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家就算了,還要人家生四掌給你吃,大師,奪筍呐。


    關鶴謠笑著吐槽,就又加了些筍,咕嘟咕嘟一起鹵。


    她燉雞、烙餅、調醬汁、準備炸物食材……凡此種種都做完回到屋裏時,蕭屹早完成了今日kpi,正在桌邊看書。


    他本仰起笑臉相迎,卻一扇鼻翼,隨後眼睛危險地眯起來。


    關鶴謠不覺大難將至,自顧去看凳子上的豆沙盆。


    往常都是掬月在家炒豆沙,她這是第一次見蕭屹剛洗好的豆沙胚,確實又細膩又幹爽。


    她正要誇讚,眼前忽一暗,原來是蕭屹閃至她身前,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下一瞬,他一手撥開桌上書冊,一手把關鶴謠摟起,穩當當摁到桌上坐著。


    有了桌子加持,關鶴謠視線比平時略高。事出突然,她隻滿頭問號看著蕭屹。


    “阿鳶,”那郎君雙臂撐著桌沿,似笑非笑,“你偷喝酒了。”


    關鶴謠馬上雙手捂嘴,枉枉然不打自招。


    都怪他說什麽香螺配美酒,引得她也饞起酒來,她又一直想那些有的沒的煩心事,難免就要杜康解憂。


    況且宋人嗜酒,她這、這不是入鄉隨俗嘛!


    此時雖已有高度的蒸餾酒,但還是發酵的低度數米酒、果酒更受歡迎,也更宜日常飲用。她小心地嚐了那壇玉髓,果然很柔和溫厚,應該隻有十幾度,於是偷偷喝了一盞。


    就那麽一小盞淡酒!


    又吃了幾口點心糖果,怎麽還會被聞出來?!


    關鶴謠悔不當初,她早該想到,這人既然長了狗耳朵,如何沒有狗鼻子?


    五哥,做個人吧!


    蕭屹緩緩俯身,關鶴謠漸漸後仰,待她終於意識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並不是要控訴她喝獨酒時,為時已晚,整個人幾乎被蕭屹籠在身下。


    身子和桌子形成一個顫顫巍巍的銳角,她再支撐不住,隻能鬆開捂嘴的手向後去夠桌子。如此得以又往後撤了兩分,卻也到了極限,再無處可逃。


    萬縷情絲搖人魂魄,蕭屹清朗的眸子難得迷濛起來。皆因傾慕之人與他咫尺相依,又是這般惹人恣意憐愛而不自知的姿態。


    “你偷喝酒,”凝視那紅潤菱唇,蕭屹口幹舌燥,“我也要喝。”


    第41章 蓮花鴨簽、險親吻   “五哥舌頭真好使。……


    這酒後勁兒真大, 關鶴謠想著。


    否則她怎麽現在頭昏目眩?


    她伸手去推蕭屹,隻是那貓爪肉墊踩奶一般的力道,頂多在他肩頭留了兩道褶子, 全然難撼這鐵壁銅牆。


    “五哥, ”關鶴謠服軟,“你先讓我起來。”


    蕭屹卻又往前湊了湊,一雙眼緊緊攝著她。


    “我沒有不讓你起來。”說著話就又在她頸間拱來拱去。


    雖沒真的碰到關鶴謠,可她卻覺得整個人都被罩在蕭屹的氣息中,被困在細密密的網裏, 成了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獵物。


    明明都袒著軟絨絨的肚子投降了,仍被壞心的捕獵者用無數雙手搓著、揉著、扒拉著逗弄。


    關鶴謠無奈咬唇,直接起身不就是投懷送抱嗎?


    對“蕭屹能放過她”這件事仍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使起苦肉計,“這樣我累腰……”顧盼生輝的桃花眼, 蓄著一汪柔軟春水,盈盈欲滴。


    想也不想就攬住她的腰,蕭屹輕聲答:“這樣就不累了。”


    關鶴謠恨!到底顯得她要投懷送抱似的。


    照這樣發展下去,今天真要交代在這了啊啊啊!


    春衫料薄, 清晰地感受到那腰肢的柔韌纖細,怕唐突佳人, 蕭屹咬碎了牙抑製自己, 才沒有進一步動作。不敢再想著手中觸感, 便越發貪求起她鼻息之間的清醇酒香,“今春的玉髓,我還沒喝到呢……好喝嗎?”


    “好喝好喝!”關鶴謠心慌意亂,也不管他喝酒了,“我去給你倒一杯?”


    “不要杯子。”


    “好、好的。”她說都不會話了, “捧壇子喝也成。”


    “也不要壇子。”懷中的小娘子自欺欺人嘴硬,卻沒有真的抗拒,蕭屹唇邊一直噙著的那抹笑終於綻開,將她摟得更近一些。


    “阿鳶許我嚐一口,”他眼中滿是誌在必得的光,語氣卻是溫柔的誘哄,“就嚐一口。”


    這個容器的量詞已經說得很明顯了,關鶴謠不能再裝傻。


    再裝就過了,有智障或者綠茶的嫌疑,她不屑為此。十指握緊又放開,如此掙紮反複直到指肚發白,她最後一個沒醉的腦細胞還在堅守崗位:這樣的難以自已的擁抱,親吻,是不是也隻是被美色肉.欲所蠱?


    世間男女之事,有人覺得是先有欲,再有情,所以歎“一見鍾情,不過是見色起意。”可也有人說是有情才有欲,於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情、欲,這兩者當真要辨個先後優劣,拚個你死我活?


    最後一個腦細胞表示這題好難,我也下班了先,愛咋咋地,再您二位的見。


    於是關鶴謠決定順其自然。


    今朝有酒今朝醉,良辰美景,不放輕過。


    既然想不明白,親身體驗便是,最後總有一個結果。


    她剛要伸手摟住蕭屹,卻見他倉促退後,而後猛然把她整個擁在懷裏。這一次,沒有被子的阻隔,關鶴謠結結實實貼在她覬覦已久的胸膛上。


    “你以後,”他懊惱至極,“給掬月多安排點活兒。”


    蕭屹如雷的心跳聲中,連關鶴謠都聽到了掬月的腳步聲,就離門口幾步。


    她愣了一瞬,隨後哈哈大笑起來,順風耳終於翻車啦!


    蕭屹又羞又氣,又急又惱,雙臂箍得愈緊,像要把她融進自己血肉裏。被勒得無法再開懷大笑,關鶴謠隻得緊偎在他胸口哼哼著低笑。


    胸口的細微響動,震得蕭屹周身酥麻,他牢牢圈著關鶴謠,直到最後一刻才放開,飛快將她抱到地上。


    關鶴謠腳尖剛觸地,拍拍衣衫,便被推門而入的掬月看到她燦爛得不能更燦爛的笑臉。


    “我回來啦!小娘子什麽事情這麽開心呀?”掬月這孩子從小就公允,從不厚此薄彼,“郎君也開心嗎?”她笑嘻嘻地問。


    蕭屹幽幽轉身,黑著一張臉,點了點頭,看起來真的非常、非常開心。


    關鶴謠聽掬月匯報今日成果,竟炒了足足一百斤油焦麵,都包好了放到鋪子裏寄賣。


    她臉上的微笑仿佛是對工作的滿意,實際上仍對蕭屹的嘲笑,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拍開蕭屹在桌底摸摸搜搜企圖握她手的爪子,關鶴謠柔聲問,“掬月中午吃的什麽?吃飽了嗎?”


    “我們買了燠麵!澆了羊湯,很好吃的!”小丫頭眼睛發亮,“畢二哥也愛吃,讓我謝謝你呢,說從沒遇到過這麽好的東家。”(1)


    關鶴謠趕緊把蕭屹的手拽回來。


    這事還沒得及和他說呢!他定又要吃醋。


    握著他手,關鶴謠做出個無辜的表情。


    纏綿之態,消人之意。看她這副模樣,蕭屹心馳神漾,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他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就算是鬧著逗她,也不舍得和她置半分氣。


    隻是他初心不忘,原則問題,該問還是得問:“誰是畢二哥?”


    關鶴謠滿臉釋然與欣慰。


    妥了,舒坦,就等這句呢。


    他今日要是不問,她晚上都睡不著。


    蕭氏“誰是”大軍又添一員猛將。隻是經過此前數役,關鶴謠已經升級,再也不怯了!她自覺有足夠經驗值安撫這愛吃醋的郎君,把他毛捋得順順的。


    關鶴謠施施然剛要開口,誰知掬月搶答:“畢二哥是小娘子新雇的夥計,”她忽然特別有文采,特別有激情,“身高丈二,虎背熊腰的,可能幹了!還特別聽小娘子話,對小娘子殷勤得很。”


    “想必對他家娘子更殷勤,”關鶴謠打斷她施法,“畢竟娃娃都生兩個了。”這孩子是不是收畢二好處了?


    “掬月啊,廚房小砂鍋裏燉著鵝掌,大概每數八十三個數就要開鍋攪十六下,你去看一會兒。”


    傻孩子聽得如臨大敵,連聲默背幾遍數字就直奔廚房,看得屋裏兩個狡猾無恥的大人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來。


    關鶴謠嗔他一眼,“郎君怎這麽愛吃醋?”


    “酒不讓吃,醋不讓吃,”蕭屹的視線糾纏著她唇,“我最想吃的也不讓吃,阿鳶怎這麽狠心?”


    “不讓吃酒是因你有傷,不讓吃醋是因你不需,至於別的……”關鶴謠垂著眸笑,“明日長興坊有大集,呂大娘子說帶掬月去玩。”


    輕輕慢慢地,她來回摸著蕭屹掌心硬繭,“我在家裏陪你。”


    被暗箱操作去春遊的掬月還在廚房看鍋,兢兢業業。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天呐做鵝掌原來這麽麻煩嗎?虧得小娘子有耐心給郎君做。哎呀,唔嗚嗚……數到哪了?五、五十一,五十二……”


    待她吃到這口鵝掌時,倒是覺得一切辛勞都值得。鵝掌肉厚,又去了骨頭,肉嘟嘟在筷子間抖啊抖,正在說著“來吃我啊來吃我”。掬月自然受不住這個誘惑,她還沒吃過鵝掌呢!


    滿滿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膩,韌而不爛,油汪汪、滑膩膩的汁水迸出,都要把嘴巴粘起來了。


    無論是厚實的鵝掌,還是嫩脆的筍塊,都被丁香、八角、陳皮、桂皮、茴香等各色香料煨得滋味十足,掬月呼嚕呼嚕吃了一碗,擦擦嘴,看著滿桌佳肴花了眼。挑了個芥末墩兒吃了,被辣得眼淚汪汪,趕忙咬蔥油餅,緩過勁兒來又忍不住去吃芥末墩兒。


    關鶴謠看她東一口、西一口吃得滿頭是汗,給她夾了一塊蓮花鴨簽,“先趁熱吃炸的。”


    更識貨的蕭屹早就吃上了。


    昨日關鶴謠問他喜好,這是他說的第一道菜,可見是特意為他做的。話說回來,這桌上都是他愛吃的,再看掬月的樣子,想來是他倆喜好的交集。


    鴨脯絲被豬網油裹緊,卷起蒸熟後掛蛋糊下鍋炸,而後斜刀切成橢圓形,整齊地碼在盤中,形成一朵盛開的蓮花形,所以叫“蓮花鴨簽”。


    金黃的外皮咬下去“哢擦”一聲脆響,而後湧入口中的便是豬油的豐厚濃香。豬網油炸過之後又薄又酥,滋滋冒油,正配裹著的鴨絲。焦酥和細嫩,本就是天作之合。其中卻還有筍絲、鬆蕈絲,更豐富了質感,在口中層層疊疊鋪開,唇齒留香。


    若隻是炸製火候到位,也非難事,但是那鴨肉絲尤其嫩滑,還有一絲鮮味,卻是蕭屹以前沒吃過的。


    “鴨肉裏是否加了魚蝦?”蕭屹問。


    “五哥舌頭真好使。”關鶴謠笑著誇他。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誇獎,蕭屹卻神色遊移,含糊地“嗯”了一聲,視線又向她唇上滑來。


    關鶴謠掐他大腿。


    “好好吃飯。”她磨牙鑿齒瞪著蕭屹,又轉頭給掬月強行解說,“魚肉和蝦肉打成茸拌到鴨肉絲裏,不僅更鮮嫩,也更緊致不易散。幸好陸老丈做我這一條小魚、幾隻小蝦的生意。”


    掬月正啃著雞翅膀,“哦”了一聲,並不在乎。


    一個和她耍心眼,一個根本沒心眼,關鶴謠心累。她給自己挽尊,“有這十八樣吃食,咱們明日寒食可有的吃啦!‘寒食十八頓’嘛!”


    “寒食十八頓”倒不是指要吃十八頓飯,或是做十八樣菜。而是寒食不起灶,無需按時炊三餐,冷食也都備好了,餓了就吃便是。所以才有“懶婦思正月,饞婦思寒食”的說法,懶婦正月不用做針線,饞婦寒食可隨時享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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