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轟鳴的雷聲忽然停歇,漫天黑雲散去。


    盡管渡了一道大劫,寒山真君看起來卻是輕鬆灑脫,手腕一翻,長劍消失,換成一柄折扇,慢悠悠搖著來到眾人麵前,一個個看過去,搖頭晃腦道:“呦,乖徒兒,你還是化神初期呢,要再接再厲啊,就算比不過為師,也萬萬不能氣餒。”


    “嘖嘖,這是滄海吧,年紀不小,境界不高,這樣可不成啊。”


    “咦,這老頭有點眼熟,我說師尊,你都老大不小了,還跟小徒弟一樣都是大乘,老臉掛得住麽?”


    眾人:“……”


    玄清道君:“臭小子我讓你嘚瑟!老子今天教你重新做人!”


    陳輕瑤張了張嘴,又默默閉上,雖然有點大逆不道,但她想說,師祖,請重重地打!


    第147章


    寒山真君進階大乘,因為太過得意忘形,被玄清道君好好教訓了一頓,之後閉關數月鞏固修為,跟著便馬不停蹄出宗浪蕩去了。


    來到上界十餘年,除了有人上門請出手,其餘時候都在小小宗門內待著,這種日子對他而言著實有點枯燥難捱。


    隻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他的修為在下界能夠橫著走,在上界便有些不夠看,寒山真君,如今該稱他寒山道君了,寒山道君並不怕惹事,也不怕來自高階修士的威脅,但他怕死得太丟臉。


    師尊、師兄、徒弟、損友都在這兒,假如哪天他們收到消息,得知他得罪了某某大能,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被人一刀砍死,那他這將近三百年的寶貴麵子還要不要了?想一想那場麵,就算是也死不瞑目啊!


    所以他才這麽努力修煉,不到二十年就邁入大乘,隻為了能盡早回到可以橫著走的日子。


    雖說如今才是大乘初期,但渡劫修士不出手,尋常大乘未必是他的對手,就算來了大乘後期,打不過也能跑。


    他算了算,覺得自己穩了,於是一擺手,揮別宗內眾人,瀟灑離去。


    “去仙劍宗找人練練!提防那個狐狸臉!”玄清道君在後麵交代。


    寒山道君誌得意滿的聲音遠遠傳來,“知道了——”


    看著不靠譜的師尊身形消失,陳輕瑤有點憂心忡忡。


    並不是擔心他的安危,畢竟實力擺在那裏,化神後期就能一劍逼退大乘中期的人,如今大乘了,還有誰能威脅到他的性命?


    她就是怕,會不會不久之後,就有一群被師尊揍了的人上門來討說法要賠償?


    她仿佛看到自己整日低聲下氣給人賠禮道歉的畫麵。


    想想就可怕,要不幹脆去閉關,把這些事丟給大師伯?


    玄清道君目送徒弟離開,回頭一眼見到徒孫微皺的小眉頭,安慰道:“乖徒孫別擔心,上界沒幾個人能傷到你師父,要是真有人不長眼,師祖把他們老窩端了!”


    陳輕瑤心頭悠悠一顫,滿腦子都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看來,是得要閉關了。


    說幹就幹,她轉頭將宗門事務托付給大師伯,買賣的事有餘平看著,要是有人想請她出手,能等的就讓客人等著,等不了請他們另尋高明。


    然後回到自己洞府,把門一閉開始閉關。


    這些年她與那枚真火配合越發默契,不論煉丹煉器都覺得得心應手,已經煉過了地階大部分丹藥,且基本每種都能煉出極品丹。


    至於法器,因為修為稍弱,後勁不足,煉製地階上品有些勉強,煉完之後整個人被掏空,上品之下則完全沒有問題,甚至煉完地階中品,不必恢複,還有餘力再煉一件簡單的地階下品。


    符籙與陣盤也不曾落下,托那些下訂單客人的福,這些年她幾乎將煉遍了大半地階丹符陣器,單她會的那些種類,隨便丹道陣道說一樣出去,就能驚到一片同道中人。


    宗門內那些丹修陣修因為身在外門,不清楚內門情況,這些年下來也沒發現她兼修四道的事,但餘平大概有所察覺,內門就那幾個人,除了陳輕瑤之外,其他人怎麽看都不像會煉器畫符的人物。


    察覺之後,他看陳輕瑤的眼神越發熱切,以往還對自己身為丹修,卻還要招待客人做生意這事有話想說,後來半點異議都沒有了。


    因為他發現陳輕瑤比他更忙,同時兼修四道,在每一道上都是佼佼者,並且修行方麵也沒落下,隻有這樣的天才,才配得上日後宗師之名,自己還差得遠,沒有資格抱怨!


    比起初來天元仙宗,他的心態已經轉變許多,不過至今依然沒能回到地階。


    陳輕瑤知道這是他修為不足的緣故,她當初能在沒有真火的前提下,憑借元嬰後期修為煉出地階丹藥,純粹是因為服過大衍丹,丹田經脈比常人寬闊,經得住消耗。


    餘平也是元嬰後期,因為有過真火,所以曾達到地階的高度,失去真火後,他自身修為無法支撐整個煉製過程。


    不過,一旦進入化神,有從前的基礎,相信他馬上能重回地階。隻是過往種種經曆,已成為他的心魔,心魔一日不除,境界一日難以提升,隻能看日後能否有轉機。


    陳輕瑤閉關不久,便有一件事在修真界迅速傳開,一名大乘道君單人獨劍向仙劍宗下戰帖,接連打敗三位大乘劍修!


    許多人覺得這消息聽著耳熟,酒樓內,便有一名修士問好友:“不是二百多年前也有一位道君,挑落了仙劍宗四名大乘麽,如今他又卷土重來了?”


    他的友人說:“你不知道,此大乘非彼大乘,二百多年前那個是師父,現在這個是徒弟。”


    那修士驚歎:“他們的師門未免太厲害了!”


    一時間,天元仙宗、玄清道君之徒、寒山道君這幾個詞,響徹修真界。


    對於一個剛立成沒多少年的宗門來說,天元仙宗的名氣著實有些大了,時不時就有些驚人的事跡在人們耳畔響起。但隻要想想那宗門內都有什麽人,大家又覺得不奇怪。


    據說他們大多出自下界同一個宗門,提起下界,上界上至修士,下到凡人,都有幾分優越感,覺得那兒遠不及上界,多少年才能上來一名化神,比他們渡劫修士還稀少。


    直到天元仙宗橫空出世,那樣一群妖孽天才出現在眾人視野中,他們才發現,下界或許自身條件比不上上界,但從下界上來的修士,論及天賦、論及修行刻苦程度,並不比任何人遜色。


    有人佩服,就有人看不過眼,甚至有一些極端修士,認為從下界來的人,是和他們搶資源爭靈氣的入侵者,以往不是沒有下界修士隕落在他們手上。


    但是對於天元仙宗,乃至其宗內門人,這些處在陰暗角落裏的人,卻隻敢暗暗憤恨嫉妒,不敢真正動手。


    挑戰完仙劍宗,寒山道君很有幾分不滿,因為玄清道君當年打敗了四個人,而他隻打敗了三個,被那老頭壓過一頭,他當然不樂意,可是任憑他怎麽叫陣挑釁,仙劍宗的大乘跟聾了一樣,就是不下場。


    他還尋思著搞點破壞把人引出來,便被仙劍宗那名麵帶笑容的掌門一巴掌拍出了宗門。


    寒山道君正眼一瞧,來人自己打不過,又好像是老頭師尊說過要提防的狐狸臉,於是腳底抹油,很識時務地轉身就走,半點不糾纏。


    離開仙劍宗,他馬上又去了據說很能打的無上仙宗,想見識見識那幫體修的肉身鐵拳。


    等到陳輕瑤出關,餘平匯報信息,說的第一件事,便是寒山道君已經打遍了半個修真界,正向另外半個進發。


    “……賠了多少錢?”陳輕瑤顫聲問。


    餘平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道:“曾有幾波人尋來,都被風溪真君打發了,還有一些走前下了訂單,已經成為宗門固定客戶。”


    陳輕瑤鬆了一口氣,而後心底湧起大大的佩服,不是對師尊,而是師伯。


    不愧是當過掌門、給師祖、師尊前後兩代刺頭收拾過爛攤子的人,渾身上下隻有兩個字,可靠。


    將高高提起的心放下,她對餘平道:“一會兒我去把地階上品的法器、陣盤、符籙添上,以後隻要是天階以下的訂單,我們都接。”


    餘平又是愣住,片刻後眼中陡然爆發出異樣神采,“您距離天階隻有一步之遙了?”


    陳輕瑤笑道:“一步之遙有點誇張,還差一大步吧。”


    此回閉關曆經數年,她的修為邁入化神中期,境界提上來後,又在傳承中一番狠練,把丹符陣器幾道也都提到地階上品。


    地階上品距離天階,看似隻差一點,但大階級的跨越,遠比小階級難得多,不但需要經驗累積,還得看個人悟性與機緣,有些人隻差靈光一現,卻就是參不透,在某個境界困頓數十乃至上百年。


    餘平相信那些參不透的人裏麵,絕對不會有陳輕瑤,能將四道都修煉到地階上品的人,天階於她而言,不會有任何難度!


    他興致昂揚地跟她談論丹道,完全看不出平日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直到蕭晉到來,含笑看著兩人談話。


    陳輕瑤跟餘平點點頭,示意下回再談,主動迎上蕭晉,與他一起往外走。


    行至玄清道君時常待著的山腰那棵樹下,從這個方位往外看,不論內門外門,盡收眼底。


    樹旁有塊大石頭,陳輕瑤跳上去,曲腿坐下,兩條小腿懸在石外輕輕擺動。


    “你也來啊。”她衝蕭晉招招手。


    蕭晉隻得也躍上來,石頭上小下大,頂端並不寬闊,兩人並肩坐著,身體側麵緊緊靠在一起。


    微風吹過,送來遠處細微的花香,前一夜大約下過雨,腳下土壤帶著濕潤的氣息。陳輕瑤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按照四季節氣劃分,如今應該是清明前後,這個時節最適合到外出遊玩。


    從前在鳳臥山,她總是趁此時滿山跑,尋找美味的山珍野菜。再往前一些,上輩子還在讀書的時候,學校每年組織春遊,一輛輛大巴車開向野外,車內滿是歡聲笑語。


    自從來到修真界,時間動輒以年、十年計,她已經許久沒有留意季節變化了。


    她偶爾會有些迷茫,為了長生的目標,來去匆匆、慌慌張張,錯過身邊那麽多美麗的事和物,當真不是本末倒置麽?


    但隻要想到麵前的威脅、未來的隱患,她很快又重新變得堅定,隻有足夠強大,才能保證自己在危險中存活,才有性命去欣賞那些美麗的事物,或許不久後,她還要依靠這份力量去保護它們。


    而且……她看了眼蕭晉,雖然錯過了一路的風景,但好歹沒有錯過身邊的人嘛。


    見她忽然看著自己笑,蕭晉也跟著無奈笑笑,道:“怎麽了?”


    陳輕瑤不答,伸手戳了戳他,反問:“剛剛我跟餘平說話,你是不是又不高興了?”


    “沒有。”蕭晉麵不改色,“我知道阿瑤與他說的是公事,如何會不高興。”


    陳輕瑤心裏嘖嘖兩聲,說得好寬容好理智,如果剛剛身上泄露出來的氣息也有那麽友好她就信了。


    不過她沒有點出,自己的男朋友,肯定要留點麵子的。


    她晃著腿看風景,身體也跟著微微搖晃,晃了一會兒,腦袋便靠到蕭晉肩膀上。


    蕭晉身形稍顯僵硬,一隻手護在她背後,幾次想要將人攬住,又不敢真正落下,如此來回拉扯許久,才終於下定決心,虛虛環住她的身體。


    玄清道君拎著酒壺,打算日常到樹下坐一會兒,還沒走近,便發現自己的地盤被徒孫占領了。


    他看著兩人相互依偎,一個悠閑、一個稍顯拘謹的背影,搖了搖頭,“年輕人呐……”


    酸唧唧的,把他的酒都給熏酸了。


    陳輕瑤本打算看個日落,不想太陽還未下山,就收到餘平傳信,山門外有個少年要見她。


    隨著天元仙宗日漸出名,來投奔的除了丹修陣修,也有一些想要拜入宗門的年輕人。


    隻是宗內那些人,都沒有收徒教弟子的意思,因此至今沒有一個新弟子入門。


    不過此時來的這名少年不同,餘平說他自稱吱吱,還道陳輕瑤一聽就知道他是誰。


    “吱吱?”陳輕瑤愣了愣,一下子還真沒明白過來,直到想起那個巴掌大金燦燦的小身影。


    她隻給小猴子起過這名,而距離當初古山妖王將它帶走,已經過去十幾年,難道小猴子終於血脈覺醒成功,大變活人啦?


    她從石頭上一躍而下,拉著蕭晉興衝衝道:“走,我們去看看。”


    餘平已經得了信,將那名少年領到大殿。


    隻遠遠看了一眼,雖然瞧著是個陌生麵孔,可是那靈活的身手,狡黠的表情,猴裏猴氣的氣質,陳輕瑤立刻確定,就是小猴子沒錯!


    “吱吱!”她喊了一聲。


    少年立刻轉過頭,見到她,圓溜溜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圓,“唧唧唧!”


    他蹭地跳過來,一下子躥到陳輕瑤的肩——沒躥上去,被蕭晉眼疾手快拎住了後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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