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總覺得不落忍呢……


    沈穀英歎了口氣:“好吧好吧,咱們去掛號……”


    *


    再到內科一番檢查——二級高血壓已經達到高危,按醫囑必須立即入院控製病情!


    邵曦馬上給譯製廠打電話,讓殷回過來幫忙,沈穀英沒有在海市的親人,也沒有子女,這一病倒,幾個徒弟倒成了最親近的人。


    沈穀英的病因卻是因為丈夫去世後長時間的悲痛導致失眠,於是長年來一直靠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睡,然而安眠藥卻會使人白天情緒焦慮緊張,再加上沈穀英又是個精益求精的完美主義者,精神高度緊張下,血壓也就越來越高,加上又愛吃重油重鹽的口味,日積月累的,身體變差了也隻以為是勞累,並不放在心上。


    這一下被查出來,不光是沈穀英,幾個徒弟也都嚇了一大跳,殷回幫沈穀英辦完住院手續,帶著邵曦到沈家拿了換洗衣物送到醫院,等把一切安頓好,已經日近黃昏。


    邵曦回到家,就聽徐阿婆說魏啟文來了幾次電話找她,有些奇怪,於是回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那邊魏啟文的聲音沙沙的,不如平時清朗:“我毛病好得差不多了,你明天有空的話就恢複補課吧。”


    邵曦眨眨眼,這是……不生氣了?不對呀,自己好像忘記道歉了,他怎麽自己就消氣了?


    “喂?曦曦?”見沒有回應,魏啟文又叫了她一聲。


    邵曦連忙應:“哎!聽見啦!你……你身體好些了嗎?明天要過來嗎?可是我還跟媗媗說明天不用過來了,她明天打算去銀海旁聽去了……”


    魏啟文輕咳了一下,話聲中帶了一絲笑意:“嗯,我明天過來,張媗的課,我下星期給她補。”


    “哦……”邵曦忽然覺得這個周末就不香了,悶悶地應了,回到房間開始瘋狂做題,十張卷,她還有六張沒做呢!


    *


    然後……


    邵曦覺得魏啟文這一個星期不是去生病,是去化了個病嬌妝,本來就白皙的膚色大概是因為養了半個來月,整個人都有種快要透明了的玉質感,他眉色本來就不太深,給這麽一襯,真就跟兩抹往斜裏飛升煙似的,眼下微微浮著一層臥蠶,將兩顆眸子托在雙瞼之中,好像盛了兩汪深潭浮著點點星光……


    唇色還有些病態的深,嘴角甚至還有上火後爆出來的裂痕殘留的血痂,這讓他看起來仿佛從雪山仙境一下子跌入了塵埃,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邵曦歎了口氣,好吧,為了這張臉,一晚上做六張卷也還是值得的!


    魏啟文將這段時間邵曦的作業問題都過了一遍,對邵曦逐漸恢複的學習水準表示了欣慰,然後左右想了想說:“我是支持戀愛自由的,樓師兄也確實是個很優秀的人,但是,你畢竟還小,前程更重要,你也不希望有一天別人說你們倆站在一起不般配的,對吧?所以,還是先專心念書吧。”


    邵曦瞪著他,眨眨眼,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哈?!”


    第51章 賺一票大的!


    魏啟文以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很快就發現邵曦生氣了。


    他不明白這小姑娘為什麽生氣,是因為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嗎?可是自己說錯什麽了?以前班上有女生早戀,老師叫去辦公室說話不都是這樣說的嗎?自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好不好?不至於就已經這麽情難自禁了吧?不是才見了一麵而已嗎?!


    他看看板著張小臉埋頭寫卷子,圓珠筆力透紙背的邵曦,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問個明白:“曦曦啊……要是我說錯什麽了,你跟我說,別憋著啊!”


    邵曦斜眼:“第一,你憑什麽說我跟樓叔叔……第二,我的事,你有什麽權力指摘?我們生而獨立,不違法不犯罪的前提下,你我是平等關係;你成績好,指點我學習,我很感激也很尊敬你,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對我的私事指點江山,再何況是沒有任何根據的,猜測出來的私事!”


    邵曦冷眼看著麵前的少年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騰的紅了,心情也談不上好,她就不明白了,這個人腦袋裏管理感情的區域是不是隻有芝麻那麽大?否則怎麽會覺得自己跟樓愛民有什麽?!


    魏啟文隻覺得臉上發燒滾燙,雖說是自己讓邵曦“別憋著”,但是被她一頓懟,著實有點丟人到家的感覺!連忙說:“對……對不起啊……”


    邵曦看著少年的臉,唉!真好看……算了,美人有特權……不不不,不能為美色所惑!趕緊繼續埋頭寫卷,然後強作鎮定地指著一道題目說:“哦,這個題你給我講講。”


    魏啟文這個時候就特別聰明的接領子,看了一眼開始講題。


    這件事就這麽略過去了。


    等到魏啟文離開邵家的時候,在車站等著公共汽車,腦子才突然反應過來:曦曦說她沒跟樓愛民有什麽……所以說,曦曦沒有早戀!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


    邵曦等到魏啟文走後,才看著草稿紙上少年演算時剛勁的筆跡輕笑出聲,有點呆萌的美少年啊!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暑假來臨了,邵曦的期末成績回升到了第九名,這讓邵征很滿意,自然免不了又感謝魏啟文,請到家裏吃飯什麽的。


    邵冬歸和妻子梅迎香也到邵家感謝這位家教老師的辛苦,邵冬歸包了一個厚厚的紅包交給魏啟文,少年推辭不掉,收了。


    末了過了一天,轉手悄悄給了邵曦……


    “我讀書要不了這麽多錢,給你了,算我給你工作室的投資。”


    邵曦眨眨眼:“你不要後悔哦!我的工作室還一點兒水花都沒有呢!”


    魏啟文撓撓頭,說:“沒事,投資嘛,剛開始都是這樣的。”


    邵曦笑了,然後又說:“那我寫個收據給你,免得以後有什麽分歧。”說著找紙筆寫收條。


    魏啟文說:“那倒不必了,我信得過你!”


    邵曦一邊寫,一邊說:“那不行,親兄弟明算帳,我可不能占你便宜。”


    魏啟文不說話了,邵曦寫完將收條拿起來遞給他的時候,看著他那一臉糾結的模樣莫名:“怎麽啦?”


    魏啟文苦笑一下,接過收條來,歎氣:“你是個女孩子啊!不要這麽大大咧咧,什麽親兄弟啊?”接著又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想跟你做兄弟!”


    邵曦一愣,哈哈笑起來:“對哦!應該是兄妹!啟文哥你不要這麽咬文嚼字的好嗎?你是個理科生!”


    魏啟文:“……”


    *


    暑假時間長,邵曦早早將作業做完,搬到小白樓跟父母一起住去了。抽空還會去看望老師沈穀英,幫忙做做家務。


    沈穀英在醫院住了十來天,用了降壓藥,總算是將血壓控製下去了,之後開了藥回家,按醫囑每天服藥,身體開始逐漸往好的方向發展了,頭暈的老毛病終於有所改善。


    但是失眠的毛病沒那麽容易好,於是邵曦特意買了本叫《中外幽默故事集錦》的書,從裏麵挑著錄了足足80分鍾的有聲幽默小故事,送給老師聽著調劑心情。


    沈穀英則是投桃報李地將王凱旋叫了過來,將邵曦這段時間錄的有聲小說推薦給了他。


    王凱旋聽了之後原本也不甚樂觀,不過他是交通台編輯兼主持人,要拿節目提案出來,於是就拿了邵曦的兩盒磁帶回台裏,打算交個差。


    這時代私家車還極少,但是出租車行業已經逐漸盛行起來,人們手裏開始有些閑錢,急事大事上也舍得花錢了。交通台的針對人群主要就是這些每天開著小汽車滿街跑的“的哥”們。


    平時隻能聽聽新聞和廣告的出租車司機們在某天打到交通台時,忽然聽到了一個叫“有聲連播”的節目。王凱旋也是個腦子靈範的,放的是邵曦錄的那些個幽默小故事,一次隻播放三個小段子就結束,播放時間放在下午一點到到兩點之間。


    這個時間點可以說是司機們的一個疲勞臨界點,這個時候聽幾個幽默小故事可以說是非常提神了,果然,一個月後這個節目的播放讓交通頻道在這個時間段的收聽率提高了160%,這讓王凱旋驚喜不已,甚至還收到了聽眾熱線說能不能多講幾個,隻聽三個不過癮。


    於是,王凱旋樂嗬嗬地去找小師妹討段子去了……


    *


    王凱旋申請這個欄目的報價也有段趣事,因為這種外包工作對國營的廣播電台也是初次嚐試,沒有所謂行業價格,王凱旋想著給小師妹多謀點兒福利,直接報了每分鍾80塊,台裏也沒在意,就給批了。


    邵曦知道這個價格的時候都有點兒懵,每分鍾80塊,按這個價格,在這個時代,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買房了呀!嚇得直接問:“二師兄,這……你們台裏是不是弄錯了?一分鍾80塊,那一小時可就是四千八啊!”


    王凱旋樂嗬嗬地說:“沒弄錯,就是這個價,你別覺得奇怪,你這個叫物以稀為貴!你呀,好菜趁熱吃,不然等到同行都幹起來了,這價就得往下壓,到時候可就沒這麽高的價了!”


    邵曦一想也是,通常“開局紅利”都是落在創始者頭上的,既然這樣,自己也沒必要客氣了,欣然接受,並且大方的表示,之前錄的那一小時就不收錢了,算是白送給電台的,叫做“試音”。


    事實上,邵曦也想過,之前錄的都是那本《中外幽默故事集錦》裏的故事,書有編撰作者,作者有版權,自己貿然讀了對方的作品,如果拿了營利那就不正當了,因此索性不收錢,免得以後落人口實。


    接下來的時間,邵曦從上輩子的記憶裏開始淘出各種段子編成故事,錄製出來。


    這個工作量並不大,一個小故事也就三五分鍾,邵曦剛開始勁頭大,一天能錄兩三個小時成品出來,錄了兩三天之後,邵曦感覺到嗓子明顯疲勞,於是趕緊禁聲休息了一周,知道這樣是在消耗自己的本錢,於是不敢這樣瞎起勁兒了,每天隻錄一個小時的成品。


    當然,即使是這樣,一個月下來,邵曦的收入也已經極其驚人了。


    王凱旋將十一萬元的薪酬匯款單交給邵曦的時候還有些肉疼的說:“曦曦啊,你應該注冊一個公司,國家對民營自主創業是有減免稅的扶持政策的,這樣你就能避掉點稅,你看看你這一口氣扣掉幾萬塊的稅錢,可惜!”


    邵曦眨眨眼,這才想起,雖說自己管自己這個小錄音台叫個工作室,但其實並沒有經過工商局注冊審批!可是,自己還未成年,沒有身份證呢!


    “我還未成年,不能申請公司呀……”邵曦為難地說。


    王凱旋想了想說:“曦曦,你可以讓你爸爸媽媽當你的公司法人呀!這樣一來,反正是自家人的錢落進自家人口袋,你是獨生女,又不擔心兄弟姊妹將來有財產分割問題,你說是吧?”


    邵曦點頭,也覺得這方法不錯。


    於是她去找父母商量——


    邵冬歸這段日子來做生意做得多了,做事也比以前決斷理智多了,雖然還是相當謹慎,但對於女兒的想法以及賺錢能力還是有了非常理性的認識。


    有時候人的眼界一旦打開,對許多事的看法就會完全不同。


    若是去年這個時候,邵冬歸還在一心踏踏實實坐辦公室拿死工資呢!但是現在,對於一個遍地是工程的城市,邵冬歸的感覺就是,這個城市遍地是黃金!


    他終於開始相信,隻要敢做,這世上真的有賺不完的錢!


    因此,邵冬歸爽快的答應了女兒的請求。


    這年頭,注冊公司的審批手續還比較繁瑣,邵曦將錢交給父親之後,本來就不打算管了,誰知過了兩周,邵曦忽然聽父親說起一件事……


    “聽說紅熊國現在可太慘了,他們窮得連軍工廠都發不出工資了,坦克當廢鐵賣!”


    聽到這話的時候,一家三口正吃著晚飯,小家裏沒有“食不語”的規矩,邵冬歸應酬慣了,養成了在飯桌上聊天說笑的習慣。


    邵冬歸笑著說了最近在跟客戶吃飯時聽到的消息。


    梅迎香也跟著笑,說:“是不是跟王老板他們喝酒的時候聽來的?他們這些人喝幾口黃湯就什麽都敢說,坦克呀!就算有人賣,誰敢買呀?癡人說夢話!”


    邵曦一聽手裏的筷子卻停了下來:“!!!”


    她怎麽忘記了這件大事!這一年,世界上最大的紅熊國宣布解散,分成了十一個主權國!今年之後,將再無紅熊,而隻有繼承其絕大部分領土的冬熊國和其他幾個小國。


    而當時國內的倒爺還真有人幹出低價收購紅熊國的先進交通工具,再高價倒賣到國內的事!而且這件事轟動一時,在未來幾十年裏被人們稱為“空手套白狼”的經典案例。


    可是從曆史的角度來看,這樣的機遇是絕無僅有,誰抓住了,誰就站在了這個時代金錢的巔峰!


    邵曦內心呯呯直跳,麵上笑著問:“爸,誰呀?口氣這麽大,敢買坦克?”


    邵冬歸此時依然將這個消息當笑話,說“聽說是個在帝都開皮包公司的,前些日子在蘇省那邊收了幾車皮的搪瓷茶缸,熱水瓶,說是要拿去換坦克,嗨!就聽他們吹唄!這些開皮包公司的倒爺都這樣,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邵曦說:“爸,那你要不也插一手?反正這些倒爺肯花錢買,你管他買到之後是換了坦克還是換了飛機,咱們把錢賺到手了不就行了麽?”


    邵冬歸收了笑容,瞪女兒:“你想得倒輕鬆,投機倒把在以前可是犯法的!萬一要是……”


    一旁的梅迎香手裏的筷子輕輕磕了一下碗邊,說:“你這都是哪年的老皇曆了?現在都馬上要21世紀了,還投機倒把?要是投機倒把犯法,那你現在是在幹嘛?你是能生產建材啊?還是能蓋房?”


    邵冬歸在老婆麵前立刻換了一臉笑容,隻是說:“哎呀!丫頭不懂事瞎說,你怎麽還跟著起哄呢?”


    “我覺得曦曦說得挺對啊,咱們做買賣又不犯法,有人買,咱們幹嘛不賣呢?哎你去打聽打聽,那邊還要些什麽?咱爸那邊有的是廠子,養著那麽多人,真要是能賺到錢,也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兒不是?”


    “嘿!你還當真了?”


    “哎呦!讓你打聽一下又不會少塊兒肉!”梅迎香一瞪眼,“明天就給我打電話問去!”


    “行行行!哎呀,你這人!鑽錢眼兒裏去了!”邵冬歸拿老婆是沒辦法的,隻能滿口答應,末了悄悄拿筷子遙指著女兒瞪眼咬牙……


    邵曦嘿嘿一笑,這件事上,隻要沾上了,必定是穩賺不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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