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爭寵


    “黑戶?”女鬼重複了一遍葉雪的話,依舊覺得有點稀裏糊塗。


    她琢磨了一下。


    黑戶等於沒有上戶口,所以事實就是——


    他沒有名分,是非法入住!也就是說,他也沒有受供奉?!


    想通了這一切之後,女鬼大喜過望,自告奮勇道:“既然哥哥可以,那麽妹妹也可以!”


    “噗——”葉雪聽見這話,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車禍鬼聽完頓時就怒了:“少在這裏‘哥哥妹妹’的亂攀親戚關係。還有大姐,一看你年紀就比我大,死了不少年頭了吧,怎麽還裝起嫩來了呢!”


    “我呸,就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叫你一聲弟弟你敢應嗎臭弟弟。”女鬼勃然大怒道,轉頭瞧見葉雪的模樣,頓時又化作一副害羞的樣子,伸手理了理頭發,怯生生地解釋道:“那什麽,道長我平時不這樣的。”


    葉雪咳了一聲,提醒她:“姑娘,男生宿舍的時候我在場的。”


    那會兒女鬼舌戰男高中生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女鬼笑容凝滯了下。


    失策了!


    早知如此,她當初就應該收斂點才對。


    車禍鬼卻乘勝追擊,得意洋洋地說:“你就死心吧,我可是她親自帶回來,在觀主麵前過了明路的,我們不一樣!”


    眼見著他還越說越來勁了,葉雪頓時一個眼神看過去。


    車禍鬼的話卡在喉嚨裏。


    葉雪微微一笑,明明看上去溫和得不行,但卻讓他想起了之前被暴捶一頓的恐懼,頓時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聲音戛然而止。


    “咦,我突然想起來,旁邊的磚還沒擦幹淨呢。”


    車禍鬼突然生硬地說了一聲,一把將抹布甩上肩膀,拎著水桶就溜走了。


    葉雪把其中一個惹是生非的趕跑之後,已經困得不行了,站著都直想打瞌睡。


    她打了個嗬欠,轉頭又看向女鬼,欲言又止:“那個……姑娘。”


    女鬼心知今天自己的目的恐怕沒法達成了,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忽地說道:“道長,我叫陳素。”


    “我還會再來的。”


    說完這段話,她轉身,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


    終於送走了這位,葉雪神色輕鬆下來,正想回房間休息。


    隨後,她腳步一頓,像是感應到什麽,回頭一看。


    車禍鬼好似做賊一樣地扒在木門上偷聽,也不知道在這裏待了多久,見女鬼灰溜溜走了才放心下來,擺出一副正宮的姿態,十分得意。


    他之前被強迫戴上的麵具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掉進了水桶裏。如今在月光底下,麵色顯得更加青白可怖,尤其是那副偷聽的猥瑣樣子,整張臉都貼在了門麵上,再加上得意洋洋的表情,使得他的嘴臉變得扭曲起來。


    “!!!”葉雪本來就害怕這種死狀慘烈的玩意兒,更別提大晚上的被這麽一嚇,頓時睡意全無,幾乎昏厥過去,她轉身就去找家夥,“我靠我刀呢,我要砍死你。”


    “???”車禍鬼還沒來得及洋洋得意多久,頓時一陣晴天霹靂。


    他驚恐地叫道:“姐!姐!冷靜冷靜,您清醒一點啊!”


    車禍鬼嚇得連道長都不叫了,連連叫“姐”,差點當場就給葉雪跪下了。


    葉雪望著與自己越來越近的鬼臉,捏緊拳頭,崩潰地吼道:“把你的鬼臉給我遮上啊啊啊!!!”


    “臥槽怎麽了怎麽了?著火了嗎!”不遠處遙遙傳來白柳的聲音,顯然是剛被嚇醒。


    一陣雞飛狗跳,車禍鬼連忙伸手去撈桶裏的麵具,顧不得麵具上沾了多少汙水,趕緊戴上:“我擋好了擋好了!”


    白柳連鞋都還沒穿好就衝了出來,結果轉頭卻看見車禍鬼直接跪在了葉雪麵前,麵具上還濕噠噠地滴著水。


    而葉雪神色清冷,一副高人的風範,完全看不出來剛才被嚇得哇哇大叫的樣子。


    “呃,在唱大戲呢?”他試探性地問道。


    葉雪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


    徐晝也在不久後趕了過來,瞧見眼前這一切,也猜得出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葉雪肯定又被車禍鬼嚇到了。


    葉雪瞥了眼男鬼,輕聲細語地說:“還愣著幹什麽,去幹活啊,剛才不是很來勁嗎?”


    明明是如此溫柔的語氣,卻偏偏聽出了一股殺意。


    車禍鬼一臉蕭瑟,就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他自知理虧,默默提起水桶,聲音哽咽:“我去打掃了道長們。”


    “等等。”徐晝喚住他。


    車禍鬼感動地回頭,心想道觀還是有好心人的,結果卻聽見徐晝說:“廁所堵住了,你記得等下順道去通一下。”


    車禍鬼:“……好嘞。”


    人性真的很冷漠!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葉雪就有些睡不著了,她伸展懶腰,走回主殿,邊走邊說道:“我去找些元寶香燭。”


    作為雇主,她還是很人道的,不會克扣員工工錢。


    徐晝無奈笑笑,叮囑她道:“師叔早些休息,夜裏風大,小心著涼。”


    葉雪遠遠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聽見了。


    白柳一臉狀況外地撓腦袋,“沒事了?沒事那我回房繼續打遊戲去了”說著,他好似想起些什麽,震聲道:“臥槽,我剛剛掛機不會被隊友舉報吧!”


    他可是連手機都顧不得拿就衝了出來。


    白柳一路狂奔跑回了房間。


    *


    虞期睜開眼時,周圍一片漆黑,看不清身在何處,卻皆是鬼的悲鳴聲。


    他知道自己的生魂又離體了。


    每次生魂離體,便總是這樣漂泊不定,去往一個又一個陌生而黑暗的地方。


    小的時候魂魄離體,還會有家人搖著招魂鈴喚他歸來,而如今虞期已習慣一個人待在原地,等時限一到,自然會歸去。


    虞期摸了摸腕邊的珠子,黑曜石顆顆晶瑩,仿佛散發著冷意,上麵刻有五嶽真形圖,可以辟易尋常鬼魅魍魎。


    小鬼們圍繞在他身邊,忌憚於他身上的法器,並不敢靠太近。


    虞期神色平靜地待在原地,冰涼的觸感使得他得以保持清醒。


    耳邊圍繞著一群鬼魂的討論聲。


    ——“是生人嗎?”


    ——“好像是的。他好香,能吃嗎?”


    ——“能吃嗎,能吃嗎?”


    這一句話仿佛按下了什麽開關鍵,周圍的鬼魂都議論起來,似乎想要拿他開刀。


    “我不敢,會被她揍的吧。”另一個鬼小聲說道。


    此話一出,這裏所有鬼突然間安靜了下來,一時間無鬼出聲。


    頭一次見到眾鬼如此忌憚一個存在,如遇克星,饒是神色淡淡的虞期也不由得偏了偏頭。


    他試圖看清這裏是什麽地方,但卻一無所獲。


    黑暗沉默而壓抑,萬物寂靜無聲,仿佛時空被靜止,忽而,一道清脆動聽的女聲憑空響起:“我去!道觀你們也敢偷東西啊!”


    宛若雲霧被撥開,得見天光。


    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周圍的鬼魂卻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轟然散開消失無蹤。


    虞期心神一蕩,再次回神時,已魂魄回體。


    他伸手按下旁邊的開關,房間的燈驟然亮起,宛若白日一樣明亮。


    虞期用帕子掩嘴,重重地咳嗽起來,手帕上被染上了血色。


    一隻青白猙獰的鬼手落在他的肩上,緩緩伸至他的脖子,即將碰到虞期時卻又慘叫一聲,立即縮了回去。


    虞期慢條斯理地將帕子收起,放至一邊。


    他抬了抬眼皮,原本琥珀一般的瞳色卻瞬間變得像夜一樣的漆黑。


    虞期擁有著雙目陰陽眼,天生就能看見各式各樣的魑魅魍魎,他能看到屋子裏充斥著各種鬼怪,也知道他肩頭背上也都掛滿了鬼魅。


    五嶽真形圖可以防得住尋常鬼魅魍魎,但也隻是尋常而已,完全防不住它們。


    從小,他就習慣了身邊圍繞著眾多鬼魂。


    虞期知道自己的病情是因他們而起,但就連他的師父也沒辦法徹底解決,他的父母甚至在為他找尋續命方法的路上死於非命。


    “先生?”保鏢似乎聽見屋裏的動靜,關心地問道,“您是不舒服嗎?”


    虞期閉了閉眼,瞳色恢複了正常。


    “無事,隻是魘著了。”虞期無視了耳邊的鬼聲,語氣平靜地回答。


    *


    另一邊,葉雪無語地看著仿佛餓死鬼投胎一樣的大型搶食現場。


    她才剛剛將元寶疊成山狀燒給車禍鬼,結果一群孤魂野鬼聞著味就過來了。


    隻不過車禍鬼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虎口”搶食,一頭鑽進元寶當中吃了起來。


    葉雪見他們均虎視眈眈,索性將師父傳給她的法劍拿了出來,直接一劍定在了道路中央。


    張祖師手持三五雌雄斬邪劍,攜弟子一同飛升之後,雌劍用於鎮壓戎鬼井,雄劍便留下來,作為道法傳承之一。


    葉雪手裏的就是雌雄斬邪劍中的雄劍,法力無邊,孤魂野鬼頓時被鎮得再也不敢靠近。


    “我看誰還敢在道觀偷吃!”葉雪像個惡霸一樣,霸占了道觀附近的三裏空地。


    車禍鬼差點也被劍的道光刺傷,抬頭哭著說道:“道長,您悠著點!我也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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