是還好好的?


    “若丫頭,你怎麽心不在焉的?可是出了什麽難事?需不需要老夫幫忙?”宋老板關切的問道。


    若冉卻搖了搖頭,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讓您見笑了,並沒有什麽難事,隻是這幾日我那弟弟若晨,出海去了……一去好幾天,我有點兒擔心。他先前出海並不會去那麽遠的地方。”


    若冉半真半假的開口,她一方麵的確是在擔心若晨,另一方麵確實想問一問關於侯海宏的事情。


    宋老板居住在南山鎮許多年,對這裏的人和事,總是了解一些的。


    “小晨出海去了?”宋老板倒是有點想不到,“小晨出海去,那悅悅誰照顧?”


    “讓隔壁的嬸兒照看了一會兒。”若冉隨口扯謊,怕說是沈沛,又要把話題扯得沒完沒了便違背了她的初衷,她歎了一口氣,又開始說起若晨來,“可不是……最近大家夥兒都說附近的海域打不到魚,他們就想請小晨去想想法子,他一個半大的孩子能有什麽法子?若是遇到海盜,可怎麽辦?”


    若冉說到這兒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頗為犯愁。


    宋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寬慰著若冉,“你放心,海盜不敢這麽囂張來南山鎮的,你可知這是為何?”


    若冉疑惑的搖了搖頭,“您就別賣關子了,若是知道什麽,還煩請您告知我一聲,也省得我大晚上的夜不能寐,翻身的動靜還時常把悅悅給吵醒了……”


    宋老板哈哈大笑起來,“那是因為啊,我們的侯將軍,就是南山鎮的人,這兒呀,是侯將軍的故鄉,當年海盜肆虐,在城裏、鎮上、村子裏,燒殺搶掠,彼時才二十出頭的侯將軍剛從京中考完了武狀元回來,斬殺了當時的海盜頭子,一戰成名。”


    宋老板繪聲繪色的和若冉描述著侯海宏當年的豐功偉績,說是一戰成名的確一點也不為過,從那之後,再也沒有海盜敢這般的肆意妄為,而後侯海宏參了軍,漸漸的接手了西南軍,帶領著一群熱血青年保家衛國。


    南山鎮的百姓們,才漸漸的能睡上一個安穩覺。


    “那是最好的時候,侯將軍意氣風發,他帶領著的那些將士們也是如此,作戰英勇,不畏犧牲,打的海盜們不敢來犯,若不是……”宋老板說到這裏就不說話了,顯然這個話題太過於沉重,若冉怕問多了宋老板會多想,也就沒有多談。


    “您的意思是?有侯將軍的威名在,這些海盜們就不敢這般肆無忌憚對嗎?”若冉旁敲側擊的問,宋老板點了點頭。


    “海盜們那些年死傷慘重,一度把侯將軍恨之入骨……關於侯將軍家人們的一些傳言,你也是聽說過的,隻是真相比傳言更加的殘酷罷了。”宋老板也不願意多提。


    若冉點了點頭,亦沒有多問什麽,她大致能夠猜測出來,就因為侯海宏這般的英勇,成為了海盜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這才殺了侯將軍的老母親和妻兒。


    隻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


    若冉聽到的傳言隻是海盜殺害了侯將軍的家人們,可聽宋老板的話,這裏頭似乎是另有隱情?


    若冉的身份並不方便過多的打探這些事,她便打算回去後把這些事情告訴沈沛讓沈沛去定奪。


    她回到家的時候,沈沛已經從客棧回來了,悅悅還在睡覺,她睡了多久,沈沛就抱了多久,一點兒也沒有要把她放下去的意思。


    若冉心裏頭是有些感動的,可感動歸感動,總覺的沈沛這舉動有些傻氣,“您胳膊不酸嗎?她雖然還小,可也是有些分量的。”


    沈沛的手臂早就酸的抬不起來了,他這麽一路抱回來,不就指望著若冉誇他一句嗎?


    怎麽誇獎沒得到,反而是被嫌棄了?


    “不酸。”沈沛氣哼哼的說道,“本王喜歡這小崽兒,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同她黏在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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