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互相之間都能夠感受到那種極其幽微的變化,這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東西成為了藏在他們彼此眼底的心心相映的無聲語言。


    “哦對了,我這裏調查的情況出來了。”他揮揮手,先讓人下去了,這才對她道,“我這裏應該隻是部分,宮外宮內還有一些是父皇的人手在調查。”


    戴玥姝這就知道,說的是之前尚膳監幫人中飽私囊的事情了,這段時間他甚至都是跟著她用的尚食局的手藝。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這頭調查出來的結果,竟然是指向了德妃和惠妃。


    管理著采買工作的部分權柄的,是四妃裏頭的淑妃謝氏,之前猜測最大的也是她謝氏不安分了,然後幫助或者說和某位妃嬪聯合,偷偷摳銀子下來。


    但沒有想到是德妃和惠妃,分別采用了不同的方式路子,從這件事情中攫取自己的利益。


    具體的細節衛卿珩沒有告訴她,這是要遞到當今案前的,也是要當今決斷的,但他查出來的部分大致就是,主謀是惠妃,不出意外是她摟了大把的銀子,想辦法打通了另外的路子,賣出去了宮裏的東西和一部分的信息。


    德妃也是往外賣消息的一個,但走的是另外的路子,和宮裏的樂坊戲班有關,詳細不好再說。


    而惠妃借的就是采辦中的門路,大概管理這部分的淑妃也是知情人,但查下來她是沒有參與,隻是知情不報“給了方便”。


    “這事情不是一兩天了,”他道,“尚食局和光祿寺應該也是知情不報,借著這次的機會,一舉扳倒,但是……”


    衛卿珩歎了口氣,他估計結果不會特別理想。


    因為惠妃的兒子是四皇子,德妃的兒子是五皇子,妃嬪要那麽多錢沒有用的,宮裏她們都到了四妃位置,再加上世家背景,不可能過得不好,用腳想都知道她們是為了她們的孩子,但他們都是他哥哥,某種程度上和他同是皇位競爭者。


    雖然衛卿珩自信自己的太子之位穩固,但是事情具體落到病痛纏身,又愈發優柔、想要和睦表象的父皇眼裏,可能就變成了他這個弟弟作為太子不能容人,迫不及待想要把兄弟弄下來。


    所以他雖然是調查出來了情況,但具體措辭還沒有完全考慮好,正發愁如何表述呢。


    若是以前,他肯定就堅定而沒有懷疑地全交上去了,但近年下來,有了摯愛有了孩子,又經曆了生死和其他許多的事情,看著朝堂愈發難測的局麵,他想的也就多了些,不似當年那般天真——


    “不過我肯定是不會昧著良心胡說的,隻是措辭和處置結果的建議上,我可以再多思考一番。”


    戴玥姝抬頭看去,衛卿珩一雙漂亮的眼眸裏仍然是那般亮晶晶的,像是綴滿了星光一般。


    他成長了許多,她也變了不少,但他們都還保持著最初那顆真摯的心靈,他的眼神依然堅定地訴說著他的理想。


    白鶴落入雲雨之中,在雷電風暴裏,他依然決絕亮翅,耀眼如同朝陽。


    戴玥姝笑了,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吻了吻他的側臉,又貼著他的雙唇,嗅著他的氣息不肯放開。


    衛卿珩自然也不會錯過送上來的芳香,在馨香與奶味交織的甜蜜裏,兩人交換了一個漫長而纏綿的吻,分開時她已經微微氣喘了。


    再抬眸,不過是一個眼神交換,兩人心領神會,再度相擁而吻。


    床帳倏然落下,隻留下燈影微微晃動。


    第二日清早,才醒過來,就看到床枕邊放了封書信。


    戴玥姝了然一笑,半點也不意外。


    掀開了床簾,她借著溫和的光,打開一掃而去,果然是兩張紙兩首詩。一首滿是愛慕之情的情詩,雖然是抄錄的古詩,但很明顯寫的人熟悉她的品味,完全是她喜歡的。


    另一首就是本人所做,情感更為含蓄內斂,但愣是叫她呆呆地一邊笑著,一邊看了好半天。


    “真好。”戴玥姝比著晨光,不知道是在誇詩,還是在稱讚這手好字。


    她熟練地打開抽屜匣子,把這封衛卿珩寫給她的情詩放在了他給她的書信一道。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習慣,第一次見到自己桌上有一封愛慕書信時,她嚇得幾乎以為自己要完蛋了,然後轉頭才發現落款是她熟悉的“鶴之”。


    說起來那枚印信還是和給她做的一並雕刻出來的呢。


    戴玥姝思索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是自己先起了頭,因為他一直在前頭忙活,不是給當今侍疾,就是在書房辦公,連休息的時間都很好,更別提到後麵來看看她和孩子們了。


    於是,她想了想,幹脆拿出了她的私印“鷺羽”,給他寫了一首情詩,大致意思是詢問他有沒有空,表示她有點想他了,“問君何時來見妾,日日思慕不見君”雲雲,最後興致很好地在後麵印了兩個印。


    詩寫的那真的是很一般,唯獨裏麵的情思是真真切切,完全發自內心所做,一氣嗬成,詞句不算十分推敲,寫完她就放進信封裏了。


    後麵她玩笑一句,沒想到真的給遞到了書房,還讓他看到了,當晚他就過來了,和她親熱了很久,看著仿佛是情難自抑的樣子。


    接著,此後時不時的,她也莫名地隔幾天會收到來自他的信件了,沒有特別值得寫在書信裏說道的,那就幹脆抄了首情詩給她。


    當然,這個起頭的還是她,因為戴玥姝自覺自己才華實在一般,第一次能寫出一首愛慕詩來屬於特別發揮,後來她就偷懶直接抄古人的好詩了,那纏綿的情誼一出來他肯定明白,於是也用詩來回她。


    時間一久,好像就積攢了好幾十封信下來了。


    突然某一天,前頭傳過來,早朝停了,當今主動開的口,隻有內閣首輔等部分緊要的大臣才能上禦前了。


    衛卿珩越來越忙,戴玥姝努力地把興慶宮裏的一應事情都安排好。


    其他侍妾終於解了禁足,但沒有免去給太子妃祈福的抄寫時,宮裏頭給惠妃、德妃的處罰也下來了。


    兩個妃嬪都被罰了兩年俸祿,以失職為由擼走了所有的宮務管理權,另外禁足三月。


    另外知情不報的淑妃也跟著受了懲罰,罰了一年的俸祿,外加一個月的禁足。


    “沒了?”戴玥姝驚訝地看著徐有德。


    “是。”徐有德頭低得更低,沒敢說太子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恍然沉默了很久。


    隻是如此,並且一點沒有牽扯到兩個可能拿了大頭金銀的皇子。


    當然除此之外,涉及到了宮裏內外買賣的太監宮女和酒樓等,一律都被抄家查處了,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


    但大家都很清楚,幾年下來拿到了大頭錢財的人是半點沒有被處罰到。


    “殿下現在可空著。”


    “正等著娘娘呢。”


    徐有德臉上立馬帶了笑容,他巴不得現在昭良媛去做那個解語花。


    太子殿下雖然沒有大發雷霆,但按著他過去的性子,這種按而不發反而叫人擔心,更讓人心裏不安了。


    戴玥姝看向蘇梅。


    “你替我盯牢一些,不要叫人有鑽空子的可能。另外叫人去請娜良娣來,一會該到了樂樂玩耍的時候了,安安估計也要醒了,我不在兩個恐怕都要鬧,隻能麻煩娜良娣多多陪他們玩耍一二了。”


    眾人應是,戴玥姝衣裳都沒有換一套,直接就理了理妝發,往衛卿珩那邊去了。


    “昭良媛到。”


    “你來了?”


    衛卿珩原本坐在書房椅子上,聽見了聲才抬頭,臉上勉強露出來一個笑容。


    “我發上去的折子過了。”他對她招招手,“以後你就是昭良娣了。”


    戴玥姝一愣,看過去。


    “你瞧,父皇批了,太子良娣也要記上玉蝶的,我還替你請了恩旨,所以估計要過兩日等父皇好些了才能往外發出去。”


    “子璟。”她握緊了他的手,“沒關係的,我知道,這些殿下若是想,都會給我的。”


    “……”他沉默了一會,終於沒有忍住,“我估計到時候會連兩個孩子的名字一道上了玉蝶,所以……這大概就是對我的安撫吧。”


    “……”戴玥姝心裏明白。


    在衛卿珩的眼裏,當今是個明君,是照料和培養他的好父親,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不夠完美的地方,那大概唯有先皇後的事情,是充滿了遺憾的。


    但即便是如此,衛卿珩也從不會言一句父過,當今在他心中始終是極為高大的、明辨是非的偉大形象。


    可現在這麽個處理,或者說積累下來的種種事情,難免對本身被當今養得相對愛憎分明、嫉惡如仇的太子來說,有些難以接受了。


    衛卿珩的世界裏固然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也知道許多事情難以兩全,但當今的形象過於高大了,他極度的信任當今,並堅信不論是治國還是其他,當今都不會出現什麽差別。


    以至於到了現在,他終於深切地感受到了一股近乎幻滅的悲傷。


    “相比當今三十多年的耳清目明,”她很小聲地但非常堅定地道,“這甚至算不上是一件錯誤的決策。”


    戴玥姝的聲音非常平靜,字句分明。


    衛卿珩一頓,看向了她,一雙鳳眸緊緊地盯著他。


    “這不是……”錯誤嗎。


    “不是。”她道,“這隻是一個父親的期許罷了。”


    衛卿珩沉默了很久,與她僵持了很久,最終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一下吐出了憋在心中許多的憤懣與不平。


    “是我得到的太多,以至於總期盼了更多……忘記了在此時,人性才是根本。”


    而戴玥姝永遠隻看著自己所擁有的,所以她其實比他堅定得多,看得透徹得多,也溫和得多。


    作者有話說:


    詩我自己編的,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另,我換了個新筆名,原來的因為三次原因,不方便使用了,另有同名wb晉江吾司命,歡迎來和我貼貼。


    感謝投雷灌溉的寶貝們,啾咪。


    *


    推一推基友的古穿種田文:


    《國師金安(穿越)》南珣/著(id=5568251)


    文案:


    一朝穿越辛離離就成了五歲孤苦小女娃,前有虎視眈眈要吃絕戶的親朋,後有想利用她的書中男主。


    離離歎氣,摸摸身邊如今隻是個玉雪團子的反派國師,莫怕,她炮灰女配,一定能帶著小反派走上人生富強路的!


    什麽你沒吃過臭豆腐?


    什麽你沒見過紙!


    什麽你不知道地球是圓的嗎?


    沒事,我都知道,我不光知道我還會燉魚、熬湯、做火鍋,炒菜、燒烤技能全,一定可以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重生後的司馬佑安:……


    然離離想吃米,他折騰起種植大業;離離想吃肉,他搞起了養豬運動;離離想要漂亮衣裳,他推廣起了桑蠶養殖。


    後來人們在國師的手劄中發現這樣一句話:但吾有疾,非卿不可。


    ——————


    小劇場:司馬佑安給離離做小凳子離離:他好可愛!


    司馬佑安鍥而不舍給離離做簪子離離:他怎麽那麽可愛!


    司馬佑安抿唇看她:就隻是可愛?


    這是大郎和離離從小破道觀,攜手走向國師大舞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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