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緣山上,阮玉擱下鏡子,跑到屋外掛匾額。


    她給自己的房間取了個名叫——艸(讀艸)齋!


    匾額上的字寫得格外的大,老遠就能瞧見。


    執道聖君還能管造字不成?不對稱就是不對稱,逼死強迫症。他還能把左邊也給擼順了?哈哈!


    總之,她絕不輕易屈服。


    玉蘭樹花靈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顫巍巍地舉起小紙板,“你這裏,真的要叫這個?”這字掛得這麽高,寫得如此大,執道聖君隻要往這邊看,一眼就能瞧見。


    以他那脾氣……


    字是無辜的,可聖君他依舊會難受啊。阮玉那腦袋瓜也不知道如何生的,居然能想到用這樣的方法來氣人。它用狂草在小紙板上表達自己複雜的心情,“你真一點兒不怕執道聖君?”


    “我們追隨聖君千年,被他冷冷一瞥,哪怕沒犯錯也直哆嗦呢。”說起來聖君其實很寬容,然而那種畏懼好似刻在了骨子裏,他修為太高,又素來冷著一張臉,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他那一雙眼睛格外清透,像是能把人心洞穿,大家在他麵前站著就如同渾身赤條條一般手足無措,總之,連出現在他視線中都忐忑不安,何況是與之作對了。


    唯有阮玉,一二再再二三的惹怒聖君,她是真的作死!


    玉蘭樹花靈將心中想法也說了出來,阮玉一聽,立刻道:“老色胚啊,還透視?”難怪上次厚顏無恥地看她泡澡!原來是習慣成自然。她扯了扯身上衣料,“我這料子,擋得住嗎?”


    玉蘭樹:……你關注點太歪。


    它無語,又在紙板上寫:“我隻是打個比方。”


    阮玉這才認真道:“我也不知道,我的確沒感覺到害怕,他給我帶來的威脅,還不如今天出現的那個女子,靈汐仙君。”外人眼裏,她動不動掉淚,膽小如鼠,實則不然,阮玉完全可以稱得上膽大心細,若非如此,當年她與爹都活不下去。


    她隻是裝成小白兔罷了。畢竟掉眼淚她也控製不住,一哭別人就以為她害怕,解釋也無用,索性利用起來唄。


    玉蘭樹快速寫道:“啊對,你怎麽沒選她?”險些忘記這一茬了。


    阮玉挑眉,“我又不傻。靈汐肯定喜歡執道,我天天摸老虎屁股還能好好呆在山上,她肯定覺得執道對我不一般,到時候豈不是會將我當做情敵,視我為眼中釘。”


    又不是腦子裏裝的都是水,特意選個人來給自己找不痛快。


    掛好牌匾,阮玉又去地裏看了一圈,仙山靈土的確不一樣,她才種一天的菜都已經長出來了,看這勢頭,可能明日就能吃了。


    地裏晃過之後,阮玉想回房間聽戲曲兒,剛把音圭取出,機關傀儡人和玉蘭樹同時提醒,“阮玉,該修行了。”


    阮玉:“……”


    合著一個監督不夠,現在還給傀儡人找了個幫手啊。


    她看了看玉蘭樹的小紙板,說:“你還不如傀儡人呢,它都能說話。”


    玉蘭樹不服,唰唰唰寫了好幾行字。


    傀儡人是用的留音石,隻會簡單的對答,都是之前就設置好的,它是有靈智的生靈,才不是傀儡人那等低階破爛。


    再說,它晃葉子便能發聲,隻不過阮玉聽不懂罷了。


    寫完,玉蘭樹嘩嘩地抖樹葉,最後又寫:“我說什麽,你聽懂了嗎?”


    阮玉:“聖君醒了,怎麽說?”


    玉蘭樹又抖了幾下樹葉,阮玉點頭,“以後給我報信。”


    玉蘭樹答應下來,它相信阮玉不可能真的聽懂,故而答應得很爽快。


    “好了,該鍛煉體質了,跑起來,快,快,快!”玉蘭樹寫完,將紙板收進樹杈裏,接著揮舞樹枝,張牙舞爪地抽打空氣,發出破空之音!


    阮玉:“……”


    她被樹枝驅趕著繞山跑圈兒,好不容易跑完,又坐在林中修煉,等靈氣在體內兩個周天運行完畢,身上酸痛盡數消失,疲憊一掃而空,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


    接下來就是練習那些基礎靈氣法訣。最簡單的幾個就是五行靈引訣,運轉靈氣,配合指法,招出金、木、水、火、土五種天地精華。


    一般來說,修者是什麽靈根,便跟與之對應的精華更加契合,也更容易操控。


    阮玉是五靈根,且五種還非常均衡,這會兒幾個法術都試了一下,每個都能施展,就是招出來精華微弱,一滴水、一點兒火星、一個土疙瘩、一顆釘子、一片綠葉……


    且五個法訣施展完,她體內靈氣也沒剩下多少,要繼續別的練習還得坐下來歇一歇才行。


    玉蘭樹都沒見過她這麽廢的修士!偏偏阮玉自我感覺還良好,練完問:“我厲害吧,這些法訣一次就會。”


    等她說完,玉蘭樹才反應過來,阮玉說得也沒錯。


    雖是基礎法訣,但一次就會,她悟性得多高啊?也就幼時的執道聖君有這天賦吧,如今山下那些仙雲宮弟子,一日裏能將這幾門法術學會的,就已經算頂尖天才了,放到整個修真界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阮玉的悟性,豈不是比其他人都高!


    悟性如此高,資質卻這般差——實在是叫人扼腕歎息。它沒手腕,這會兒也把樹枝彎成圈兒,表達自己的遺憾之心。


    可惜,沒人懂它此時的憂傷。


    那邊,阮玉把入門法訣學會後也沒停下,繼續往後翻。


    她要挑點兒好玩的法術學,比如說:點石成金,還有凡間比較有名的撒豆成兵!


    她沒豆子,不知道撒土豆可不可以?抬頭望一眼不遠處田裏長得嫩油油的土豆苗,阮玉已經可以想象,那土下麵以後會結出一串一串的大土豆了。


    現在靈氣不足隻能看無法施展,可看會了,沒準夢裏還能玩玩。


    看著看著,阮玉就有些昏昏欲睡,倒不是她故意偷懶犯困,實際上看這些法訣也需要神識,而今她實力低微,神識也不夠強大,看久了自然會疲憊。


    眼前的字跡越來越模糊,阮玉頭一歪,咚的一聲撞桌上,顯然磕得很重,然而,她卻沒能醒來。


    天色陡然暗下,不過眨眼間,頭頂上方陰雲密布。


    魘氣在雲霧中翻滾,忘緣山的生機仿佛被瞬間凍結,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阮玉,她又做夢了。


    第32章 宴席


    夢魘深處,黑暗是濃稠的墨,從腳下一點點滲入,妄圖浸染掉他的整個元神。


    帶著腥氣的冷風就是一柄柄刮骨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逢歲晚枯坐在那片黑暗裏,他上身的白,便是這片天地裏唯一的光。黑暗想吞噬他,而他,像是一顆皎皎夜明珠,始終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孤獨又頑強的堅守,總算等來了一線生機。


    解開了一道枷鎖的逢歲晚現在所受的痛楚比以往減輕少許,雖然微弱,卻代表著希望。


    “嘩啦啦!”身上突兀出現的聲音讓逢歲晚眼睛募地睜開,他低頭,便看到穿透肋骨的那根鎖鏈顫抖不停,摩擦著他的骨頭,激烈撞擊發出聲響。


    這代表,有人再次被卷入夢魘。


    忘緣山依舊是封鎖中,能夠被卷入夢魘的除了阮玉還能有誰!


    這才幾天,她居然又去了夢域。逢歲晚自己是無法去看的,一旦他的神識強行入侵夢域,必然會引起夢域發生更加恐怖可怕的變化。


    如今,他能做的,隻有等。


    心髒好似被一隻手給攥緊,逢歲晚此刻才意識到,原來時間如此漫長,等待,將心寸寸煎熬,苦澀難當。


    忘緣山山腳,掌教等人站在結界外,個個手捧白燭,斂容屏氣。


    他們站成兩列,中間留出一條道。


    離雲唇角上翹,努力擠出了一個微笑,為了保持住那個笑容,他臉顯得十分緊繃僵硬。等到入了山,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離雲挺直的脊背順價垮掉,他站在陰冷的風裏,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的元寶,小聲道:“能不能找到阮玉,全看你啦。”


    元寶汪了一聲,從他肩膀跳下,扯著他的褲腳往前,沒走幾步,一人一狗就原地消失了。


    結界外,掌教左手捧燭,右手捧燈。一行人目送離雲入山,等人進了結界,才有人小聲交流。


    “離雲不顧自身安危,堅持進山,若此次能順利出來,必須重賞。”


    魘氣失控,山內有異動,外界立刻便能察覺。離雲剛從外麵回來,本打算休息三日再上山,結果現在山內出事,他不敢耽擱,自請入山。


    “他資質較為普通,可以入滌心泉伐骨洗髓。”


    李蓮方:“仇牧遠你給他煉一把裁紙刀。”


    仇牧遠:“……”


    他煉製的靈寶怎麽越發的千奇百怪了,雖有些無語,仇牧遠仍是點頭應下,“可。”


    一群人壓低聲音商量,等離雲出來該如何賞賜,就好像此行並無危險,而他也能平平安安順利歸來一般。


    靈汐微攏的眉頭表明了她此刻心境。


    她也沒閉關多久,門下後輩居然變得如此盲目樂觀。離雲此去可以說是十死無生,與其討論他出來後獎賞什麽,倒不如直接安排後事。


    她不願去想其他人,隻是手捧白燭,低聲祈禱:“師兄,千萬要撐住。”


    恰這時,李蓮方急促道:“魂燈焰火變色了。”


    他右手端的是離雲的魂燈,可以通過魂燈來判斷離雲的處境,如今魂火變成白焰,就代表無法感知到離雲的方向,也就是說——離雲已經被卷入夢魘!


    也不知道他跟阮玉進的是不是同一個夢域。


    現在正經曆著什麽。


    總之,那是眾生夢魘,必定是凶險異常吧。


    ……


    被眾人認為正處於險境的阮玉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在吃宴席。


    桌子倒是很大,上麵擺滿了食物,然而口味清淡,吃起來索然無味。


    肉是白水煮的,菜是生的,還有一些又酸又澀的果子,一顆果切成七八塊裝一盤,也好意思端上桌。鄉下的酒席也沒見過這麽差的,真是叫人提不起半點兒興趣。


    她擱下筷子,幽幽歎氣。


    剛把筷子放下,身邊那人便轉頭問她,“為何不吃?”


    阮玉正色道:“我吃過了!”怕那人不信,她又夾了一片菜葉,吧唧兩下嚼碎吞掉。


    《阮公解夢》裏對許多人一起用膳也有解釋,如果大家聚在一起吃飯,其中幾個人沒吃的話,暗示他們中有人將遭遇災禍,甚至去世。


    她可是吃過東西了,這災禍輪不到她頭上!


    “陸小姐百歲築基,家主大擺宴席慶祝,桌桌都是三品以上的靈物,以你的實力平時肯定見不著這些好東西,還不機靈點兒,往肚子裏多裝一些。”


    說話的男子伸手一指,“你瞧那邊幾個在那慢吞吞踱步,都是撐得走不動道的!”


    阮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瞧見好幾人慢悠悠的踱步,其中兩人臉漲得通紅,活像鬧肚子快憋不住了。


    “當然,陡然補太多,身體也會承受不住。”他笑了笑,說:“恰到好處為妙。”說完,他打了個飽嗝,噴出一股灼熱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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