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鶴謠拚了老命把嘴邊一句“……蕭屹?”憋了回去。


    寥寥幾句,關策居然能如此簡潔高效地暴露了一個人的姓、名、字、齒序乃至年齡,也算是個人才。


    她怕自己再問,眼前這位能把蕭屹祖宗十八代都抖落出來。


    她真不是有意窺探,隻是無意識重複,萬沒想到這位朝散郎嘴鬆得像老太太棉褲腰。


    她根本沒想問,他卻學會了搶答,禿嚕禿嚕全招了。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明明說好了,讓他親口說的……


    慘遭劇透的關鶴謠當即有點埋怨關策,這業務水平,下次組織有任務不交給你了!


    不管怎樣,關策這次的任務還是完成得很出色。至此,青簾居和國公府之間的情報網絡就建立起來了。


    兩位專員長話短說,安排了日後工作。


    “你名義上是阿秦的廚娘,你倆又是年歲相當的小娘子,我便通過她找你。”


    “好。”


    “若是小娘子有事找我,夕食…就加一道蒜蓉扇貝?”關策以權謀私,輕咳一聲,“我會說是我讓你加的。”


    “……好。”


    聊到最後,實在的關策又關心起關鶴謠的經濟狀況來,直要給她一些銀錢。


    “不用不用,除了藥,也沒給他花什麽錢。”


    且現在也有藥了,關鶴謠拎著兩大包藥,連連擺手,“他也幫我很多,我回家晚,他每天在家幹活的。剝核桃、擦桌子、掃地,現在怕是還在洗豆沙呢!”


    這兩天都開始洗衣服了。


    “???”


    關鶴謠怕再不走,就控製不住自己,也怕萬一他上來喊著“給孩子的”和她撕巴,趕緊告辭。


    *——*——*


    關鶴謠出了屋,才發現關箏竟親自坐在院中給他們二人把風。


    她雖在府中做了幾天工,也對這三娘子頗有好感,但是並無深交,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倒是關箏迎上來,親親熱熱挽起她,“今日我也算做了一回紅娘啦!”


    關策剛才已經和關鶴謠講明,為了掩人耳目,兩人見麵需借關箏的歸雁閣。便隻好騙她說自己心悅鶴廚娘,關鶴謠也很理解。


    真正讓關鶴謠心中警鈴大作的,不是三娘子曖昧的目光,而是她這一句“紅娘”。


    “紅、紅娘?”


    “是呀,我看的一個話本子裏,一名叫‘紅娘’的婢子就幫著她家小娘子和郎君相見。”關箏滿臉豔羨,少女心仿佛都實體化了,“真是一段佳話,沒成想我也能為人牽紅線呢。”


    關鶴謠低頭不語,關箏隻當她害羞,偷偷笑著,卻不知關鶴謠想的是:我又毒害無知少女了,太造孽了!等我掙了錢,定要把市麵上所有《天外雜記》全收回來!而後要麽林妹妹撕書,要麽政哥哥燒書,總之,一本不留!


    兩人相攜著走到月門,忽見關策從屋裏連滾帶爬地追上來,對著關箏就道:“阿秦,你出一頂轎子送鶴廚娘回去。”


    他神色頗複雜地看了一眼關鶴謠,又道,“日後每晚都如此。”


    關箏眨眨眼,這還是我那沒心沒肺的大哥嗎?怎的如此體貼周密?


    無論如何,她隻當關策這是開了情竅。而自己既是妹妹,又當紅娘,責任重大,自無不應的道理。


    兩位小娘子向著耳房走去了。


    關策杵在原地,反複揚唇、抿唇,肩膀直抖,終於憋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蕭鬆瀾啊蕭鬆瀾,你也有今天?!


    關鶴謠和他說了自己“回家晚”,聯係到信上最後一句話,他猛然驚醒,終於明白過來蕭屹對這小娘子抱著什麽心思。


    蕭屹在信裏警告他務必禮遇關鶴謠,否則罰他跑步直到把院子裏草都跑禿。對待救命恩人,這是人之常情,關策本來未作他想。可是後麵跟了一句——


    “寒路長,春宵短,請使早歸家。”


    關策第一次看時,心酸又感動,嗚嗚嗚五哥流落在外,這是想家了讓我們趕緊接他回來。


    就是這詩怎麽寫得有一點點肉麻,一點點纏綿?他都起了雞皮疙瘩。


    而現在……他壞笑著拍拍胳膊,原來根本沒有我們的事啊!


    想象著蕭家五哥擦完桌子掃完地,還要幽怨望門的模樣,他背起手,哼哼著香豔的小曲,開心得一步三晃走了。


    *——*——*


    站在自家門口,關鶴謠伸手敲門,“快遞,快遞!有人在家嗎?”


    在來開門的蕭屹疑惑又好笑的目光中,她晃晃手中信件,“麻煩簽收一下,蕭——郎——君。”


    蕭屹如雷擊頂,眼神失去了高光。


    *——*——*


    飯後愉快的甜點時間,隻有掬月是真的愉快。


    蕭屹兀自喪著,關鶴謠兀自悔著。


    哎,裝不知道就好了。


    “掬月啊,這豆沙是郎君洗的,你可要好好謝謝他。”關鶴謠抓住一切機會狗腿。


    “嗯嗯,郎君洗得可細了。”掬月咬著第三塊油炸糕,“擠得也幹淨,我炒的時候都沒費勁,翻兩下就好了。”


    這一點關鶴謠倒是不知道,她回來時,掬月把餡兒和麵團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她炸。


    可一想也是,她偷瞄那銅澆鐵鑄般的健壯手臂,他有力氣,其實非常適合洗豆沙這活兒。


    關鶴謠連忙誇獎優質免費勞動力,“洗豆沙的郎君威武雄壯!”


    蕭屹悻悻看她一眼,也不接茬,隻低頭吃桔紅糕。


    關鶴謠一邊被那委屈的小眼神萌得肝顫,一邊頭疼,這下可不好哄了。


    掬月隱約覺得郎君不開心。


    想來是還不能吃油炸糕,終於崩潰了。


    她吃了郎君的桔紅糕,對方卻不能吃她的油炸糕,這豆沙還是他洗的,掬月有些過意不去。


    況且——想起昨晚他為著“吃一塊還是兩塊”琥珀糖的事情和小娘子拉扯許久的樣子,掬月覺得,他還真的挺護食的……


    小娘子總教導她:護食的人,你惹不起。


    因為,源於食物的怨恨會持續一輩子的!


    掬月獻計,“小娘子用桔紅糕給郎君包點豆沙就好了。”


    “誒——?”關鶴謠拉長了聲音,若有所思,掬月這倒是個好想法。


    其實第二道“清明寒食”限定她想的是青團,自從吃了桂香坊那個青團之後她一直有點鬧心,準備多做幾個口味的青團,造福大宋人民。


    現在想起來,桔紅糕顏色漂亮,若是再把皮擀得薄薄的,綴著金桔粒和玫瑰花瓣的水晶皮裏透出深色的豆沙,嘖嘖,肯定好看。


    況且柑橘本就和紅豆相配,一碗粵式的陳皮紅豆沙是多少人心頭朱砂痣?


    事業心又占領了智商高地,關鶴謠和掬月討論起接下來的出攤計劃,蕭屹則一塊又一塊吃著糕,恨不得嘴裏嚼的是關策。


    飯後,關鶴謠有心和蕭屹好好談談,可掬月已經困得開始在大衣櫃裏絮窩了。


    左右今日已是二十七,沒了月光照耀,暗夜冥濛,難見人影行蹤。


    關鶴謠一咬牙豁出去了。


    “郎君,”她扯扯蕭屹衣袖,“與我到廚房去。”


    *——*——*


    主屋到廚房這幾步道,關鶴謠走過千八百次。


    這一次心緒不寧,又不敢慢行,竟走得磕磕絆絆。一不留神歪了身子,身邊人瞬時伸手扶住她,“小心。”


    關鶴謠堪堪站穩,扶著她的手臂卻未撤去。


    沉寂夜色之中,她覺得自己呼吸響得能震下屋頂瓦片。


    雖看不清,但身邊人的存在感反而更加強烈,源源熱意從他身上散出,燙紅了關鶴謠臉頰。


    關鶴謠輕掙,以重獲自由的手遙指空中,口不擇言,“今夜月色真美。”


    說完就想把自己舌頭咬掉,怎麽還來了一段日式告白,幸好這人不懂。


    望著那一彎暗淡到不能再暗淡的殘月,蕭屹無語了。


    須臾之後,他似想起了什麽,輕笑一聲,“我上次看的月色才美,正是玉盤滿月。怎麽一轉眼,這月亮就跑丟了。”


    原來他也會說冷笑話,關鶴謠倒是不緊張了。


    這她在行!


    她剛想給他說個更冷的,就又聽他說道:“跑了就跑了,天上月,並不足貴。”


    一雙炙熱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肩膀。


    “無論是那夜,還是今夜,屹想抓住的,唯有月下人。”


    第29章 爐邊夜話、表心意   蕭屹的手漸漸收緊,……


    小廚房中,小泥爐邊,關鶴謠和蕭屹默默對麵而坐。


    爐中紅光一點,映著明眸兩雙。


    “咕嘟咕嘟”水泡翻滾的聲音,打破了室內寂靜。


    關鶴謠便舀水點了兩碗仙術湯。


    這是在呂大娘子那裏買的原料,蒼術、甘草、大棗等溫養藥材研成的細末,喝時以沸水點之(1)。


    她遞給蕭屹一碗,“你吃太多桔紅糕了,”仙術湯溫脾胃,助消化,“怎麽,也像朝散郎一般‘暴食解憂’?”


    蕭屹捧著湯碗飲盡,“……他都告訴你了?”


    “他隻說了你姓名表字,家中排行,”她如實以答,“我還不知你什麽身份。”


    蕭屹微鬆一口氣,還不算太糟,張口便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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