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走出房門,才發現他住的竟然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整棟房子。


    從走廊一路走過,每個房間都大敞著門,甚至每個櫃子都敞開了,到處燈火通明。


    就像要把光照遍房內的每個角落,讓黑暗無處遁形。


    灰原哀踏著毛茸茸的小貓拖鞋,邊走邊向每個房間張望。


    這些房間基本不是空空蕩蕩,就是堆放著雜物。


    有的房間雖有床架子,但卻沒有床墊。


    看來這個人應該是一個人住。


    可他為什麽會一個人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呢?


    灰原哀困惑不已。


    而她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眼前出現了一段階梯。


    灰原哀收拾好情緒,邁開小小的步伐,走下階梯。


    樓下的光景逐漸出現在灰原哀的眼前。


    那隻白色的小奶貓正伏在一大碗貓糧上,瘋狂炫飯,看來已經餓很久了。


    灰原哀將小手扶在欄杆上,又感受到了那股令她眷戀的氣息,來自於門口兩側的兩盆綠植,茶幾上擺放的一束水仙,牆上掛著的墨畫……不一而足。


    而氣息最馥鬱的,是在那方廚房之中。


    一個人正在廚房裏忙前忙後。


    灰原哀步伐緩停,佇立良久,望著那忙碌的背影,不知不覺又將之與她在這世上最後的眷戀重合在了一起。


    但很遺憾,那個人並不是她的姐姐。


    三水琅端著兩盤炒好的菜,轉身走出廚房,恰好看見了愣在樓梯上的灰原哀。


    “已經醒了嗎?下來吃飯吧。”


    三水琅微笑著呼喚道。


    灰原哀聽到呼喚聲,從沉浸的回憶裏蘇醒過來,微微點頭,默默走下樓梯,坐到沙發上,微垂著頭,拘謹矜持。


    三水琅把碗筷遞到灰原哀手裏,隻是說了聲,“吃吧”。


    灰原哀又是微微點頭,默默吃著碗裏的飯。


    三水琅見她半天不夾菜,隻是炫著碗裏的白米飯,笑道,


    “你那麽喜歡吃飯?”


    說著,將一碗雞蛋羹推至灰原哀麵前,


    “病人吃這個,補充營養。”


    然後又夾了些菜放進她的碗裏。


    灰原哀心頭一動,感受著他的溫暖,眼眶有些濕潤,趕緊低頭刨飯,隱藏自己的情緒。


    三水琅見此情景,亦未多說什麽,也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灰原哀為了避免三水琅又給她夾菜,於是自己夾起菜來。


    兩人就這樣在沉默中吃盡了桌上的飯菜。


    “喵~~”


    白色小貓炫完了那一大碗的貓糧,跑到三水琅腿邊蹭著。


    三水琅低頭用手撫摸了幾下小貓的腦袋,起身收拾桌子。


    小貓見三水琅忙,於是跳上了灰原哀的大腿。


    灰原哀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感覺腿上多出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瞧,原來是一隻小貓,莞爾一笑,小手輕輕撫摸。


    小貓也不客氣,老神在在地踩了幾下灰原哀的毛絨絨睡衣,蜷身臥下。


    嘖,這隻貓日子過得還真是好啊。


    三水琅剛收拾好碗筷,回來就看見了這貓蘿莉與蘿莉貓融洽共處的一幕。


    但他自然不可能把小貓趕下去,隻好撇撇嘴,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包藥,倒了一杯熱水,走到灰原哀身邊,道,


    “我給你買了一些藥,你先吃了。”


    灰原哀點點小腦袋,伸手接過藥和水,仰頭一口藥一口水,服了下去。


    三水琅因此注意到她還沒摘下睡衣的吊牌,問道,


    “吊牌怎麽沒摘掉,是不合身嗎?”


    灰原哀剛剛服完藥,聽聞此話,猝不及防,輕咳兩聲,俏臉一紅。


    先前她一直一副冰山臉,這一下臉紅,三水琅就知道她肯定在想被脫光光的事情,立即解釋道,


    “當時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而且不合身,所以我就都給你脫掉了。


    放心,我是隔著被子脫的,什麽都沒看見,也什麽都沒摸到。”


    灰原哀一愣,臉反而更紅了,腦袋都要埋進小貓身上去了。


    雖然他是在解釋他什麽都沒做,但當麵說出來感覺更讓人害羞啊!!!


    正常人會對小孩子解釋這個問題嗎?!!


    三水琅見灰原哀頭頂直冒蒸汽,更加迷惑了。


    不是,嘛情況啊?合著我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了嗎?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看了……


    臥槽,等等,這特喵是小孩的身體啊,你丫在想什麽啊?!!


    於是,屋子裏又多了一台蒸汽機。


    最後三水琅率先反應過來,甩了甩腦袋,將奇怪的想法甩走,打量了灰原哀片刻,便伸手將她睡衣上的吊牌扯掉,


    “既然合身,那就把吊牌摘了吧。”


    灰原哀垂著頭,忽然見到一雙大手伸向自己的睡衣下擺,不由全身一顫。


    難道這個變態要對我出手了嗎?!


    果然還是醒著的更有判頭是吧?!


    不過下一秒她就聽到了三水琅的話語,見吊牌被扯了下來,才反應過來,自己誤會人家了。


    我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奇怪的想法啊?!


    不過這下她終於清醒,恢複了之前的鎮定。


    她又重新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情,垂頭撫摸小貓。


    三水琅見她恢複了正常,也不再說什麽,默默地坐到沙發上。


    兩人就這樣保持了長久的沉默。


    灰原哀小手輕撫,懷裏的小貓睡得香甜。而三水琅就這麽默默地望著一人一貓,疲倦的臉露出了一絲笑意。


    算起來,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


    現在這一幕,使他的靈魂都得到了休憩。


    他的心太空了,需要這樣的溫馨。


    灰原哀感覺到了三水琅的視線,但沒有抬頭。


    她想等三水琅先開口。


    但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她感覺腿都被小貓壓麻了,都沒能等到三水琅的詢問。


    她終於困惑地抬起小腦袋,卻恰好對上了三水琅的視線。


    兩個人都是一陣躲閃,這次是灰原哀先反應過來,垂頭撫摸著小貓,遲疑地輕聲問道,


    “你……不問我為什麽會倒在那場大雨之中嗎?”


    你難道不問我的身份和來曆嗎?


    灰原哀低垂的眼裏裝滿苦澀和黯然。


    三水琅聞言,微微一愣,思索一會兒,起身坐到了她身旁。


    灰原哀感受到三水琅坐到了身邊,也抬頭望向他。


    但三水琅並沒有看灰原哀,而是低著頭,伸出手掌,撫摸小貓的頭,道,


    “這隻貓也是我撿的。


    那麽你會去問它的來曆嗎?”


    灰原哀渾身一顫,眼中的苦澀與黯然被溫柔取代。


    這個人就算麵對小孩,也保持著絕對的尊重。


    他救下一個人,正如救下一隻貓。


    灰原哀的嘴唇勾勒出了一抹弧線。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笑。


    他果然和姐姐一樣溫柔。


    “我是阿笠博士家的孩子,跟家裏人鬧了一些小矛盾。”


    灰原哀撒謊不打草稿。


    雖然三水琅不打算追問緣由,但她必須得解釋。


    “那要我送你回去嗎?”


    三水琅自然知曉她是在說謊,但還是順著問道。


    頓了頓,見灰原哀沒說話,又鬼使神差地道,


    “要不在我家多待幾天吧。”


    灰原哀在他說第一句話時,沒有回應。


    按道理她應該拒絕的。


    組織的眼線遍布各地,三水琅隻是一個普通人,如果牽扯進來就是無妄之災。


    可是……


    她對上三水琅的視線,那雙帶著渴望和希冀的視線。


    她有一種感覺——她不能就這麽走了的感覺。


    為什麽呢?


    她回想起了那個夜裏,三水琅一個人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


    她回想起了那首歪歪斜斜的詩,回想起了一路走來的燈火通明;


    她回想起了裝睡時他溫柔的話語,回想起方才溫馨裏他沉默的注視。


    “他和我是一樣的。”


    灰原哀忽然這樣想道。


    這個房子空空蕩蕩,盡管燈火通明,卻照不進他的內心。


    也許,把他牽扯進來,對他來說,不僅不是災難,反而還是一種解脫。


    但灰原哀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


    是了,還有她昏倒前聽到的那聲呢喃,


    “我來了……”


    仿佛踏過了千山萬水,仿佛下定了莫大的決心,將無盡的溫柔,化作了這麽一聲呢喃。


    大概,他並不害怕死亡,而更害怕孤單。


    “好啊。”


    灰原哀輕捋秀發,展顏一笑,答應下來。


    既然你下定決心奔向我,那麽讓我陪你一會兒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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