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心不在焉。


    出氈帳時呼爾丹往外送,沈瑜卿走幾步停住身,回頭看他,“魏硯呢?”


    “王爺沒將這件事告知王妃嗎?”


    沈瑜卿看向譯官。


    譯官說了一遍。


    “他怎麽了?”沈瑜卿問。


    “王爺受了重傷,休養在氈帳裏。”


    …


    魏硯昨夜回帳,吩咐人去找了醫師。


    厲粟不解,“王爺,論醫術沒人比得過王妃,您何不去請王妃過來?”


    魏硯壓著雙眼,眉骨都是冷汗,“叫你去就去,廢什麽話!”


    他聲是冷的,左手刀撐在地上,眼裏漆黑一片。


    厲粟嚇得一激靈,不敢再說話,一溜煙跑出去。


    醫師在帳內忙活到天亮才沒了動靜。


    魏硯眼睜著看頂,目光凝神,忽咧開嘴,自嘲地笑笑。右臂拖在榻上,毫無知覺。


    落帳的簾動了下。緊接著一片光束進來,他撐坐起身,看清進來的女人,眼眯了眯,還有心思笑,“你怎麽來了?”


    沈瑜卿冷淡著一張臉到他麵前。


    她站著,他坐著。


    魏硯掀起眼簾,她眼裏很冷,像是在看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看你死了沒?”沈瑜卿說。


    魏硯唇動了動,眼裏失了笑意,沒說出一個字。


    兩人靜默不語。


    好一陣,魏硯斜著身子懶洋洋地靠到一側,左手摸了下嘴,笑意若有若無,“也是,我死了你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回京了。”


    沈瑜卿心倏地緊了下,瞥開眼,再看他時他依舊是那副懶散痞氣的模樣。


    無所顧忌,仿佛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一般。


    沈瑜卿看他一眼,唇抿了下,什麽都沒說轉身就往外走。


    “醫師說我這條胳膊廢了。”魏硯嘴角扯了扯,試探著用力,卻依舊毫無知覺。


    沈瑜卿站了會兒,“昨夜為什麽不去找我。”


    “你又不是大羅神仙,這條胳膊怎麽樣我心裏有數。”魏硯無聲地笑,“廢條胳膊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


    沈瑜卿霍地轉身,“什麽是大事?命都要沒了算不算大事?”


    “昨夜那種情況,就算你都快死了也不願意請我來?你把我當什麽?”


    魏硯黑眸漸漸似是有了亮光,朝她看過去,目光緊盯著她。


    沈瑜卿一出口,便將心想的話都說了,“你以前戲弄我的膽子哪去了?現在倒是慫,連見我都不敢?”


    兩人對視著,魏硯看著她,眼裏慢慢掛上笑。


    他盯著她,像是在看什麽寶貝。


    沈瑜卿別開臉,“算了,你既然不想,我便走了。”


    她抬步接著走,驀地眼下落一道人影,那人左臂伸開將她扣到懷裏,他沉著聲,“怎麽不想?做夢都想你能來看我。”


    沈瑜卿咬著唇,“誰要來看你。”


    “嗯,你不是來看我,是來治我。”魏硯低低地笑。


    沈瑜卿覺得他是故意的。


    “你先讓我看看。”


    腰間的手依舊沉著,他沒動,弓著腰,下頜抵在她肩上,“救不了就算了。”


    “還沒有我救不了的。”沈瑜卿貼他的側臉,他下巴搭她的頸,有青色的胡渣,紮著她,微微發癢。


    “你先讓我看看。”沈瑜卿接著道。


    魏硯蹭著她的臉,眼裏笑意越多,“你先讓我親一口。”


    “都什麽時候了!”沈瑜卿惱了,覺得這壞胚子實在沒個輕重。


    “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魏硯漆黑的眸一直在看她,像是看不夠似的,含住她白嫩的耳珠,脖頸,到她側臉。


    呼吸愈發得重了。


    沈瑜卿躲不掉,幹脆就叫他抱了滿懷,腰間沉沉,是他的臂。


    他壓住她的唇,一寸一寸地向下,慢慢加重。


    “好了,別親了。”沈瑜卿手抵著他胸口,側著臉躲了躲,他的唇太燙,惹得她臉側都生了紅。


    她急著給他診治,偏他無所顧忌,對著她胡作非為。


    “最後一口。”魏硯呼著氣,堵住她的唇。


    他目光太過肆意,激烈張揚,像山間野蠻的獸極具侵略性,盯住她眼眸裏的一汪泉水。


    許久,他才放了她,抵住她的額,“真不是時候。”


    “什麽?”沈瑜卿耳垂是燙的,臉也是。


    魏硯眸子暗下幾分,在她耳邊輕聲低語。


    沈瑜卿眼動了動,臉更紅了,“壞胚子,我才不答應。”


    “是我技術不行,方才下麵一點感覺都沒有?”魏硯說完,又自顧自道了句,“也是,都沒上手摸。”


    “你還治不治!”沈瑜卿眼裏帶著刀子朝他看過去,手推他胸口,“你不治我走了。”


    魏硯手臂錮著她,輕輕親她的耳,“治,你過來給我看。”


    沈瑜卿看他一眼,被他帶著腰往榻裏走。


    若不是他現在受傷,單獨的氈帳隻有他們二人在內,他摟著她往裏榻走,燈火搖曳,好像別有意思。


    他坐到榻裏,一腿屈著,右臂像多出來垂在身側,格格不入。


    沈瑜卿拆了夾板,胡袖撕裂,那條臂膀青青紫紫斑駁傷痕,有刀傷出的口子,血已經凝了,結出長長的痂,也沒用藥,大大咧咧吊著。


    沈瑜卿坐到他身側,看到那隻臂膀,心口不禁滯了滯,手輕輕地撫過他的胳膊,兩指搭他的手腕,低著頭輕聲問他,“怎麽傷的?”


    魏硯隨口道:“斧錘砸了。”


    他眼看著她的手搭在臂上,雪似的白,與他的黑相繞。


    “疼嗎?”


    “沒什麽感覺。”魏硯斜坐著。


    好一會兒沈瑜卿手收了回去,他攬過她的腰將人抱到懷裏,“看得如何?”


    沈瑜卿伏在他胸膛,臉仰著,輕下聲,“不太好。”


    “能治嗎?”


    沈瑜卿直言,“筋脈盡斷,給你診治的醫師確實用了最正的法子,已是一夜了,如果還沒感覺,可能…”


    她頓了頓,沒說下去。


    魏硯喉嚨滾了下,“一條胳膊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


    沈瑜卿最看不慣就是他這副不顧死活,浪蕩不羈的模樣。


    她抿著嘴不說話。


    魏硯見她沉默,故意逗她,“無妨,就算剩下一條胳膊也能旰你。”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話!”沈瑜卿氣得不行。


    魏硯眼低垂,臉上的血擦淨了,剩眉骨結的痂,在臉上更添痞氣。他漆黑的眼盯住她,手臂慢慢收緊,像是怕她會跑了似的。


    第48章 .心意都聽你的。


    晌午,醒柳送藥到氈帳裏。


    風刮著,天稍許昏沉。


    醒柳半個時辰前得吩咐去拿來時箱底備好應急的藥。


    藥種繁多,醒柳挑好送進了魏硯氈帳。


    帳內男人躺在裏榻,女郎手持銀針,施在他半邊臂膀上。


    男人眼一直盯著榻邊的女郎看,左手鬆鬆圈著她的腰,目光帶了絲笑,旁者角度都看出了從未有過的寵溺。


    沈瑜卿已經斥過他了,魏硯怕繼續下去將她惹惱,遂聽話地放開她,但時不時也會在她身上作惡一下,直到聽見帳外的動靜才有所緩和,隻環著她的腰。


    帳內的一切醒柳看得清楚,然即使再清楚都得垂下頭當做沒看到,她端著手裏的藥呈過去。


    碟裏盛著大大小小的藥瓶,端到榻邊案上。


    沈瑜卿擰開一瓶,在手裏沾了點又放下,對醒柳道:“將我箱底的那棵溶行草煎了送過來吧。”


    醒柳應聲出去。


    案上的瓷瓶已打開了十餘,氈帳內夾雜著濃重的草藥味。


    魏硯看她擺弄著大大小小的瓶子,拿了一堆藥抹到他胳膊上。他目光移到她的臉,離得近,她的臉愈發清晰,長睫卷而翹遮著烏黑的眸,眼尾一角竟有一小點嫣紅的淚痣,若是不仔細看必是難以注意到的。


    “你那些藥都給我送來了?”魏硯眼盯在她臉上,低低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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