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她一雙眼睛都發紅了,看見被抱過來正大哭著連嗓子都啞了的繈褓裏的親女兒,她隻覺得更為不適,“帶著她立刻滾!”


    奶娘被她這樣嚇壞了。


    雖然知道生了孩子之後安姨娘的情緒似乎有些不正常了,但她也是頭一回看見她這樣好像得了癔症一般發瘋的姿態。


    不大的屋子內門窗緊閉,安姨娘坐月子期間起就不喜歡外頭的陽光,她結束了月子修養後,一整個夏天甚至都沒有在白天出門過。


    還是世子衛卿域想到了她,過來見她的時候,才會稍微出來透透氣,開開門戶。


    又陰又暗的房間,配上經常披散著頭發在那裏發瘋的安沛寧,可真是叫人心裏打著咯噔,別說她磕磣的模樣了,就是沒見她這樣,這麽黑乎乎的屋子搭配那悶悶的一股濃香,才真的讓人腦袋發暈。


    若不是小主子難哄,實在思念生母,經常哭到嗓子都啞了也勸不好,奶娘也不會樂意往這邊來,這破地方就是放了再多金玉之物,裝飾得再名貴,也讓人不舒服,別說過來了還會被安姨娘嫌棄。


    除此之外,偶爾那麽幾次,安姨娘勉強還肯抱抱孩子,可她對嬰兒這樣態度,從裏到外都寫著嫌棄,連娃娃都抱不好,那姿勢哪個孩子落到她懷裏都是大哭的命。


    每次就算是抱上了,小千金還是覺得不舒服,這可不就又要哭。


    一哭,安姨娘再開始發飆,真是糟糕透了。


    “奴婢告退。”奶娘忍不住捂了捂小娃娃的嘴巴。


    那哭聲被一下捂住,小孩子立馬嗆了幾聲。


    奶娘嚇得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恐慌地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安沛寧這個當親娘的滿臉無動於衷,甚至還微笑著叫人來給她打扮,說要請世子過來,似乎是卯足了勁頭掙下一個了。


    奶娘心裏更加不舒服,但安沛寧聽見哭聲就要發火,她自己老是循著這沙啞的大哭也覺得不適,便幹脆狠下了心,再捂了捂。


    沒了哭聲,安姨娘原本皺起來的眉頭便伸展了幾分,至於小孩是怎麽怎麽難受或是危險,她是分毫不在意的,隻是個女兒罷了。


    奶娘匆忙告退,離開了姨娘的院子。


    沒出幾步,就遇到了不知為何總對安姨娘青睞有加的世子衛卿域。


    “這是?”


    “是小主子……”


    “怎麽在哭?”衛卿域看起來仿佛是頭一次知道。


    “是小孩思念生母,但是安姨娘這邊……”


    “算了。”他擺擺手,不耐再聽,奶娘的話頭這便止住了。


    他們兩個都是這般的態度,奶娘除了替小丫頭感慨一聲,也做不了別的。


    耽擱了這麽一會,安沛寧那披頭散發的樣子已經拾掇好了,至少不似那等瘋婆子樣態。


    她在衛卿域麵前,還是很注重自己的儀態的,就像是在外頭人麵前衛卿域也是個端方公子,但實際如何隻有久照顧的下人才知道了。


    “沒成。”衛卿域道,“薑策油鹽不進,之前在十二烏的時候,太子也在那邊,我沒敢太深入。”


    “怎麽會呢?”安沛寧皺起眉頭。


    先帝時候,有一批比較出色的武將隨著打下江山,是先帝的左膀右臂,稱帝之後,先帝對這群人的恩賜也並不少,很多都封了侯或伯,盡管有一些是不世襲或降爵世襲的。


    但後來到了當今朝,不知道是因為個人原因,還是為了統治,當今一定程度上重文輕武,武將的生存空間被大大削減,這些曾經很有名的將領及其後代也就沉寂了下去。


    可這種時候,到了太子朝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幾個少年將軍或是有為之人,就變得分外特殊了,尤其是薑策及其養子那種靠著行伍打仗出名,從平民身份爬上來的,更加讓人驚歎。


    祿王府有不臣之心,而太子衛卿珩登基為帝之後,手下的一員大將之一便是薑策——別人其實安沛寧也不知道,隻是薑策及其養子著實叫人幻想,當時宮裏還設宴慶祝她在冷宮裏都聽到了一些音訊——按理來說根據上輩子流傳的一些薑將軍及其養子的身世,他們應該並不是特別鐵杆的,至少這時候他們還沒有發跡,完全是可以拉攏的。


    衛卿域這頭沒有死心,從去年到今年,循著安沛寧給的信息找人就花了幾個月,之後拉攏、送禮、威逼利誘更是沒有停下。


    怎麽他目前一個小小的將領,會不吃這一套呢?


    衛卿域甚至可以說自己做得非常小心,並沒有要對方投靠祿王之類的,隻是要他在兵營裏的內部勢力鬥爭之中,選擇相對親近祿王這一方的人員做支持,又沒有叫人直接陪同造反,隻是一個首先的態度表示,他怎麽就不肯應承。


    當然,作為軍師級別的人物,薑策也很懂得曲意逢迎,委婉表示還要在看看情況,倒也沒有完全拒絕。


    可每當衛卿域覺得有希望的時候,對方又完全不搭腔了,仿佛沒有了這回事。


    這一來一往的,通訊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方便,可不就是讓他的耐心都快耗盡了嗎?!


    “那他的養子呢,那個小將軍可有消息了?”


    安沛寧退而求其次,誰讓小的那個給她的印象更深刻。


    她敢說,哪個姑娘心裏都裝了個少年將軍愛慕自己的夢,當時宮女們提到的時候都是紅著臉蛋的,她也不例外。


    對老的薑策沒興趣,但小的那個——


    小將軍才是更有未來的啊!


    “在查了。”衛卿域很煩悶,“有幾個人選,是從薑策本家那邊找的,但和你說的差不多的好像沒有?”


    “興許是現在年紀還小,所以……”


    “你確定有這個人嗎?”衛卿域懷疑地看著安沛寧。


    不少事情還是叫安沛寧說準了的,但幾次關鍵的大事情的失敗,總讓他覺得十分挫敗。


    “當然有!”安沛寧堅定,“他要到十三歲左右的時候,才會隨著薑策一道上前線戰場,到時候他百步穿楊、千裏之外取可汗手下大將首級的本事才會讓所有人都看到。現在,他估計才八歲左右。”


    “八九歲的孩子,如果不是自幼習武的,那就隻能說是天賦異稟了。”


    衛卿域沒有在薑家裏尋到習武才幹出眾的人,他特地仔細地讓人查過薑策一支,雖然說薑家村人不少,但是——


    算了,說不定是他後麵起了提拔本家人的心思,才帶了個親戚家的兒子或是私生子對外認作是養子或幹兒子,他隻要盯準薑策,看他選中那個薑家小孩就行。


    “還有一件事情。”他道,“之前你說薑策沒有妻子?”


    “對。”安沛寧點頭,不然他怎麽和他兒子一並成為眾人眼中的金龜婿,叫不少女子都動了心,連宮女都在議論。


    “但我查到他好像有個妻子。”


    “怎麽可能?!”


    “是薑家村那邊的人說的,但是在兵營那頭的相關記錄裏麵和其他小兵嘴裏,他是沒有妻子孩子的。”


    安沛寧這就笑了。


    “可能死了吧,畢竟是一個女人在鄉下。”


    衛卿域反應過來也笑了,男人嘛,有個下堂的糟糠妻是很常見的,薑策若真有當將軍的本事,那為了更好的前途,說沒有什麽農婦妻子然後娶個名門小姐,也很正常。


    這可是一個不錯的把柄,到時候借此利用一番,還不簡單,他倒要看看薑策還有什麽理由拒絕。


    但嘴上,他還是這麽道:


    “嗯,一個農婦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妾身覺得可以助殿下大業。”安沛寧神秘地笑了,衛卿域意會,貼耳上來。


    安沛寧一邊手伸進了他的胸膛,指尖跳躍,撩撥著,一邊含笑地道:“還有一事,是殿下可利用的。”


    “怎麽?”


    “下月有七星連珠之相。”


    衛卿域一愣,隨即狂喜。


    這是大吉之兆,但對誰“吉”卻不一定,若是利用得當,會成為他們祿王府一係巨大的優勢。


    “具體什麽時間?”


    “十二月的最後一日。”


    “竟是年末……”


    “對。”


    “欽天監肯定是早算出來了,但竟然沒有一點透露出來,這可真是……”他心說著,暗恨的同時一陣狂喜湧上,瘋狂地盤算著。


    就算京城不成,其他地方還不是“鞭長莫及”,到時候隨他怎麽在地方操作,把祿王一係的聲望拉上去,再狠狠地打擊一番太子一黨……


    衛卿域的手握緊又鬆開,顯然心情非常不平靜。


    安沛寧早已解了衣衫,跪下來伺候著他,一邊享受著,一邊心裏瘋狂盤算。


    沒有一會,他悶哼一聲,隨後微笑著拍了拍她肩膀:


    “我知道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殿下與我自是不同的。”安沛寧媚眼如絲,稍微一勾,兩個人便滾做了一團。


    無獨有偶,衛卿珩在宮外接見了自己的四哥和五哥。


    他們兩個不知道是不是說好的,趁著他剛好外出的時候,尋了他,言語不乏試探。


    太子衛卿珩對他們的這番做派是相當厭惡。


    本來還以為四哥是老實人,而五哥不過是沒腦子一點,但勉強能當個富貴閑人,現在發現是自己對他們過於寬容了,或者說也許是父皇在此事上表現出來的寬容和忍讓,使他們覺得自己有了希望。


    “哪裏可能呢。”他心裏冷嘲,麵上仍微笑著和他們應付著。


    兩人心裏也奇怪。


    按照他們對於這個寶貝太子衛卿珩的理解,他怎麽可能心態這麽平常,遇到這種情況,他這個“嫉惡如仇”的“天之驕子”,不該是恨不能提劍怒斬他們,為天家肅清他們這等“蛀蟲”,結果他現在居然還能這麽微笑著有來有往地和他們溝通。


    “笑得讓人心裏發麻。”


    他們心裏不約而同起了類似的想法,同時默契地將對太子的警惕之心又提了個等級。


    看到衛卿珩這個樣子,四皇子難得冒出來的一點被人攛掇出的勇氣就一下被澆滅了。


    他這個太子六弟變得更厲害了,更不動聲色了,他本來就不是有才華有本事的人,不過是被人鼓動了一二,真要他出來打頭陣,他是絕對做不出的。


    “我還是當個閑人王爺吧。”


    爵位還沒有落下來,他們這幾個皇子全都是白身,雖然大家心裏有數最後多少應該還是會有個王爺之位,畢竟皇室留下的皇子不多,但什麽時候拿到、誰給他們等等,還是有差距的。


    不過之前他拿到手的銀子,那是不可能讓他吐出來的,他現在有兒有女,養家都不夠花呢,哪裏還有“歸還”的說法。


    麵對衛卿珩的試探和詢問,他自然是顧左言他不接茬。


    和他不同的是,五皇子就更加“不知好歹”了。


    “啊哈,弟弟你就是太老實了,要我說,女人那麽多,就不該緊著……”


    五皇子笑嗬嗬地在那裏指導衛卿珩的後院生活,在無知無覺中一次次地在衛卿珩容忍極限跳舞。


    衛卿珩麵上分毫未露,三言兩語便把人打發了。


    兩個哥哥一起走人了。


    他臉色才重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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