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傾一國之力耗費五年建造的地下機括,果然足夠龐大,在這裏已經看到一絲一毫的皇陵蹤影了。


    現在是半下午,可惜是陰天,雲很厚,一時難以確定方向,楊延宗觀察片刻,大致判斷後,手一指往左邊坡下而去。


    他們距離徹底安全還早著呢,必須盡快尋找到己方的人馬並匯合!


    離開之前,楊延宗掃了一眼已經重新關閉的離門,以及門前遍地的屍首。


    根據他演算,生門三個時辰一換,二十四時辰剛好就是一輪,離門為生門最多再持續半個時辰左右。


    且這批死士被殺,後續也該很快就會被發現的。


    希望季元昊一行能及時趕出來,不然他那邊麻煩可就大的。


    ……


    季元昊那邊,也確實正往離門方向急趕。


    很值得一提的是,任氏並沒有從那個口子鑽出去,她和幾個人商量過之後,最後還是認為留在此處等一等比較好,一來這個邊緣地帶他們判斷還是比較安全的,二來想等季承檀。


    不想最後沒等來季承檀,卻等到了季元昊。


    不,也不對,應該說是抱著季承檀的季元昊。


    季元昊站在那個口子盯了片刻,斷然:“馬上收拾一下,按原定計劃從離門離開。”


    他神色有些僵硬,聽見瞿程榮等人從這裏往正廳去支援他後,臉上又添了一層晦暗,沙啞的聲音像是被砂礫磨礪過一般,又嘶又啞,匯合後站了不超過五秒,他立即決定掉頭。


    這個口子不行。


    從此處出去不亞於自投羅網。


    眾人立即動身離開,此時也顧不上什麽男女之別,季元昊抱著季承檀走在前方,唐顯州等人告了聲得罪,一左一右架著任氏在中間,季子穆飛速跟上,最後麵幾人殿後。


    他們這一趟走得還算很順利的,因為楊延宗等人已經走過了一遍,除了偶遇上幾波還在搜索蘇瓷季承檀的黑衣死士之外,季元昊下手極狠,手起劍落,直接斬首破膛,其餘的就沒再遇上什麽阻滯了。


    一路趕至離門,生門還在,他們立即從此處而出。


    出去之後是莽莽山野,季元昊辨認了一下楊延宗留下的暗標,擇同一個方向而去。


    能盡快和己方搜索的人馬匯合是最好的,倘若暫時不能,那便趕緊追上楊延宗他們。


    現在還不完全安全,兩撥人擰成一股才更穩妥。


    隻是不等追上楊延宗一行,季元昊這邊卻有人負傷太重挺不住了。


    冬季的陰天,天黑得有些早,疾奔了大約大半個時辰,山林中已經開始發暗了,這是身後有人呼吸一亂,唰唰兩聲,唐顯州急忙一把扶住:“不好了,主子,義渠有些撐不住了。”


    不獨獨陳義渠,季元昊手下好幾個人受傷都不輕,全憑一口氣撐著,如今終於擺脫皇陵,又漸漸運離生門,心口那口氣稍稍一鬆,再加上實在是力竭了,就有些撐不住了。


    季元昊俯身察看陳義渠傷情,不行!得趕緊停下處理包紮,“藥呢,藥還有嗎?先找個地方停下歇一歇!”


    一行人立即左右搜尋,背著半昏迷的陳義渠,互相攙扶,很快找到了一處避風的山坳,趕緊解下外衣扶陳義渠躺下,唐顯州是特地學過外傷縫合的,青黴素他們也有隨身常備,他低聲道:“主子放心,義渠傷勢不致命,沒事的。”


    幾人打水的打水,清洗的清洗,開始縫合給藥。


    季元昊看陳義渠神誌尚還清醒,放下心,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季承檀,走到更裏麵一點,揀了一個最平整最柔軟的草窩,他雙膝著地跪下來,再小心翼翼地將弟弟的屍體放下來。


    季承檀的屍體已經冷了,他抱著胞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體溫一點點下降,身軀變得僵硬起來,關節都不能再伸直了。


    季元昊隻能讓他側躺著,蜷縮地睡在草窩裏。


    他放下他,眼淚也跟著一起下來了,滴在季承檀已經青白毫無血色的嘴唇上。


    “承檀,承檀?”


    任氏稍歇了歇,忙起身走過來:“夫君,承檀的傷怎麽樣?不用包紮一下嗎?”


    任氏還不知季承檀已經死了,季元昊脫下外衣,小心裹在弟弟身上,這一路上走得又快,任氏一直隻以為季承檀隻是受傷昏迷了。


    她這麽一問,瞬間引爆了季元昊壓抑已久的情緒。方才一路上他都沒和任氏正麵說過話,就是怕控製不住,剛才那種環境根本就不適宜爆發爭執。


    直到此時,季元昊捂住眼睛半晌,慢慢站起身:“你知道他和蘇瓷的事嗎?”


    季元昊眼睛通紅通紅的,但他發髻有點亂,臉上也是血跡泥塵斑斑,臉背著光,一時倒不算特別明顯。


    任氏一聽這個問題,心裏一慌,俯身的動作一頓,驚慌抬頭看他。


    “我,我……”


    季元昊聲音嘶啞:“你知道多久了?什麽時候知道的?”


    任氏訥訥,半晌小聲:“……是馮川的時候知道的,有一年多了,承檀當時央我說,……”


    馮川?一年多了?!


    季元昊腦子“轟”一聲炸了,幾乎沒法思考,他反手一記耳光打在任氏的臉上!


    “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為什麽啊?!”


    要是平時,季元昊絕對不是這樣的,但他真的一瞬崩潰了,一年多啊,足足一年多的時間啊?!


    他抓住任氏的肩:“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


    正在忙碌幫陳義渠等人絞帕子擦洗臉上血汙的季子穆腦子也瞬間炸了,帕子一扔,撲過來,“為什麽打我娘?!”


    可他撲過來,卻一呆,父親淚流滿麵,母子二人對上是的是雙目通紅悲慟難以自抑的季元昊。


    “他死了。”


    “他已經死了!”


    所以不用包紮,也不用再止血用藥了,他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


    季元昊大悲,心髒一陣痙攣般的劇痛:“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啊?!”


    要是任氏早一些告訴他,季元昊肯定會將季承檀調走的。


    畢竟留在陽都,隻會紮楊延宗眼睛,影響雙方的和諧合作。


    他也就不會死了!


    季元昊一時之間,簡直沒法麵對任氏,因為她的一念之差,間接讓他失去了唯一的胞弟!


    任氏呆了。


    “死了,死了,……”她喃喃,跌坐在草叢裏,腦子一時之間,竟好像理解不了這兩個字的意思。


    “包紮好了嗎?忍一忍,我們再找個合適的落腳地方。”


    季元昊心疲神傷,但他還是得撐起來,強打精神看過陳義渠等人包紮好了的大傷口,這裏還不夠遠,也太不隱蔽,不能在這裏暫歇。


    唐顯州等人點點頭,旋即背扶著傷勢較重的同伴,火速清理好痕跡,繼續往前方趕去。


    又一路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找到一個比較幹燥又十分隱蔽的洞窟,把裏頭的小獸驅走,他們終於暫停下來。


    季元昊沒有再看過任氏,他把季承檀小心放下之後,點了幾個人,跟他出去找點吃的。


    大家又餓又疲,又失血過多,必須進些熱食補充能量,不然後續隻怕難撐下去的,尤其是陳義渠幾個。另外他還得尋一尋楊延宗留下的暗標。


    目前季元昊手下不加任氏一共十一個人,除去重傷不怎麽能動的三人,還剩八人,季元昊最後就點了三人,除了輕傷員外,還有兩個不怎麽負傷戰力完全的。


    雖然和任氏吵架,冷戰了,但他最後還是把大半的人手留在了懷孕的任氏身邊。


    “有什麽是,就放訊號。”


    季元昊冷著臉說完,轉身出去了。


    任氏怔怔坐著,之前唐顯州放她下來的時候,順手把了一下脈,胎兒很穩,就沒再多說,主子的家事也輪不上他們說話,大家默契都坐在洞口附近。


    洞裏頭,就任氏和季子穆,以及靜靜躺在地上的季承檀。


    季元昊轉身走了,任氏好像被驚醒了,她眨了一下眼睛,眼淚“刷”地下來了,任氏手腳並用爬到季承檀身邊,“承檀,承檀!”


    可這個她養大的、小時候靦腆害羞長大後視她如母的青年,已經永遠不會睜開眼睛了,白淨的麵上已呈鐵青色,觸手冰冷一片。


    任氏痛哭失聲,她跪在地上,伏身抱住季承檀,悲傷得不能自己,“對不起,對不起!……是嫂嫂不好,嫂嫂害了你啊嗚嗚”


    她視季承檀如子如弟,悲慟入心一時難以自抑,而季元昊隻會比她更甚。


    她想給季元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是她的不好,假如她當初沒有答應給季承檀保守秘密,那他大概今天就不會死了!


    她抱著季承檀哭了許久,直到唐顯州等人過來規勸,她雙身,稍稍哭過就算了,過分悲傷不顧自己也要顧顧肚子裏那個小的啊。


    任氏捂住肚子,勉力調整情緒,她抬起模糊的淚眼,搜索季元昊的蹤跡。


    可一直到任氏調整好情緒,把哭聲停了良久,給季承檀掖好衣裳,抹幹淨臉,等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天色大暗,季元昊四人也不見回來!


    “怎麽回事?”


    任氏一時也顧不上悲傷了,心髒一緊,不會是有追兵吧?!他帶那麽少的人出去。


    第92章


    外頭提著刀伏在荊棘叢後警戒的唐顯州幾人按捺不住,掉頭對任氏道:“夫人,標下等出去尋主子。”


    任氏心裏發緊:“好,好,快去!”


    唐顯州帶著兩個人出去了,但三人一去就沒有再回來。


    按著焦慮又等了快兩刻鍾,留在洞裏的人再也等不下去了,連重傷的陳義渠都撐著石壁站起身了。


    他們現在不加任氏季子穆就剩五人,其中四人傷勢是較重的,就剩一個輕傷戰力完全的,剩下的這人真是左右為難,他們心焦如焚欲出去找,可還有個任氏,他總不能把任氏一個人留下的。


    任氏卻當機立斷:“我們都去罷!”


    一來,萬一真遭遇追兵全軍覆沒,這個洞窟再隱蔽也早晚會被搜出來的;二來,更重要的,她此刻心如火燒,擔心季元昊安危,根本就坐不下去了!


    一行人撥開枯黃的茅草,從那大叢的老荊棘後繞了出去,小心慢慢往前。


    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隻剩不多的昏暗天光,山間密林暗影幢幢的,不好視物,但卻也對他們掩藏身形提供了很大便利。


    他們就剩這麽最後一點人了,在明知很可能會有敵人的情況下,是斷不能莽撞的。


    任氏雖然焦慮,但也沒法催促,隻能咬緊牙關忍著。


    這樣一路潛行,花了大約兩刻鍾的時間,他們終於找到了痕跡!


    “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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