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客人很多,卻很安靜。亞洲及東歐麵孔占去大半,卻都默契地遵循著英國人的紳士作派,低聲細語,神情專注,全然沒有拉斯維加斯那種活躍熱鬧的氣氛。


    人群裏隱隱約約飄來各種鄉音,身穿暗花紅馬甲的荷官專業地切著撲克,靈活的手指翻得飛快。


    陳棠苑看得眼花也沒研究出其中門道,小聲嘀咕:“看不懂。”


    她逛過一圈,滿足了好奇心,最後隨意挑了一桌最簡單的押大小,將籌碼放上去。


    她仰頭朝莊律森道:“好啦,試一試,如果可以贏到去巴黎的車票,就去巴黎。”


    荷官按下電動按鈕。


    透明色盅裏,幾顆骰子歡快地甩動起來。


    曾經有人說,在麵臨難以抉擇的事情時,可以拋個硬幣來決定。在硬幣拋起那一刻,心中也會得到答案。


    陳棠苑在聽到骰聲搖響的這一刻,心中其實也有了答案。


    起初也不過是想來見他一麵,吃餐飯,在沒有太多人認得他們的異國街頭悠然閑逛一下。


    可她不剩多少時間。


    這樣自在的時刻有一秒算一秒,她不想浪費。


    既然倫敦天氣不好,索性換個地方。


    她想同他去巴黎。


    骰聲停止。


    陳棠苑沒有直接看結果,而是望向他線條硬朗的下頜,輕聲問:“我贏了嗎?”


    電子屏上開出數字“12”。


    擺在圓圈裏的籌碼被荷官機械地推回來。


    他的氣息近近地縈繞她身畔,嗓音落在她頭頂。


    “贏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歸未歸、啵啵崽、雜貨店老板娘、暮芊蕙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愛賣萌的喵喵喵28瓶;哪兒來這麽多如果21瓶;ghs!18瓶;妙啊妙妙12瓶;雜貨店老板娘10瓶;君歸未歸9瓶;biu 5瓶;曇疏2瓶;我素e-控-1瓶;


    ◎最新評論:


    【來了來了!陳小姐!!你把我的心也贏走啦!!】


    【竟然等來了更新哈哈哈哈


    陳小姐!你把我的心也贏走啦!】


    【陳小姐!你把我的心也贏走啦!】


    【快樂!!!要有進展鴨!!!】


    【終於等到更新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莊先生快上!!!別讓你無恥弟弟有丁點機會!】


    【等了這麽多天能不能出篇長點的嘛……期待巴黎啦】


    【撒花花】


    【撒花】


    【啊啊啊終於更新了,巴黎是不是有進展】


    【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好看!終於更新啦】


    -完-


    第56章 、午夜巴黎


    ◎夏日最後的玫瑰。◎


    去到聖潘可拉斯車站時剛巧趕上當天的最後一班列車。


    那位中年售票員連多猶豫幾秒的機會都不給,坐在小窗子裏溫馨提示道:“餘位已經不多。”


    與來英國時同樣衝動,一日間輾轉幾個城市,連行裝都來不及收揀。


    直到雙手空空地上了車,陳棠苑才想起巴黎那幢房子的鑰匙並沒有帶在身上。


    ——就算帶了也不可能無端端領著一個男人住回去。


    “是不是太匆忙了。”她翻轉著手裏的車票,“今晚要在哪裏過夜呀……”


    說出口才反應過來,這話講得似乎過於惹人遐想。


    好像某種擺上台麵的明示。


    陳棠苑加緊補充:“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聽起來又像越描越黑。


    她神情局促,坐立不安地梳理起自己臉頰的發絲。長發撩開,可以瞥見她耳後的一小片皮膚都泛出櫻潤的粉。


    他突然很想惡劣地在這樣尷尬的局麵裏裝作聽不懂,問她是哪個意思。


    但她一定會覺得他輕佻,然後跑得飛快,像在森林裏無意間撞上捕獵者的小鹿,慌張地躲回她認為安全的屏障裏。


    他還沒有找到時機將心跡宣之於口,他們也遠不到可以隨意調情到地步。


    他保持住正經人的姿態,體貼地安排道:“梅侖在巴黎也有很不錯的酒店,如果陳小姐不介意,可以住在那裏。”


    陳棠苑想起梅侖集團的核心業務裏就有度假酒店這一塊,於是點點頭,算是默認。


    她又找出巴黎百貨店裏幾個相熟店員的聯係方式,隨意訂下幾套日常服裝,要他們稍後送到酒店去。


    陳棠苑又順道替他問:“這家牌子也有男裝成衣,要不要一起送過去?”


    莊律森卻搖頭道:“沒關係,可以不用管我。”


    他這幾日也一直住在巴黎的酒店,接到她的電話才立刻趕回來。


    想不到才隔幾小時,又轉回原點。


    他待她掛斷電話,才詳細解釋道:“為了工作方便,我在西歐那幾個大城市的酒店裏都有固定房間,有一些簡單的換洗衣物,不需要操心。”


    梅侖集團的酒店版圖廣泛,近至歐洲大陸,遠至北美、非洲都有開展業務,在西歐國家裏更是大小城市都星羅棋布。


    “我記得梅侖集團在許多城市都有酒店。”陳棠苑設想道,“那你豈是不是可以說走就走地去往歐洲的每一個角落。”


    難怪她如此隨性地提出要去巴黎,他一點異議也沒有,大概過去也常常這樣做。


    他回道:“理論上是這樣,不過每次去都是出於工作,多半隻會在酒店附近,也不會久留。”


    “誒?為什麽呢?”她感到不解,“難道不可以順道遊玩嗎。”


    “也不是。”他垂了垂眸,似是自嘲,“孤家寡人,沒什麽好玩的。”


    要怎麽告訴她呢。


    因為他怕時間太短,還未等他夠資格站在她麵前,她就已經遇到鍾情的人。他怕她的家族覺得他無名無姓,配不起這樣的金枝玉葉。他也怕自己沒有能力,維持不了她擁有的一切,護不了她此生無憂無慮。


    唯有在最短的時限裏,拚命證明自己的實力,哪裏還有多餘精力分給娛樂消遣。


    起初梅侖先生的確是在利用他,而他何嚐不是在利用梅侖。


    梅侖集團想要向遠東市場進軍,需要他的存在,而他倘若不借助這樣的平台,單靠自己白手起家,不知道要捱到哪一年。


    陸司麟他早晚可以收拾,可是陳棠苑,不會等他。


    *


    歐洲之星於千禧年初提過一次速,從倫敦到巴黎行程縮減至2小時15分鍾,甚至比那些老錢貴族們在鄉村的莊園與城市的公寓間往返還要便利。


    列車渡海。


    歐洲大陸在洗刷不退的霧雨裏,一點點顯出輪廓。


    出了北方車站,天色仍然未見暗意,但空氣裏的潮濕分子總算被甩脫在海的另一頭,沒有跟過來。


    莊律森攔下一輛的士,向司機報上酒店地址。


    想不到他會講法語,並且講得還不錯。


    兩個小時的路程,就從滿耳抑揚頓挫的英文過渡到法語環境中,身邊還陪著一個意想不到的男人,不是不恍惚的。


    熟悉的城景被渲染出異調,好像隨時準備著發生點什麽。


    汽車轉過街角,車窗外隱隱約約飄來風琴聲,是街頭藝人奏起愛爾蘭民謠《夏日最後的玫瑰》,古老的調子拉得悠長。


    每逢夏天,倫敦天氣最晴好的時節,但凡有點爵位的貴族們都愛在自家莊園裏舉辦各式野餐集會,紳士小姐們齊聚一堂,斯斯文文地享受難得的一季日光。


    港城上流社會過去處處熱衷模仿英國習慣,以彰顯自己的顯赫風雅,於是把這一套草坪園會也複製過來。在自家後院架起樂器,擺上雞尾酒與冷餐,又照著各家傳統添上各種中式禮節,邀請四方賓客前來,成為某種中西合璧的另類社交活動,十分風靡。


    依稀想起小時候,陳家也不可免俗地辦過類似的園會。女士們戴著寬簷的編製草帽,身穿色彩鮮豔的緞麵雞尾酒禮服,打著鑲蕾絲邊的陽傘,男士們頭頂高禮帽,夾著雪茄坐在帆布折疊椅上談笑。


    而她頭戴希臘桂冠,被按坐在半人高的手工豎琴前伴奏助興,另一頭是彈鋼琴的陳瑋芝。


    其餘六個表兄弟一水的白襯衣黑背帶,高高矮矮地背手而站,充當男童唱詩班,沒有聲部地亂唱一氣,同新春佳節時向長輩來客表演背唐詩也沒什麽區別。


    保留節目,也是這首《夏日最後的玫瑰》,好像唱完這一曲,夏天就能充滿儀式感地度過去。


    一轉眼,逝者如斯奔奔流流。依誮


    舊時代的潮流早已蒙塵,許多人麵亦不知何處去,隻有這首古老的調子還在被無休止地傳誦,好像走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都有可能聽到。


    旋律一響就喚醒回憶。


    而長大成人卻不是一件美妙的事,童年的煩惱與之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


    梅侖在巴黎的酒店是由一棟十九世紀的後豪斯曼建築改造而成,室內裝潢是華麗的art deco風,陳列繁複卻不龐雜,像菲茨傑拉德筆下某個奢靡的場景。


    莊律森引著她走向電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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