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


    她冷哼一聲:“這個時候,你要做的就是跟我一起罵。”疊什麽被,疊什麽被?罵就對了!阮玉將手裏的瓜子捏碎,“哪天我夢到他,也讓他知道,什麽是我阮玉的規矩。”


    她一定把執道聖君埋茅坑裏!


    阮玉罵得痛快,都沒注意身邊的莫問黑著一張臉。她繼續道:“他睡著了,還找木傀儡監督我,我想把木傀儡的靈石取下來,結果被木傀儡一腳給踹暈了!”


    她轉頭看向莫問:“我當時就昏過去了,哪曉得還能做夢。”


    她歎了口氣,“肯定是修行太累,神識也疲憊,被踹倒在冰冷的地上都能睡著。”


    本來黑著臉的逢歲晚愣住,“你被木傀儡踹暈了?”


    阮玉嗯了一聲。她把臉懟到莫問眼皮底下,指著自己光潔的額頭說:“應該是這裏,一抽一抽的疼。”


    本想撒個嬌,可離得太近,對方呼出的氣息撲麵而來,讓阮玉心跳加速,不自覺紅了臉。


    她連耳朵都好似燒起來了。


    上次都沒親到。


    這次,她可沒喝醉。


    可真叫她親上去,她又有些害羞。阮玉索性閉眼,心裏想,你親過來呀。


    這是她的夢。


    隻要她的願望足夠強烈,就一定能夠成真。


    所以,她隻需閉著眼睛,等著就好。


    逢歲晚看著麵前的小臉,心湖像是有一片羽毛在輕輕地撓,又酥又癢。


    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呢喃,你親呀,你倒是親她呀。


    他不由自主的靠近,心跳如同擂鼓,隻是在即將碰觸到那嫣紅的唇瓣時,一陣風吹過,卷起了幾顆瓜子皮。


    逢歲晚眼角一抽,他想起了阮玉亂蓬蓬的頭發,眼角的眼屎,以及,被她踩在地上的被子,還有淩亂的儲物袋。


    現實和夢境重疊,心湖裏的羽毛變成了石頭,咚的一聲沉了底。


    這地方,不能再呆。


    這般想著,逢歲晚直接離開了阮玉的夢。隻是臨走之前,鬼使神差地一般,他輕撫了一下阮玉的額頭。


    阮玉抬手揉了一下被他拂過的位置,隻覺有幾分癢。


    她睜眼,看到身邊莫問已經不見蹤影,幽幽歎了口氣。


    看來,我的想法還不夠強烈啊。


    我以為我想他親我,結果,我隻是想他摸我的頭。


    為什麽我做夢都這麽矜持呢!


    果然,我臉皮太薄。阮玉拍了拍自己發紅的臉頰,下次,下次我一定能如願以償。


    她坐在牆頭吹風,忽地想起自己以前識字時的樣子。


    那時候,為了能夠看話本,她有大毅力,隻學了一個月,卻讀完了書院書架上全部的書。白天看,夢裏也在背。


    阮玉想起自己白日裏沒念完的口訣。因為體內靈氣不夠,她都沒法控製木傀儡。


    她能不能嚐試在夢裏練習?


    想做就做,阮玉在夢裏一遍一遍的運轉靈氣,念口訣,直到墨色吞沒整個夢境,而她,也陷入了真正的沉睡。


    第22章 傅紫衣


    忘緣山,聽風主殿。


    微風吹響簷角的銅鈴,清晨的第一縷光悄悄爬上窗棱,在君子蘭肉肉的葉子上烙下一個光斑。


    就見那君子蘭將胖胖的兩片大葉子伸出花盆,葉子尖撐地悄悄地轉了個身,挪動許久後,才讓自己曬到太陽的地方分布均勻。


    聖君醒了,忘緣山內部的封印也解開,山中生出靈識的精魅也跟著蘇醒,它這盆一千年的君子蘭,也得管好自己的葉和花。


    它早就明白,聖君會把它擺在房間裏,隻是因為它長得足夠對稱。


    光線隨時都會改變。


    它就得跟著挪動,它是一盆,追光的蘭。


    挪著挪著,它忽然聽到屋內有動靜。葉子齊刷刷地搖晃,“聖君醒啦!”


    逢歲晚睜眼,起身後想到什麽眉頭微蹙,徑直出了房間。


    “天啦,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君子蘭愣住,以前聖君清晨起來都會喝一杯清茶,今天他茶都沒喝,居然就直接出了門也。


    它搖晃葉子嘰嘰喳喳地反複念叨,引得遠方玉蘭樹不滿,“呱噪,睡太久忘了唄,大驚小怪。”


    君子蘭葉子叉腰:“他還沒洗臉,沒梳頭!”本來顧忌聖君臉麵我是不想說出來的,誰叫你們都說我大驚小怪!


    玉蘭樹:“……這人定不是聖君!他肯定被魘氣妖魔給控製了。”


    山上生出靈智的植株一共就隻有七株,這會兒紛紛運轉靈氣,要給占據聖君軀殼的妖魔點兒顏色看看。


    於是匆匆趕往阮玉房間的逢歲晚被地上的草藤給絆了腳,又被玉蘭花花苞給捶了頭。


    逢歲晚:“……”


    他這會兒沒空跟這些靈植計較。隻是他們嘰嘰喳喳吵個不停,逢歲晚掏出木匣,輕吐一字。就見山中靈氣流動,完全避開了那幾株動手的靈植。


    靈氣消失,它們也就消停了。逢歲晚走到阮玉門前,隻稍稍猶豫了一瞬,便將一縷神識投入房間。


    夢中,阮玉告訴他,她被傀儡人踹暈了。


    她是凡人,被機關傀儡踹上一腳,恐怕會傷得很重。


    待看到阮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時,逢歲晚心眉頭一蹙,緊接著,連打開陣法結界的法咒都忘記念了,直接一腳踹開了房門。


    目睹這一幕的玉蘭樹幾乎尖叫出聲!


    然而周遭靈氣被封鎖,它無法施展靈氣法訣就算了,搖晃葉子的聲音都傳不出去,隻能自己吼給自己聽。“聖君踹門,闖女子閨房啦!”


    那邊地上的千葉藤看不到聖君在做什麽。


    但它可以通過判斷玉蘭樹葉抖動的弧度來理解它的話,就如同讀人修的唇語一樣。


    讀著讀著,就成了,“聖君耍流氓啦。”


    不過眨眼間,全忘緣山的靈植都知道,執道聖君對新來的女弟子耍流氓。


    而此時,將大門踢碎的逢歲晚一步瞬移到阮玉旁邊,正欲彎腰將其抱起,在注意到她周身遊走的淡淡靈光時,目光陡然凝住。


    阮玉,她在夢中修行!


    阮玉是五靈根。五靈根一直被稱為廢材資質,其原因在於,修士修行時需要引天地靈氣灌注體內靈根,靈根越駁雜,對靈氣要求越多,修煉起來的難度也加倍。


    且靈根之間相生相克,注定將人的身體當做戰場,拖累修行。


    除非能達到真正的五行平衡,修煉速度才不受影響。


    然要達到完美的五行平衡,所耗費的資源巨大,就算是仙雲宮,也不敢說能負擔得起。


    因此,單靈根資質最佳,雙次之,三靈根幾乎與各大仙門無緣,至於四、五靈根,運氣好能築基,差一些的,一輩子也就止步煉氣期。


    阮玉昨日還未入門,體內靈氣細如發絲,煉氣一層都未達到。


    然而現在,她已經有了煉氣三層!


    “夢中修行、夢中修行……”逢歲晚輕聲呢喃後,麵沉如水。


    他沒有妄下結論,而是伸出手指,慢慢放在阮玉眉心。


    指腹在她眉心輕揉兩下,逢歲晚視線下移,又停留在阮玉丹田位置。沒有任何猶豫,他仍是伸出手,輕輕按壓住阮玉丹田。


    隔著薄薄的春衫,他的指尖能感受到她的體溫。然此時,他的心湖泛不起半點兒波瀾。


    “印堂、膻中、關元……”細細感受靈氣運行軌跡,逢歲晚臉色越來越嚴肅,眸子裏一片冰涼。


    塵封已久的血色記憶,在歲月的長河裏沉澱,然此時靈氣如鉤,將它們一點一點垂釣出水麵。


    逢歲晚出生於天星州的一個修真世家。


    天星州生長著一種低階靈植天星草,一到夜裏,漫山遍野的天星草閃閃發光,猶如天河墜地,繁星煌煌。剛剛七歲的逢歲晚喜歡夜裏偷跑出去,躺在家中後山的星星草堆裏看天上星。


    他還那麽小,就以天幕為棋盤,繁星為棋,整夜想著如何挪動、排列天上那些分布得亂七八糟的星子,一看就是一宿。


    因此,那時候的逢歲晚雖然資質優秀,但因為常年發呆的緣故,並沒有在家族裏受到太大重視,好在父母疼愛,日子過得也很是逍遙。


    那天夜裏,星河燦爛。


    他看天上的繁星入迷,等醒來時,忽然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


    山下,火光衝天。他的家、山下的整個城池、他視線所及之處,俱都成了一片火海,那火與天連成一線,仿佛除了他腳下這座山,整個天下,都已被天火點燃。


    不,不止他腳下。


    那座城池上方,青煙寥寥之處,有一把撐開的青傘漂浮其上,那傘麵巨大,幾乎遮蔽了整座城。傘上屍骨壘成高塔,無數修者元神被吸入傘中,那是一柄——勾魂傘。


    “咦,還有活人?”傘上走下一個紫裙女子,她青絲如墨,眉目如畫,有天星草的花蕊綴滿她發梢,使得她好似九天神女,踏著星河落入凡塵。


    “你藏在星星裏,我都沒發現。”她臉上帶著笑,將一把青傘擱在肩上,手輕輕轉動傘柄,步履輕快地走到了逢歲晚麵前。


    “沒想到,你這孩子,修煉資質還不錯。”女子自言自語,“那,可留你不得。”


    “你不看我,看那祭壇做什麽?”她微微皺眉,側身用傘尖兒指著祭壇說,“你是逢家人,你看清楚沒,那祭壇上,掛得最高的那一個,就是你家老祖。”


    一隻手搭在了逢歲晚的頭上,手指甲輕輕一劃,便在逢歲晚臉上刮出了一道血痕。


    她將那滴血甩入傘內,看傘中還未完全煉化的元神掙紮瘋狂,隨後笑道:“原來你父母也在,就在倒數第二排,他們修為和資質都一般,隻能放在底層。”


    “你到底在看什麽?”那聲音嬌軟,帶著一點兒疑惑,又蘊含著令人恐懼無望的殺意。


    逢歲晚稚嫩的聲音響起,“我在看第五排的位置。”


    他說:“那裏沒有擺好,缺了一個人。”


    第五排的那裏有個胖子,他是逢歲晚的拳腳師父。他太胖了,以至於一個人占了兩三個位置,多出了一點兒空隙,使得那具屍骨壘起來的祭壇,看著不夠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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