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桐花仙府,墨姿問:“你動了募運祭石,又剝了周程穎的魂,就不怕打草驚蛇?”


    鍾曉搖首:“不會,柏懷行事謹慎,募運祭石這種逆天靈物,他是絕對不會在上打印記。封在周程穎神府裏的那道魂刀,確實是來自他。但驚動魂刀的是白靈,我破魂刀用的也非天刑劍,他感知不到天刑氣息。還有周程穎陰魂尚在,不算死透。”


    “你還切斷了軻來與上界聯係的所有法陣,又加強了界麵規則。而柏懷留在這一界的分.身為騙白靈早就隕落了。”


    “嗯,不過就算知道也沒事,上界有塵微留守,他能逃往的隻有兩處。一是無盡虛空,二則是魔族的虛無境。


    塵微的九息小界融合了諸天星辰圖和諸天星羅盤,可任意遊走無盡虛空和虛無境。柏懷逃不脫,無非就是塵微兩口子要多費點功夫。”


    墨姿眨了眨眼睛:“經此一遭,軻來估計要有段時日無人飛升。”


    “那也未必,”鍾曉盤坐在地:“滕氏族並未參與造神之事,也不修氣運。雖享受了軻來不正常的強盛氣運,但好在族人敦厚,又常以音律悅人,也算是在修身。軻來運勢變化對他們影響微小,滕家英華百年之內會渡飛升雷劫。”


    擠到鍾曉懷裏,墨姿頭枕著他的肩:“我們現在是要回小院子嗎?”


    “不了,”鍾曉抱著她:“我們往同越界。”


    如她所料,墨姿蹙眉:“那軻來這一片爛攤子?”


    “自有能才會出麵收拾,”鍾曉輕捏她柔軟的手:“天刑神不能過多幹涉下界事。”因體質與鍛體之法的關係,墨姿身段極為柔軟,思及雙修時的種種,鳳目不禁幽暗,“你之前不是問過我,會不會盡興嗎?”


    “啊?”墨姿正想事,轉頭看他,難得露了迷糊。


    愛憐地在她唇上嘬了一口,鍾曉笑說:“我現在可以給你答案了。”


    墨姿回過神了,立馬纏上他:“現在還不是很盡興,我目前修為太低了,你怕傷著我,總在克製。我能感覺到。”


    “不,”鍾曉用鼻尖頂了頂她:“已經很好了,”唇在她嘴上磨了磨,“雖然未來可以更盡興,但當下我十分滿足。你呢,喜歡嗎?”


    用力點頭,墨姿直白道:“喜歡,我喜歡極了你在我體內,我包裹著你的感覺。”手爬上他泛紅的耳朵,不禁大樂,“鍾堯日,你害羞了哈哈……”


    鍾曉埋首在她懷中悶笑:“夫人,為夫甘拜下風。”


    抱著他的頭,墨姿低頭親吻他的金冠:“我想給師祖傳個信。”


    聞之了然,鍾曉認同:“軻來大傷,現是一盤散沙,確是無聖庵來此開立山門的最佳時期。不過……”


    墨姿蹙眉:“不過為求穩妥,無聖庵最好再拉上一個底蘊深厚的況昷大宗,召集遊散在各中千世界的大乘、渡劫修士一同來此。”小千世界的大宗門明麵上是隻有合體境修士,但一般合體境修士在修至大圓滿時,不想往上界,都會通過破界傳送陣至中千世界。


    在中千世界若是有宗門分宗還好,不然勢單總不會快活到哪去。


    他的夫人很聰明,鍾曉抬首看她:“一般的宗門,在合體境修士往中千世界時都會發一枚宗令,用以聯係他們,”兩指一挽,凝成一枚破界劍符,“你傳信回去吧,將盒桃山那座破界傳送陣位置告知,正好文水小界就在近日要開啟。”


    “好。”


    墨姿想無聖庵好,輸靈力入劍符。十息後,劍符飛出桐花仙府,破空而去。


    ………………


    兩百餘年了,小徒弟一直在外未歸,赤霞都憂心,今日又跑去墜零秘地霞亦冰澗嚎哭:“師父啊……您說您徒孫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我讓她出去避風頭,可哪有避風頭避兩百年的……都怪簡一宗……晟華劍尊好狠的心……”


    了因師太臉黑沉沉:“好了,別哭了。”


    站在一旁的赤寧抬手摸了摸臉,沒眼看師妹。她哭就哭吧,怎總扯上晟華劍尊?晟華劍尊日子不好過,她們師姐妹遭難。都吃了多少虧了,還不記打。


    赤霞抿緊嘴,兩眼淚花大仰著臉。


    真想一掌把這鬧心的小徒弟拍進冰窟窿裏好好涼一涼,了因頭生疼:“墨姿魂燈明亮,你嚎什麽嚎?”


    見天的數落晟華,就好像她能把晟華休了?要休得了,還要這小畜生來提醒她?也不瞧瞧,無聖庵有哪個打得過晟華?


    她現在就指望晟華能早日突破合體後期,然後滾去哪個中千世界待著,如此她也能得幾天清靜。


    赤霞吸著鼻涕:“師父,我們出去找小墨姿吧?”


    “去哪找?”了因都被氣笑了:“你知道那位帶她往哪一界了嗎?”這話才說完,眉頭徒然一緊,化作冰藍疾衝出霞亦冰澗。


    一道金色劍符鈧一聲插在千丈冰峰上,未等了因輸靈力入內,鎮守庵門的兩合體就到了。


    見到來人,了因師太立馬攜兩弟子上前行禮:“石裏老祖、石一老祖。”


    白眉石裏在凡世夫君去世後,便剃了度,同無理一般慈眉善目,上前一步:“了因丫丫,看劍符裏如何說?”赤霞小丫那小弟子的來頭,她們也清楚。今日得見破界劍符,她們也是有幸。


    “是,”了因向劍符打了一道靈力。聽到熟悉的聲音,赤霞熱淚盈眶,但僅兩息神情就變得凝重。不止她,包括石裏、石一都嚴肅了起來。


    清冷的聲音還在繼續:“卞啟西向兩百裏外盒桃山有往軻來界的上古傳送陣……”


    在劍符歸虛後,霞亦冰澗一片沉靜。直至空淨趕來,赤霞才開口:“師父,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們無聖庵不能錯過。”


    在一方中千世界開立山門,是她們小千世界宗門都有的“妄想”。


    什麽機會?空淨看看這個,瞅瞅那個,頓時心收緊,將目光定在最靠譜的赤寧師伯身上。赤寧也未叫她失望,立時把事情告知。


    得知詳情後,空淨不做考慮,看向了因師太:“老祖,簡一宗。”


    雖不想承認,但赤霞清楚,簡一宗確是無聖庵最好的選擇,且簡一宗在上界還有主宗依靠。


    了因點了點頭:“此事宜早不宜遲,你去下發宗令,讓遊散在各中千世界的老祖們想法子趕往軻來,我親去簡一宗尋晟華與桑悌。”


    “軻來高階修士大傷之事,不要隱瞞其他幾個宗門,”石裏斂目:“渾水最好摸魚,至於能不能摸到魚,就看各家本事。”


    “是了,軻來越亂於我們越有利,”空淨拱手退下,瞬閃回上安殿布置大事。


    了因也立時趕往簡一宗。簡一宗宗主桑悌是萬萬沒想到有一日他還能見著了因師太親臨臥禪山脈尋夫,笑臉相迎,隻未抵近就差點撞上徒然冒出來的某位大劍尊。


    見著人了,了因不廢話直接道明來因:“墨姿傳信回庵門,中千世界軻來高階修士大傷,四大家折了三。”


    聽到此話,桑悌精神一振。


    晟華凝目:“破界傳送陣?”


    “有,”了因撥開礙事的丈夫,麵對桑悌:“立道天道契約,簡一宗與無聖庵共進退。”


    看了一眼不太高興的晟華老祖,桑悌未有遲疑,同意與無聖庵聯盟:“還請了因老祖入簡承殿說話。”


    兩個時辰後,了因準備離開。


    晟華跟在後:“你不打算去瞧瞧你的衣冠塚?”赤霞那對師徒生來就是克他的,大的會哭會嚎還皮實,小的那位更是了得。惹了禍,一走兩百年,把軻來都捅破天了。


    “不去,”了因急著回庵門,怕他胡來,幹脆伸手牽住他:“你跟我走。”反正無聖庵,他常去。


    這還差不多,晟華滿意了。


    次日,兩家高階修士就聚到瑪安山脈與臥禪山脈之間的百勝山上共商赴軻來占山立宗之事。行為不避忌,很快玄寂宗、坤劍門等等均收到消息。


    第55章 滕洛


    在況昷各宗門蓄勢籌謀時,鍾曉帶著墨姿來到了軻來極南之地——麗日峽穀中,此地有一處通往同越界的破界傳送陣。


    “我得趕緊化神,”墨姿不舍地掏出五塊水靈晶,苦笑著遞予鍾曉。


    鍾曉接過靈晶:“等你化神之後,我帶你走虛空,”凝望妻子,心中在想那片遺落的幽瑥碎界,“不要急,你要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定數是什麽?墨姿垂目,沉凝片刻後見他還不動作,不禁問道:“怎麽了?”


    搖了搖首,鍾曉轉身向北:“有人來了。”


    一身著青衣的婦人,頭頂兩隻牛角極速瞬移而來,僅僅五息就到了他們近前,駐足在十丈外。看清對方容貌,不用問話,婦人拱手行禮自報家門:“軻來滕氏族英華拜見堯日大人。”


    “無需多禮,”鍾曉知滕英華趕來所為何事,直言道:“白靈醒悟,引動了白澤血脈,剝盡了柏氏一族的白澤生息。本座也已取走埋於安驊嶺地脈的白澤運丹,並且破滅了藏在麒連山的募運祭石。


    軻來運勢將回歸正常,用不當手段募運的人、妖也正在遭反噬。當然曾經受募運之人迫害的無辜生靈亦會迎來轉機。你去冰遼窟等白靈,她能救你師父。”


    “多謝大人,”滕英華跪地,眼中生霧。一萬年了,自她師父自封已經一萬年了。師父何等俊才,若不是遭白梓娜毒手,想來他該早就飛升了。


    墨姿不太清楚其中隱情,但能感知到滕英華的傷懷,不禁凝眉。強盛氣運寄予匪人身,當真是害比奪命屠刀。


    聽到心聲的攬月,閑不住了,小嘴立時開始叨叨:“滕英華師父子然元尊是真倒黴,修的至情之道,專注琴弦,深愛其師尊滕洛。滕洛是滕英華的姑母,也是滕氏族的上上任族長,消失一萬餘年了。


    子然元尊是滕洛在外遊曆時撿回來的,資質同塵微天刑的夫君鳳沐堯一般,風靈根。本來滕洛是想要子然修劍道,但子然卻獨鍾琴音……白氏族那個梓娜看上子然了,但子然心全在其師父身,哪會理睬別的女子……


    大概一萬兩百年前,滕洛赴盛海論道,從此失蹤。子然元尊急切找尋,白梓娜以滕洛行蹤引其至苗家風鈴山,再次求愛。


    求愛不得,就激怒子然,行偷襲,種赤陽火種於子然元尊丹田。子然元尊純陽之體,又是風靈根,赤陽難滅,終不得不自封在冰遼窟之下。”


    “你怎麽知道這些?”墨姿自覺有點小看攬月了。


    攬月抱著小被子:“吾不知道,但周程穎清楚,吾看過了她的陰魂。”


    原是這般,那她還不算小看攬月:“軻來高階修士損了七成,英華族長待如何?”


    “我滕氏族偏居一方,自在逍遙,不欲做大。”滕英華低垂著首:“至於旁界勢力如何,隻要不欺上寧海山地,滕氏一概不管不問。”


    “你倒是不像滕洛,”鍾曉轉眼看天際。提及滕洛,滕英華龍目含淚:“堯日大人,英華姑母會失蹤絕對與軻來盛運脫不了幹係。她曾潛入安驊嶺,見白靈規勸其回頭。可惜白靈雖愧疚不安,但心若磐石。


    盛海論道,是周家老賊提出的。姑母一去不回,魂燈幾度暗淡,好在近千年又恢複強盛。救世太難,我心不大,隻想守我滕氏血脈安寧。”


    鍾曉理解滕英華的心情:“滕洛會回來。”


    聞言,滕英華的心不禁震動,淚滾落眼眶,俯首叩拜。鍾曉轉身向傳送陣,墨姿多了一句嘴:“因果輪回,善惡終有報。人最忌心灰意冷。”


    將水靈晶投入傳送陣中心凹槽,嗡的一聲,傳送陣啟動。鍾曉伸手向妻子,墨姿握住順勢依到他懷裏,不過三息,天旋地轉。


    百息後,傳送陣中心凹槽裏的水靈晶歸塵,陣外靈氣恢複平靜。滕英華仍舊跪著,直至天黑才爬起身,仰首望天。


    因果輪回,善惡終有報。


    在姑母出事後,她父親親往上緣駢洲,被周家老賊引入麒連山。若不是身具囚牛血脈,一身功德怕是難保。


    父親飛升前叮囑她,安驊嶺不崩麒連山不塌,滕氏族萬不能妄動。等了六千年,她的心早就冷了。


    溫柔的清風拂麵頰,滕英華慢慢閉上眼睛,腦中浮現出一幅畫麵。一長得敦實的小女娃跑進千竹林裏,找到在彈琴的姑母,一屁股坐到琴上,伸手就去摸姑母的牛角,滿眼羨慕。


    “華華,做人有所為有所不為,苟活偷生不痛快,為大誌隕,吾雖死無憾。”


    這是姑母赴盛海前與她說的話,滕英華心一縮,深吸一口氣後慢慢吐出,睜開眼睛,心中漸清明,轉身向北瞬移。她先去冰遼窟迎師父,後……後看白靈欲何為。


    姑母、父親都憂軻來。兩位現不在,身為後輩,她不能對軻來禍亂冷眼旁觀。一想通,再無負累,瞬移速度更快,正欲化身遁光,不料腳下一個磕絆,踉蹌兩步。站穩身望天,心中滋味難說。


    就在剛剛,她竟預感到了自己的飛升雷劫會在七十年後。不禁再次淚目,慚愧不已,原天道一直都在等她想通。


    軻來遭人禍逢難,軻來人無一能置身事外。可她卻一直在逃避,藏身寧海族地,看著千頃水靈萼?


    有能而不為,是她錯了。雙腿一軟,跪到地。卡在渡劫大圓滿三千年,她一直悟不透,今天才明白症結在哪。


    心灰意冷……就困在心灰意冷四字。虔誠跪拜天地,她不出族地不問世事,何嚐不是一種自棄?


    ……………………


    抵達同越界,墨姿就徒生一莫名的感覺,隱隱的,抓不住。離開刺納河穀,她一路隨心往西,鍾曉跟在她後。


    走了百裏,墨姿停下腳回頭:“同越界西邊是不是有座鬼城?”想了半天,也就隻有這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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