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玄帝和太子無奈的按住額頭,根本看不下,這話說得無疑是火上澆油,可這也不能怪沈沛,畢竟尊貴如秦王殿下從小到大可很少有受罰的時候。


    他們倆也幫不上什麽忙,免得越扯越亂,這事兒還是讓沈沛自己來吧。


    皇後雙手捏著手絹,心中的擔心和心疼不比太子少,隻是,隻是她……


    如何能夠答應這件事?


    “你莫要癡心妄想,本宮不會答應的。”


    “那兒臣,隻求終身不娶。”沈沛絕了自己所有的路,也隻給了皇後兩個選擇。


    皇後當真是被沈沛氣的無話可說,她從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她如何配得上你?”


    沈沛當然知道若冉是什麽身份,可他從不在乎,也並不想在乎,“母後……兒臣隻知道,她是兒臣心愛的人,想要娶心愛的女子為妻,並不算什麽過錯。”


    “父皇昔日娶了您,也是一樣的心思。”


    “皇兄娶了皇嫂,同樣也是如此。”


    “隻是兒臣坎坷些,她的身份不高,可是……身份地位代表不了一切,身份地位也不能改變,兒臣喜歡她的事實。”沈沛說的極其認真,皇後無奈的按住自己的額頭。


    她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早在幾年前就清楚。


    隻是,那個時候的沈沛並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不會來同她理論這些。


    皇後原本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遇見,可誰知道緣分就是這般的奇妙。


    “別說了……”皇後阻止沈沛說下去,並不願意聽到這些話。


    她最疼愛的幼子居然告訴她,要娶一個奴婢為妻?


    這簡直就是荒唐!


    可沈沛卻沒想就這麽放棄。


    “兒臣不想娶別人,兒臣也不喜歡旁人,兒臣喜歡的人隻有她。”沈沛的聲音堅定有力,麵對母親的質疑和怒火也沒有絲毫的退縮。


    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不對的……他這輩子,應當也隻會有若冉一個。隻是這些話,他到底是沒有說出口的,畢竟……母後和皇嫂都在。


    說的越多,刺痛的就不止是一個人的心。


    “兒臣求母後成全。”沈沛跪在地上磕頭。


    可皇後卻是一點兒也不想聽,命人送沈沛出宮,“本宮不想聽。”


    沈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也明白有些事情並不能一撮而就,也沒有多計較母親的態度,隻能慢吞吞的從蘭玥宮退出去。


    四喜見沈沛從蘭玥宮出來,立馬迎了上去,待看見沈沛臉上的血跡下了一大跳,“王爺,您,您這是怎麽了?受傷了嗎?”


    “瞎嚷嚷什麽?”沈沛煩躁道,看著自己臉上的血跡更是心煩,這傷在額頭上,少不得又要讓若冉擔心。


    “可是王爺,這這麽大一個口子真的沒關係嗎?會不會留疤?”四喜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發現這傷是被瓷片割的,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本王又不是女人,留個疤又能如何?”沈沛帶著四喜出了宮,率先回了秦王府,找府裏的大夫處理了傷口,又換了一身衣服,至於這傷……


    擋是擋不住的,沈沛也沒有想要隱瞞若冉的意思,可總不能弄的太狼狽不是。


    當沈沛出現在元帥府的時候,尹涵月剛好吩咐人去準備晚膳,見到秦王殿下過來,便想留沈沛一同用膳,可沈沛卻沒有這個心思。


    “就不麻煩蘇元帥了,本王還有事就先回了。”沈沛語氣平淡的開口。


    蘇穆也知道不便強留,隻是他有另外的心思,想要留若冉吃一頓便飯,這樣也能多了解了解若晨。


    “王爺……今日我們一家三口團圓,王爺是我們夫婦二人的大恩人,還請王爺不要拒絕。”尹涵月也開了口,沈沛到底是沒能拒絕。


    “麻煩尹夫人,本王想吃河鮮……”


    “好,麻煩王爺稍等,臣這就讓府中的廚子去準備。”尹夫人笑著應下,隻有蘇穆一臉無奈的看著沈沛。


    “王爺,還請借一步說話。”


    “本王沒有話想和蘇元帥說,本王今日不想處理公務,元帥若有事,就明兒個再談。”沈沛拒絕不了尹夫人,可拒絕蘇穆卻沒有多少心理負擔。


    蘇穆看著沈沛,心裏好生的煩躁,他哪裏是想和沈沛談公務?他分明就是有話要問沈沛。


    偏偏秦王殿下一點眼力見也沒有,隻是拉著悅悅的小手不停的晃悠,“悅悅,有沒有想爹爹?”


    悅悅輕輕的點了點頭,奶聲奶氣的吐出一個字來:“……想。”


    沈沛啞然失笑,把孩子從地上抱了起來,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就這般金貴,連爹爹都不願意喊?”


    蘇穆在一旁氣惱的不行,若冉從他懷裏抱走了悅悅,提醒道,“王爺,蘇元帥像是有話要同您說。”


    沈沛的確是不想搭理蘇穆,卻不會不給若冉麵子,這才看向蘇穆,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你有什麽話要和本王說?”


    “王爺您入宮了,您這傷是怎麽回事?”蘇穆關切的問道,聽的沈沛一陣惡寒,蘇穆為何忽然這般關心他?嚇得沈沛往後退了退,“有什麽話趕緊說,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你想做什麽?”沈沛冷冷的盯著蘇穆看,直截了當的問蘇穆到底想說什麽。


    好在蘇穆也沒繼續惡心沈沛,隻是問,他若是提出讓若晨認祖歸宗,會不會遭受到若晨的反對。


    找到了孩子認祖歸宗這原本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可蘇穆和尹涵月卻在乎孩子的感受,從若晨的敘述中,他們清楚的知道若晨有多麽在乎他姐姐。


    沈沛也沒想到蘇穆想和他說的話居然是這些,他淺淺的勾了勾唇,“這件事,你還是直接問若晨比較好,他和阿冉經曆的事情太多,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阿冉很尊重若晨,從不會幹涉什麽。”


    蘇穆得了沈沛的話,心中有了底。


    沈沛見蘇穆問完了,也沒在理會他走過去和若冉一起陪悅悅玩,十句話裏麵有九句話是問悅悅有沒有想他。


    悅悅一開始還好脾氣的說想,說到後來,悅悅都煩了,就不願意搭理沈沛。


    跑到了舅舅的身邊,抓著舅舅的衣服怎麽都不肯離開,沈沛見了隻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晚膳過後,蘇穆夫妻倆想要留若晨住一晚上,可悅悅也舍不得舅舅,抓著他的胳膊不肯放,若冉也沒有慣著悅悅,反而是學著沈沛的樣子同她講道理。


    直到若晨再三保證,明日就會回家,悅悅才依依不舍的放開手,和舅舅道了別。


    蘇穆夫妻二人聽到若晨說“回家”心中有些難受,可他們也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的。


    蘇穆和尹涵月一直保留著若晨的院子,裏麵還有從小到大尹涵月給若晨準備的衣衫,玩具,還有各種各樣的生辰禮。


    很多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還有許多都是中原瞧不見的,有些陳舊,便是當初珍貴,如今也過了時,可若晨還是很珍惜的拿了起來,“多謝尹將軍。”


    尹涵月的笑容卻帶了一點點苦澀,“都是一些舊東西了,本來,我們倆以為你不在了,有些東西也不能留……隻是三年前知道你還活著,那個時候我就開始偷偷的給你準備衣服,不想讓別人知道,也不敢去期待什麽。”


    怕期望越多,失望也會越多。


    “好在……真的是你。”


    若晨低下了頭,撫摸著那些衣服,針腳從一開始的稀疏到逐漸的細密,可手法卻依舊粗糙,但是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準備這些衣服的人是用了心的,“這是……您做的嗎?”


    尹涵月見被若晨識破,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她出生將門,本就不是什麽溫婉閨秀,這些東西她在做姑娘的時候就是不會的,做這些衣服花費了尹涵月許多的心思。


    可尹涵月原本是不想讓若晨知道的,“這沒有什麽的,隻是每個母親都會為孩子做的事。”


    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普通人家的母親可以做到的,尹涵月也想做到,但是她卻做不好,偷偷做了許久,也隻有一件勉強能看。


    “多謝您……”若晨看著那衣服愛不釋手,他知道不擅長針線活的人,要做一件衣服有多麽的不容易,“下次還是不要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您不必為了我勉強自己的。”


    若晨說這些話的本意是不想讓尹涵月為難,可尹涵月卻有些誤會,“若是你不喜歡的話……”


    “不,您誤會了,我很喜歡。”若晨把衣服捧在手裏,仔細的摸索著上麵的針腳,“您不擅長這些,我不過是想讓您不要太勞累……但是能收到您親手做的衣服,我很開心。”


    沒有一個孩子,不渴望得到母親關心的。


    也沒有一個孩子,在感受到母親的愛的時候,是不喜歡的。


    尹涵月還準備了許多的衣服,統統的拿了出來,“我知道你不習慣住在這裏,若是你想帶回去,也是可以的。”


    “不用,就留在這裏就好。”若晨淺淺的笑了起來,“您不用對我這般小心翼翼,我先前就說過,您和蘇元帥是我最敬佩的一類人,您二位是我的父母,我很高興……”


    “隻是,阿姊父母早亡,阿姊收養我之後,我們姐弟倆相依為命,家中也隻有我們倆而已,我對父母是沒有印象的,說一句惹您傷心的話,我對您二位的記憶也是模糊的,所以……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改口,還希望您二位不要介意。”若晨心中知道這是自己的父母,心裏亦是喜悅的,隻是很多話,他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關於稱呼……就更難了。


    “我明白的。”尹涵月心中亦是安慰,她感恩上蒼的同時,也對若冉充滿了感激。


    “我答應了悅悅,明日就要回去的。”若晨看著尹涵月,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蘇穆,也知道這話說出來有點傷人,可他還是想把心裏的話說出來,“您二位不要介意,我並不是不想住在這裏,隻是阿姊如今一個人還帶著孩子,我實在是放心不下……雖說王爺會派人保護阿姊,隻是到底人言可畏。”


    秦王殿下想要成親,自然困難重重,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誰都不知道事情到底會如何,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若晨希望在這段時間,可以一直陪著姐姐。


    “待阿姊順利同王爺成親之後,我就搬過來,同您二位一起住,可好?”若晨也知道自己這要求有點過分。


    可蘇穆和尹涵月卻是一臉的欣喜,他們見過太多太多叛逆的孩子,也曾擔心若晨不接受他們倆,卻沒想到若晨把一切都想好了,還主動的提了出來。


    “好。”尹涵月不等蘇穆說話,便一口答應下來,“若冉姑娘對你有救命之恩,你能知恩圖報,爹娘很是欣慰。”


    “小晨,你對我們也不用這麽客氣,若是需要什麽,想要什麽,都可以告訴我們,雖然遲了十幾年,可老夫和夫人,也想要盡力的去滿足孩子的心願。”蘇穆也走了過來,坐在若晨的身邊,小心翼翼的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裏。


    蘇穆的手和尹涵月的手一樣,上麵都是薄繭,那是他們征戰沙場的證明,“我們倆還沒有學會怎麽做父母就失去了你,我們也沒有別的孩子……所以,也不知道要怎麽當爹娘,好在如今你回來了,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可是別人能做到的事情,我們也想能做到。”蘇穆試探的問了一句,“小晨……可以給爹娘一個機會嗎?”


    若晨聽到這話,隻覺得眼眶周圍熱熱的,他問出了一個一直盤旋在心裏的疑問,“您二位……為何不選擇,再生一個孩子?”


    “若是……您二位有了別的孩子,也許……早就能夠承歡膝下。”


    尹涵月和蘇穆對視一眼,他們倆不約而同的想起若冉的話,對於孩子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他們不是不能生,而是不願意。


    尹涵月小心的碰了碰他的頭發,溫柔的開了口,“爹娘瞧見旁人兒孫繞膝的時候,同樣也是羨慕的,可是再生一個孩子,也不是你,代替不了你,爹娘心裏裝著對你的愧疚和思念,如何還能要別的孩子?若是生了孩子,也隻是寄托了對你的感情,這樣不管是對你,還是對那個孩子,都是不公平的。”


    既然沒有辦法改變,索性就不生了。


    這是尹涵月的任性,好在蘇穆是理解她的。


    若晨聽罷,一滴淚砸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輕輕的擦去,想到了蘇穆方才說過的話,鼓起了勇氣,試探性的喊了一聲:“父……父親。”


    蘇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愣神,還是在尹涵月的示意下,才點了點頭,“噯……噯。”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求……父親幫忙。”若晨有點兒羞赧,可他方才的緊張和失措,都在他們倆的鼓勵下,漸漸的被驅散,同時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哪有今日才認了親,就求人的道理?


    “我……想求父親幫忙,找一找有沒有學問不錯的夫子。”


    蘇穆被這一聲父親喊得老淚縱橫,背過身去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聽到若晨的話,才知道他是想要找個學問厲害的夫子,“小晨是,想要念書?”


    若晨點頭,“我想參加來年的春闈。”


    蘇穆和尹涵月有些疑惑,他二人雖是武將出身,卻也知道科舉考試有多難,若晨想要參加春闈,便必須先通過秋闈,可如今……秋闈的時間近在咫尺。


    便是現在報名也來不及了,況且蘇穆了解到,若晨當初都沒能參加考試。


    “這……小晨是喜歡念書?”蘇穆原本還想讓孩子繼承自己的衣缽,卻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強求,要是若晨喜歡讀書,想走文官的路子,也未嚐不可。


    “不喜歡。”若晨回答的直白,念書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種手段罷了,“但是,我想當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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