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一心求死的元寶耳朵尖都豎了起來,眼睛裏也恢複了一絲清明。


    不過清醒不過一瞬,下一刻,它又開始流淚了。


    阮玉手裏出現個球,直接往外一拋。


    元寶下意識地跳起來,猛撲出去,一口將球叼住,回過頭衝阮玉得意地搖尾巴,這幾個動作,讓它心頭抑鬱一掃而空,吃骨頭,玩球多有意思啊,剛剛怎麽就不想活了呢?


    它腦子簡單得很,一想問題,嘴裏的球就掉了,又忙不迭去撿,有這麽個球在旁邊轉移它注意力,元寶就顧不上想死了。


    它一邊撿球,一邊尋著靈汐的氣味追過去,阮玉牽著莫問的手跟在後麵,兩人一邊走還一邊聊天。


    阮玉:“我當初想親你,你還躲開。”


    逢歲晚:……


    男女授受不親。


    當時哪會知道,彼之一見鍾情,會成為吾之天長地久。


    阮玉:“心魔怎麽回事。”她小臉微紅,“你想親就明說嘛,我又不會拒絕,怎麽還弄得心魔發狂了才敢親。”


    “我都不知道你膽子這麽小。”


    逢歲晚:……


    這個就不太好解釋了。


    當時的他元神有瑕,被這個夢域裏的嫉妒鑽了空子,使得他,連自己的醋都吃。這才神誌不清,做出了那等事,腦子裏一片混沌,連什麽味道都沒嚐出來。


    視線在阮玉紅唇上掃過,像是有羽毛在他心裏撓癢癢,勾得他心狂跳不止,很想再嚐一口。


    然而,理智存在,逢歲晚當然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艱難移開視線,他在心裏默念起了靜心咒。


    阮玉:“心魔是可以化解的,我知道。”


    她將莫問的手拽緊,“以後,你什麽願望,我陪你一起去實現。”


    “執念是什麽?我不知道,大概就是走到了一個死胡同?看著那堵過不去的牆,心裏越來越痛苦。我可以幫你一起想辦法打破那堵牆,我也願意帶你去尋別的路。”


    “我爹說過呢,大路走盡還有小路,隻要還在不停的走,就會有數不盡的風光。”


    明明是走在恐怖陰暗的夢域裏,腳下滿是泥濘,可身邊的人微笑著說話,讓逢歲晚覺得,他們正遊曆仙境,身邊是世間罕見的風景。


    此生何幸,與你攜手,風雨同舟。


    她笑得眼角彎彎:“隻要……”


    “隻要我學會放棄,就沒有困難能打倒我。”


    正陷入感動的逢歲晚頓時哭笑不得:……


    最後一句話是什麽鬼?


    細品一下,逢歲晚竟然覺得有幾分道理,她這點兒歪理邪說,還真是有點兒洗腦。


    第112章 思路


    恰這時,元寶一通狂叫。


    兩人同時抬頭,正好看到靈汐用匕首捅了自己心口,倒在了血泊裏。


    此時的靈汐穿了一身紅嫁衣,鳳冠下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在倒下後沒有立刻死亡,嘴裏還低聲呢喃,輕喚著師兄。


    “師兄……”


    “我以為我是唯一特別的那個,為什麽……”


    “為什麽?”


    “那個阮玉什麽地方比得上我?”以絕美的姿勢倒在血泊裏後,靈汐眼神渙散,小聲囈語。


    “師兄,師兄……”又喊了兩三聲後就沒了氣息。


    然而片刻後,她又站起來,先是坐在鏡子前梳頭、落淚,給自己換了一身嫁衣,等哭夠了,又掏出匕首刺向自己心窩處,如此重複。眼看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被魘氣吞噬,與這裏的魘氣融為一體。


    阮玉嫌棄地道:“她好歹也是個仙君了,怎麽一點兒忙都幫不上。”修為比掌教他們都還高呢,結果進來就完全是個拖油瓶,連金丹期的離雲都比不上。


    離雲都知道掙紮反抗。被綁在床板上一刀刀割肉時,眼裏也還藏著求生的光亮。


    她倒好,元神完全被迷惑住,徹底融入了夢域的世界。


    逢歲晚:“她,心智不堅。”一輩子沒受過什麽挫折,修行也沒吃過太多苦,根基遠不如其他人牢固,心智也不比他們成熟。


    阮玉點頭:“哦,被執道聖君寵壞了。”


    逢歲晚心頭咯噔一下,正思考要如何解釋,就聽阮玉又道:“說寵也不像,溺子如殺子!狗執道跟她師妹的關係還有點兒複雜。”


    執道聖君不見得對靈汐仙君真的有多好。不讓她進山,對她也嚴厲,至少,在阮玉看來,執道聖君看靈汐仙君的眼神更對待其他弟子沒有多大區別。


    至於靈汐仙君,說起來愛師兄得很,可她明知道忘緣山是禁地,還把心懷不軌的萬年老二給帶到山裏去,為了將自己趕出忘緣山,連執道聖君的安危都不顧,也算不上多愛吧。


    最後執道聖君明顯不高興了要懲罰她,才故意讓她進山相伴,阮玉都還記得那時候靈汐仙君的表情,她怕得要死,活像死了爹媽。


    嘴上說著愛,卻又沒有陪伴心愛之人一同麵對危險的勇氣。


    當時掌教他們告訴她真相的時候,沒少埋怨靈汐仙君。


    聖君出事後,她沒有承擔起仙雲宮的半點兒責任。


    忘緣山失控過後,他們有那麽多位強者明知上山的魂燈都熄滅了,依舊執意上山救人。他們去請閉關的靈汐仙君出來,哪曉得,她根本不見人。


    後來,仙雲宮剩下的人為了控製住魘氣不外泄,也是勞心勞力,耗盡了資源,幾百年大家修為不進反退,而這期間,靈汐仙君從未過問過一句,未給他們提供過任何幫助。


    靈汐仙君執掌的秀山是藥山,裏頭的仙草仙葩數之不盡,都是這些年弟子們在各種秘境裏尋來上繳宗門的,然而沒有她的允許,就連孤雲岫也動用不了。


    總之,大家對靈汐仙君都是滿腹怨言,刑殿長老都用方言罵:“說起她我都腦殼痛,鬼火冒!”


    用凡間的話來說,她可以共富貴,不能同患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所以這會兒看到死得淒美的靈汐仙君,阮玉並不是很同情。不過她這樣,莫問會不會覺得她心腸很硬,偷偷看莫問一眼,發現莫問看都沒看靈汐,他目光落在遠處,應是在走神。


    逢歲晚想起了從前。


    死亡籠罩了整片大地,到處都是腐屍,除了腐爛的氣息,他聞不到其他的味道。


    他一個人在那片荒蕪的大地上走了很久很久,都沒有遇到一個活物。不僅沒有活人,連活的蛇蟲鼠蟻都沒有一隻。在那樣的煉獄裏,他獨自生活了一個月。


    那時候所經曆的肮髒和血腥,注定他無法再忍受汙濁,見不得葷腥,更不願看到烤肉。


    他以為他也會死在那裏。


    可他在祭壇前忍著恐懼活下來,並不想什麽都沒完成,就孤獨的死去。那樣的話,他當時直視父母的痛苦而無動於衷,到底有何意義。


    就這麽一直走,一直走,總會走出這片死域的。


    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背著一個女嬰的師父走到了他麵前。


    一開始,他是感激師父的。


    師父修為高深,救他脫離苦海,教他修行之道,讓他變強,有了向傅紫衣複仇的希望。


    那時候他不知道所謂的咒言是什麽回事,被哄騙著立下了很多玄天門特殊的言靈法咒,那些法咒就像是一根根釘子一樣紮在他身體裏,逼迫他朝著對方想要的方式去成長。


    直到很久以後,逢歲晚才知道,原來,師父是被逐出師門的玄天門弟子。


    他天賦極高,能夠窺見未來的天命氣運。


    他女兒,也就是靈汐,出生孱弱,需要大氣運之人庇護,所以,師父找到了他,並將其推衍看到的未來強加在了他身上。


    玄天門棄徒創建的仙雲宮成為天下第一的仙門,顯然是他最想看到的未來。


    然而未來,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師父他隻是看到了千萬種可能中的一個虛無縹緲的分支而已,為了將其實現,那位師父,用言靈法咒給他身上套了層層枷鎖,而臨死前,更是讓他立下了心魔誓言。


    他知道真相後並不難過。隻要能讓他變得強大,套上枷鎖也無妨。


    好似在那火光衝天的一夜過後,本就情感遲鈍的他,更加沒了喜怒哀樂。


    他以為,他的所有感情,都隨著父母親人的悲慘死去消失,被熊熊的火光所吞沒。直到遇見阮玉,沉寂的心湖重泛波瀾,他才知道,感情還在,以前沒有,隻是沒遇到對的人,沒到時候。


    逢歲晚心有所感,轉頭一看,正好與阮玉目光相對,他腦子裏立刻閃出一個念頭:她一直在看著我。


    她真是……


    喜歡我。


    心跳又快了,像是裏頭揣了隻活蹦亂跳的小鹿。被自己的想法給驚了一下,逢歲晚咳嗽一聲,正要說話,就聽阮玉問:“你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逢歲晚立刻正色,“我們得找到徐青竹。”


    “現在夢域剛剛形成,徐青竹的執念還隻是自我湮滅,其他的情緒並沒有爆發,相對來說現在是夢域最安全的時候。”


    “找到徐青竹,化解她的執念,夢域才會破解,這女人也才會得救。”


    “我們現在救不了她的。”


    阮玉倒是猶豫了一下,“我若是搶先一步將她殺了,會不會阻止她這個不停自殺的怪圈呢?”


    逢歲晚:……


    你這個思路,怎麽總是叫我無言以對呢。


    第113章 虐狗


    徐青竹在哪兒?


    阮玉又看向元寶。


    元寶搖頭,表示聞不到。


    徐青竹的氣息太過微弱,在這夢域裏跟不存在一樣,結合她的心境,倒是可以解釋。


    她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卻生活在修真界,渺小得猶如一粒塵埃,與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因此,在她的夢域裏,她的氣息是難以捕捉到的,就連元寶,都沒辦法尋到她的蹤跡。


    逢歲晚:“可以嚐試找一下暮雲輝。”以暮雲輝對徐青竹的占有欲和控製程度,哪怕是在夢域裏,他肯定也會徘徊在徐青竹的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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