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住屍體後,大丫將沒有被汙染的那一些許靈氣和神念剝離,孕育出一截新的枝丫,並將其護在那月牙形天地當中。


    它沒辦法將小丫送走,隻能盡可能地為那個幹淨的種子爭取一點兒時間,等待虛無縹緲的一線生機。


    小丫:“所以你能看到的隻是數不清的根,一層又一層地包裹,不留一絲縫隙。大丫死後,那些根還化作了一種晶石,沒有我帶你,你現在的神識強度,肯定看不見的。”


    它頓了一下,“你才元嬰期大圓滿吧。”說完後知後覺地道:“我怎麽會覺得一個元嬰期大圓滿很強大呢?”


    阮玉倒是解釋了一句,“因為他吧。”


    小丫沒說話了。


    不是他,他是讓它可怕,而阮玉,則讓它覺得強大的,是阮玉的元神本身。


    不過這話它打算說出口。因為在大丫的記憶裏,這叫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小丫:“我隻能帶你,遠遠的看一眼。而且,這隻是大丫記憶裏屍骨的樣子,我是沒辦法靠近那具屍體的,你也不能。”


    “就算在記憶裏,都不能多看。”


    阮玉:……


    這得多嚇人啊,在他人的識海之中留下的印象,都能叫人恐懼?


    阮玉以為自己會看到傅紫衣。


    那樣恐怖的強者,即便隕落,肉身也該完好無損。


    她看過的話本子裏幾乎都是這麽寫的。


    然而,她此刻看到的那具屍骨,就真的是個骨頭架子,骨骼全黑,晶瑩剔透,宛如黑曜石打磨而成。整具骨架浸泡在血水之中,四周還散落大量枯葉,仔細去看才發現,那些不是枯黃的樹葉,而是幹屍一樣的蝴蝶。


    “還要看嗎?”隻是透過大丫的記憶看那具屍骨,小丫就已經覺得恐懼變成了無數的螞蟻,瘋狂地往它的身體裏鑽。


    隻是發現阮玉還在盯那具屍骨,它戰戰兢兢地問:“你不害怕嗎?”


    不知為何,看到她不害怕,好似自己也沒那麽抖了。


    它給自己打氣——別害怕,別抖了,再抖,你最後一片葉子都保不住,就徹底禿了。


    這麽一想,小丫倒是多了點兒勇氣,它又跟著看了一眼,說:“她的骨頭這麽晶瑩剔透是因為曾受月輝照耀。”


    它語氣沮喪:“大丫知道她是誰……”


    “但是她太可怕了,大丫關於這一部分的記憶我並沒有完全記住,我不知道她是誰,隻知道,她以前肯定是月照宮的修士。”


    “或許,她就是某一代的皎,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她曾經,是大丫選中的人呢。”


    小丫心頭感歎:現在,卻成了我最害怕的一具屍體。


    阮玉就是把骨頭看出多花來,也無法根據骨頭想象中這屍骨主人真正的相貌。


    擅長畫道的修士可以。


    然而,她畫道還未入門。


    阮玉問:“她是傅紫衣嗎?”她本想問小丫,聽過傅紫衣這個名字沒。


    哪曉得逢歲晚忙不迭地接了話茬:“是傅紫衣。”


    不知為何,在他們念出這個名字之後,阮玉感覺那記憶碎片裏的屍骨上好似閃過一縷光,落在了屍骨眼眶的位置,她仿佛,被骷髏架子給盯了一眼。


    第216章 月祝


    她看的是大丫的記憶。


    難道是當時屍骨給大丫的感覺,也傳遞到了她身上?


    阮玉大膽猜測,她問逢歲晚:“是不是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有人提起你的名字,不管相隔都遠,你都能聽到。”


    逢歲晚點頭,語氣略顯驕傲,“入神境即可,我未受傷時就能做到。不過一般來說,隻有具備足夠大的威脅的聲音,才會引起我的注意。”


    “那記憶碎片中的你被他人窺探到,你會察覺嗎?”


    逢歲晚聲音登時一緊,“你發現什麽了?”他也有觀察那具屍骨,並無任何發現。


    “我就覺得她好像看了我一眼。”阮玉也不隱瞞,說完後又道:“怎麽說呢,我能感覺到大丫當時的恐慌,也能看到小丫這會兒顫抖不停,是不是說明,這具屍體正散發著讓人恐懼的氣息?”


    逢歲晚點頭,即便是他,也能感覺到屍骨傳遞出來的恐懼,它的存在,將周遭化作煉獄。與其對視,仿佛被拽進了永無安寧的深淵裏。


    阮玉繼續說:“我不害怕。”


    她感受不到恐懼。


    甚至,她還覺得那骨頭架子晶瑩剔透,跟寶石一樣熠熠生輝,能打磨出許多首飾、法器,甚至於,骨頭能削成一把劍?


    “既然我感覺不到害怕,我是不是可以靠近她,把她的屍骨給挖出來?”阮玉突發奇想,“這樣一來,她就不能繼續汙染桂神樹了吧。”


    話音剛落,逢歲晚和小丫齊聲說不可。


    “有的人,死了都不會讓世人安心。某些魔頭留下的秘境,曾坑殺過無數後人。”而傅紫衣,活著的時候屠戮蒼生,即便死了,也不會真的悄無聲息。


    “當務之急,不是那具屍骨,而是阻止人麵柳取代桂神樹。”


    小丫狂點頭,“大丫將她鎖起來了,可千萬別去亂動它。”末了,它又說,“其實你想動也動不了,我覺得,執道聖君親臨,才能切斷大丫的層層包裹。那是它生前聚集的全部力量!”


    阮玉的英雄主義念頭被強行壓了下去,喜歡看話本的小姑娘,誰沒個當救世主的美夢?


    逢歲晚:“過段時間,我會親自來這裏。”此刻他隻是附著在阮玉身上的一縷神識,將傅紫衣挫骨揚灰,他做不到。


    那樣的骨頭,他的青萍劍也比它硬不了多少。


    “好的叭。”阮玉攤手,“我們現在得聯合所有人一起消滅人麵柳。而小丫,它幫不上什麽忙!”


    小丫稍作猶豫,“你會祈月歌了,我再教你一段法訣,這段法訣叫月祝,配合祈月歌能提升士氣,讓陣列內的修士修為直接暴漲二至五層!唯一的缺點就是對你的靈氣消耗很大,以你的修為境界,你的月祝最多可以堅持十息。”


    “那我自己是不是也能進階?”阮玉興奮的問,“等月祝時間過去,修為還能恢複原狀!”


    她因為元神強大了,現在皮膚有刺痛感,雖說就跟螃蟹夾一下差不多,可全身上下掛滿螃蟹時不時夾一下也很難受啊,這月祝施展出來,她肉身臨時變強,就不會那麽痛了吧?


    得到肯定答案後阮玉很開心,覺得這趟沒白來。


    “人麵柳有什麽弱點,你知道嗎?”阮玉問小丫。


    它們雖沒正麵對決,但根係已經打過很多次架了,應該對人麵柳有很深的了解。


    小丫冥思苦想,最後說:“它身上有限製,具體是什麽,我不清楚。”


    這話一說,阮玉倒是想起來了,在最初看到人麵柳的時候,他們發現人麵柳的上層根須被斬斷過,圈定了一個地麵攻擊範圍。


    為此,她還在人麵柳附近豎了個牌子,提醒其他人繞路走。


    逢歲晚說:“洛雁歸需要鮮血、恐懼、殺意等負麵情緒澆灌這片土地,以此來毀滅神性。所以,他應該給人麵柳下了禁製,讓他在爭奪結束前幾天不得主動攻擊穀內修士。”


    “等穀內修士自相殘殺,將人性的醜惡徹底發揮出來之後,人麵柳的限製才會打開。它體內還藏有一朵鱗花,興許到那時,鱗花會出現,吸引最後的幸存者朝他靠近。”


    “為了掩蓋這一切,他用了瞞天過海的方式使得萬花穀無法與外界聯係,外界也窺探不到真相。而這方式,注定他其實也不知道穀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作為一個仙盟領袖,表麵上的光鮮他必須得維持住。


    “因此,他也沒辦法直接跟人麵柳聯係。”逢歲晚說到這裏,“所以要對付人麵柳得盡快,我們時間不多了。”


    阮玉反應過來,“現在的話,我們去揍它,很可能隻要不超過那個距離範圍,它就因為洛雁歸的禁製無法還手!”


    逢歲晚:“對!”


    那趕緊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小丫聽到這裏也很開心,“我送你們出去。”


    臨行前叮囑道:“等滅了人麵柳,周圍的那些根須都死掉了,你記得要過來把我挖出去啊。我太小了,鑽不出去的。”


    阮玉點頭答應。


    下一刻,她的意識就被踢出了月牙形縫隙,險些被宛如活物的根須給包裹。


    阮玉不敢耽擱衝回地底,元神回到肉身,旋即睜眼,頭一偏,險些把盆給頂翻了。阮玉連忙用手扶住:“老祖怎麽跑我頭上來了?”


    聽音花細聲細氣地給她解釋,剛說完,葉子抖了抖,兩朵花外加新的花苞齊顫:“阮玉,你是不是有別的草了?”


    我在你身上聞著草味了!


    阮玉:“沒有。”


    聽音花:……它居然分辨不出阮玉是真話假話。偏偏這時候,它也不敢再鬧,執道聖君那凶巴巴的意識還在呢。


    阮玉把盆端懷裏,敲了幾下也沒反應,隻能把盆放了一邊。她出去,將在地下了解的情況和她的計劃告訴了其他人。


    她隱藏了一點兒關鍵信息,其他的都沒避著冷刀。


    對方是個出竅期高手,若能參與進來,勝算更大。


    冷風正要答應,他身後隔得不遠的陳玉厲聲道:“不行!”


    陳玉一臉陰沉,“刀老跟著他們瞎胡亂什麽?明晚結界就能打開了,我們在這裏藏得好好的,殺什麽人麵柳?”


    “不殺人麵柳,我們會死。”阮玉轉過身,“人麵柳出竅後期,第九麵已經成型,並在飛速長大。體內也有鱗花,等它禁製解開可以大開殺戒的時候,你覺得你藏得住?”


    事實上,人麵柳實力還比她說得要更強,因為在往下探索的時候,她還看到了一個更大的肉瘤。也就是說,它已經有了九個完整的臉,以及一個未長成的新麵。


    也就是說,它的修為至少也到了出竅期大圓滿,等吞噬了桂神樹,肯定能直接突破為渡劫。到那時,他們就真的沒有什麽希望了。


    阮玉用腳尖踩地,“它最粗壯的根須就在我們腳底下。”


    陳玉眼珠轉了轉,“我就不信,所有人都會死,到那個時候,擁有鱗花的人才有活命的機會。”


    他們是來爭奪秘境名額的,不可能所有人都在裏頭死光吧?那擁有鱗花的人,一定能活到最後,仙盟總得給天下一個交待對不對。


    陳玉一臉惡意地掃過阮玉等人,“你們沒有鱗花吧?你們死不死,跟我有什麽關係。”


    揉著肚子的酒鬼沒做聲,杜飛正要開口,就見祝迎風笑嘻嘻地說:“喲,你有鱗花嗎?”


    陳玉:“我當然有。”


    祝迎風挑眉,“恩,一朵,我們都知道。”這鱗花隔一段時間就會燃放,除了酒鬼那種藏法,其他人都藏不住。


    至少,冷刀沒法藏,這兩天大家多看到他的鱗花燃放好幾次了。


    陳玉冷笑,“怎麽,就憑你們,還想搶我的花?”


    祝迎風聳肩,“如果說最後是有鱗花的人能活命,那花在冷老手裏,關你什麽事?”


    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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