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毒草多,一不小心沾染上就能當場斷了氣。她是一點都不怕。


    魏硯在原地摸著刀柄,被她毅然決然一去不返的模樣氣得發笑,抬步也跟了過去。


    掉落外氅的地沒多遠,沈瑜卿很快到那地方蹲在地上翻找。


    珠子不大,草生的又高,輕易很難找到。


    沈瑜卿單膝跪著,兩手扒拉高草,胳膊又忽被拉住,她抬了眼。魏硯蹲到她麵前,“不一定哪株草就是亡命的毒藥。”


    他拉著她的胳膊,眼睫低下,眸色深深地看著她。


    沈瑜卿靜默一瞬,一句話都沒說,揮開他的手繼續翻。


    “嘖!”魏硯看她倔樣兒,咬咬牙根,掌下用力扣住她的胳膊,沈瑜卿不耐煩,“你放開我。”


    魏硯冷笑,“邊兒待著去,我幫你找。”


    草生的高,埋著他的革靴,大掌一壓,成片的草都低下了頭。


    “要找什麽東西?”魏硯問。


    沈瑜卿臉朝他,他低著頭,她烏黑的眼珠隻看到他挺拔的鼻梁,淩厲的橫眉,看起來很凶,實際上也很凶。


    “問你話呢。”魏硯沒好氣。


    沈瑜卿唇動了下,“一個珠子。”


    “什麽樣的?”魏硯又問。


    他掌心壓過地上的高草,沒有猶豫。


    沈瑜卿別過頭,“算了,也沒那麽重要。”


    魏硯動作停住,終於抬頭朝她看,嘴角咧著,“耍我好玩?”


    沈瑜卿沒說話,她站起身,也沒顧地上的外氅往回走,餘光一瞥,看到湖水水麵漂著一顆梅染色的圓珠,日光下色澤炫目。


    正是先生送她的珠子。


    沈瑜卿隻想了一下,便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


    烏粼的解藥製成,沈瑜卿在氈帳裏躺了三日,高熱依舊沒退。


    她身子弱,畏寒,在漠北,大冬日不管不顧跳了湖,是真不要命了。


    氈帳倏地掀開,日光冷風齊頭並進,直往氈帳裏灌。


    沈瑜卿被這風凍醒,往榻裏縮,忍不住咳嗽兩聲,“綠荷,將帳簾落了。”


    她嗓子沙啞,聲兒也弱。


    好半晌沒人應她,風依舊在灌,她這才睜開眼往外麵看。


    已是後午,帳外的人身影高大,背光站著,一手撐著帳簾,另一手壓著腰間未出鞘的長刀,氣勢洶洶。


    沈瑜卿合上眸子,“你怎麽來了?”


    自那日他把她從湖裏撈出抱回馬車,不管她病的多重他都沒來看過一眼,也沒交代過一句話。


    魏硯眼盯了她一會兒,“來看看你還能喘氣嗎。”


    第37章 .活該倒是他自作多情。


    沈瑜卿裹緊被子,舔舔幹澀的唇角,眼睛受光線一刺,微微發酸,“冷…”她不自覺地出聲。


    厚重的布簾垂下,魏硯冷笑,“知道冷,還不蠢。”


    他語氣衝,說話實在算不上好聽。


    “我要休息,你進來做什麽。”沈瑜卿翻過身背對他。


    氈帳裏生著火熱暖爐,帳內暖融融一片,魏硯進帳就感受到一陣熱浪。


    “我能做什麽。”他盯著被下拱起的一團,“放心,我還沒狼到弓雖你這麽蠢的女人。”


    沈瑜卿心裏莫名煩躁,“你說誰蠢?”


    她背對著他,因為風寒,說話軟悶悶的,沒半點往常的氣勢。


    “你知道什麽。”沈瑜卿啞著聲,眼睫低垂,手攥了攥被角。


    魏硯目光愈發的深,他不是沒聽出她話裏隱約的委屈,從沒見過這樣的她,柔弱,倔強。


    “我是什麽都不知道。”他走過去,仗著力氣大,將包裹成蠶蛹的人掰了過來,他視線停到她臉上,一瞬微怔,她眼圈有一抹紅。


    以往不管他怎麽欺負她,都從未這樣過。


    他目光凝住,“那珠子倒底是什麽東西,這麽重要?”


    沈瑜卿吸吸鼻子,別過頭,冷淡開口,“你出去。”


    “說完我就走。”魏硯看著她。


    沈瑜卿愈發的難受,"憑什麽告訴你。"


    他從外麵進來,一身的寒,在氈帳裏久了,熱度越高,掌心發燙貼著她的頸。


    “憑我救了你。”


    湖水寒涼,她跳下去後拿到珠子,回來時腳踝被草勾住,是魏硯救了她,也因此中了奇毒草的毒。


    “我來漠北遭這麽多罪又是因為誰?”沈瑜卿咬唇,心裏愈發的賭氣。


    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他。


    魏硯看著她,嘴邊弧度拉大,掌心貼她的額,承認,“怪我。”


    觸及的溫度有微微的熱,沒他燙,他盯著她,眼裏都是她賭氣憋悶卻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他笑得痞氣,意有所指,“遭了這麽多罪,你若不留在這馴服我這隻野獸,豈不是虧了?”


    …


    烏粼的仆從有關外細作,故意誘他擅闖禁地中毒,目的就是為了引出沈瑜卿。


    細作關押入獄,魏硯連審了兩夜,才讓他們吐出點有用的東西。


    想抓沈瑜卿的犬戎人是西可倫部的王上耶律殷,耶律延的五弟。


    耶律殷坐到西可倫部王上的位子不過兩三年,關中安定,兩廂恪守各自疆域,沒有什麽交集。


    魏硯站在高台上,側目而視,懷裏抱著柄長刀。


    “王爺。”張禾攜著一張地形圖近前。


    魏硯夾著刀將圖接了過去。


    這張圖上繪的是漠北大致地形。


    西可倫部北有群山遮擋,水草豐茂,即使在冬日也不會過於寒冷,溫飽容易讓人滿足。


    耶律延不安分一心想拿下漠北,可耶律殷不同,他上位之日還遣人到淮安王府送上交好之物。


    他對照手中的圖,眼向遠望。


    裘金台是最近關卡瞭望的高台,可俯瞰千裏。


    正對西可倫部的氈帳從地圖的朝東緩緩向西移動。


    “安插人到關外,一有動向立即向我來報。”魏硯點著刀鞘,雙目敏銳,如俯瞰萬物的獵鷹。


    觀洲兵防部署完畢,魏硯回時已是入夜。


    天灰蒙蒙悶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耶律殷抓沈瑜卿無非兩個目的,一是因為她現在是他的女人,二則或許是因為她的醫術。


    不論對於誰,有這麽一個妙手回春的醫師在身邊都是大有裨益。


    魏硯念此,無聲笑了,她大約不清楚自己的醫術對於常年的戰亂而言有多麽重要。


    他摸了下嘴巴,想起白日一雙通紅的眼,有些意動,冽冽寒風中竟覺燥得慌。


    腳步加快,腰胯的長刀隨他動作晃動,一下一下拍打胡褲束縛下緊實的腿。


    …


    魏硯走後,沈瑜卿又睡下了小半日,再睜眼氈帳內黑漆漆,什麽都看不到。


    喉嚨幹澀,沈瑜卿撐坐起身,烏黑的發披散從肩滑落下來。


    火爐生著,倒不是很冷。她睡得實,後背一陣發汗,粘膩得難受。


    “綠荷?”沈瑜卿試探得喚了一聲。


    沒人應。


    她料想許是煎藥去了,手背貼著額頭摸了摸,溫度沒那麽燙,好了許多。


    不禁舒了口氣。


    珠子在頸上掛著,自出了禁地她就掛上了。


    當日凶險,魏硯為護她才中了奇毒草的毒,將她帶上馬,胡服脫下來都罩到她身上。她想說不用,可牙齒凍得打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毒性發作得快,她貼靠在他胸膛裏,能感受到他悶哼的痛苦,分明自身難保,卻還是強撐著一路護她回來。


    沈瑜卿摸著頸下的珠子,眼眸斂了斂,與他無非是利益相交罷了,她本就不該和他糾葛這麽多。


    “小姐您可算醒了。”綠荷燃了燭火,看她在榻上坐起來又驚又喜。


    沈瑜卿收回心緒,適應下驟然亮起的光。


    綠荷手裏端著剛煎好的藥,“小姐,您萬不可有下次做這種傻事了,王爺抱著您出來的時候,新淌下的水就結了冰,奴婢可嚇死了。”


    她嘰嘰喳喳像有說不完的話。


    沈瑜卿聽著,含笑,“我沒事。”


    “奴婢是心疼您。”綠荷扶著沈瑜卿靠好,藥端過去拿調羹喂給她,“您昏昏睡睡了三日,從小到大都沒病得這麽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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