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騰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叼著自己的球,顛顛地蹭上來,使勁把球往他手中塞。自從祁楚楓和阿勒去了京城,沈唯重也走了,騰騰便沒人陪它玩,也寂寞得很。


    “你也沒人陪呀。”


    裴月臣好笑地摸摸它的腦袋,接過球,往遊廊盡頭扔去。騰騰大樂,立時撒丫子追去,追到球,便又叼回來給他。


    看它身上的毛都有些打結,想是這些日子,吳嬤嬤忙著府裏頭的事情,也沒功夫侍候它,裴


    月臣用手扒拉了兩下,沒梳開,便朝它道:“把梳子拿來,我給你梳毛。”


    騰騰聽懂了,轉身而去。


    裴月臣信步往自己所住的院落行去,行至一半,騰騰追了過來,口中叼著它特有的大梳子,毛茸茸的尾巴起勁地搖。他接過梳子,帶著它走進屋中,升了火盆之後,半蹲半跪在地上替它梳毛。


    好一陣子沒人給它梳過毛了,騰騰溫順地懶洋洋地趴在火盆旁邊,愜意得很。外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雪粒子,裴月臣停手,聽了一會兒雪粒子打在石階上的聲音……


    騰騰抬頭看他,甩了甩尾巴,好奇地等著。


    不知怎得,裴月臣想起了早些時候祁楚楓坐在台階上等他的情形——她身上落了好些雪,腳凍得冰涼,向他抱怨了好幾句,可卻沒說為何要坐在台階上等他。後來他竟也忘了再問。


    思及此處,裴月臣不禁暗悔,怎得當時竟未問一句呢?


    騰騰等得不耐煩,“汪”地叫了一聲,提醒他莫忘了給自己梳毛。裴月臣回過神來,有點好笑地看著它,低聲問道:“你就不惦記她嗎?”


    “汪汪!”騰騰又叫。


    裴月臣無奈,自嘲一笑,複繼續給它梳毛。


    就這樣,直至到過年,都沒有收到楚楓的來信或是任何口信。京城內是個什麽情形?聖上是否還是堅持賜婚?楚楓究竟又如何應對?這些裴月臣一概不知,已經到了坐立難安的地步,思前想後,他決定專程去了一趟右路軍。


    烈爝右路軍與左路軍大不相同,祁楚楓所率左路軍駐紮在北境與荒原的邊境,苦寒荒涼;而左路軍駐紮在白頭山腳下,無論是氣候還是物產都比左路軍的境況要好得多。


    祁長鬆雖然表麵上說祁老將軍偏心,把將軍府、吳嬤嬤、月臣都留給了楚楓,其實他心裏很清楚,因為是楚楓替他守在了最艱苦的地方。故而他口中雖抱怨,心裏卻是領情得很,時常往左路軍送些物資。左路軍與右路軍守望相助,互成犄角之勢,方才能有如今北境穩固的局麵。


    近幾年來老山參在中原的價格一路水漲船高,祁長鬆靠山吃山,雖然軍餉仍是不夠,但右路軍的日子卻好過了許多,過年時殺豬宰羊,大鍋燉肉,大碗喝酒,從小年夜便開始熱鬧起來。


    裴月臣到右路軍所管轄的道古亭堡時,正好是上元燈節的前一日。道古亭堡雖稱為堡,實則比歸鹿城還要大得多,因白頭山物產豐富,有不少中原人在此地定居。街麵上張燈結彩,紮著兩個小揪的孩童穿著厚厚的棉衣,舉著紙紮的燈籠,有大公雞燈、兔兒燈等等在街麵上跑來跑去,濃濃的中原氛圍,與歸鹿城大不相同。裴月臣已多年沒有回過中原,看見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情景,心底升起幾許悵然……


    “裴先生!”守道古亭堡的範校尉笑著朝他迎上前來。範校尉年紀比車毅遲還大,須發皆白,麵色倒是紅潤,他是烈爝軍中的老人了,早在裴月臣進城之時,便有守衛飛奔告知他。裴月臣雖無軍銜,但得祁家兄妹以上賓待之,在烈爝軍中地位甚高,範校尉自然不會有絲毫怠慢。


    裴月臣含笑還禮,問道:“右將軍可在府中?”


    範校尉笑道:“先生來得正好,右將軍昨日剛剛狩獵回來,聽說打了不少野味。”


    白頭山中各色野獸甚多,祁長鬆本就好獵,駐紮此地之後更是如魚得水,隔三差五便要進山狩獵,連年節期間也不例外。裴月臣微微一笑,心下稍安,思量著祁長鬆既然還有心情狩獵,看來楚楓在京城應該是無事。


    範校尉陪著裴月臣一路往將軍府去,他原就是烈爝軍中的老人,祁老將軍在世時便在軍中,與裴月臣也有幾分相熟。“二姑娘進京有些時候了,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吧?”範校尉還與他閑聊,卻不知自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二姑娘是舊稱,範校尉同車毅遲一般,都是看著祁楚楓長大的,這麽喚她倒也不算逾矩。


    裴月臣神色雖未有變化,目光卻黯了黯,淡淡應了:“是啊。”


    “二姑娘進京路過時,還給我捎了兩壇子好酒,說是老車托她送來的。”範校尉笑道,“其實我心裏清楚,老車那家夥哪裏舍得給我送酒,定是二姑娘自己的好意。”


    裴月臣微微一笑:“既是她的好意,你裝著不知情便是。”


    範校尉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兩個人的情我都領著。裴先生,你得空的時候,常來右路軍走動走動,大公子時常念叨著你呢。今日你來,他肯定歡喜!”


    事實上,祁長鬆乍然見到裴月臣,本能地嚇了一跳。這十年來裴月臣人雖在北境,卻極少離開左路軍的轄區,來右路軍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而且每次都是隨同祁楚楓一起來。這次楚楓進了京,月臣孤身一人前來,也難怪祁長鬆驚詫。


    “月臣!是不是出什麽事?”他連忙問道。


    “沒事。”裴月臣施禮道,“隻是一直沒有楚楓的消息,所以過來問問,也許你這兒有她的消息。”


    祁長鬆詫異道:“那丫頭沒給你捎信嗎?”


    又是這句話,裴月臣有些尷尬,搖了搖頭:“沒有。”


    “多久沒給你捎信了?我這兒有她消息已經是……”他數了數日子,“已經是四、五天前的事兒了。”


    裴月臣愈發尷尬,靜默了片刻,才道:“她……一直都沒有捎過信。”


    ◎最新評論:


    【這時的軍師像一條可憐的大狗狗】


    【沈給我留下的印象低開高走了啊~】


    【這不就尷尬了嘛哈哈哈哈哈哈】


    【


    【沈唯重是不是程垚,這麽多筆墨不可能就是個賬房先生吧?】


    【從冰心開始追,每到文荒就翻出舊文讀一遍。雋永優雅的文字每每撫慰了浮躁的心。感謝作者這麽多年依然在堅持寫作,繼續支持你!】


    【補刀專業戶趙春樹和祁長鬆,哈哈哈哈哈!上次補刀楚楓,刀刀氣得楚楓轉身就走;這次刀刀補刀裴月臣,紮得我們月臣這尷尬!哈哈哈哈哈!這兩個大活寶!我就擔心,祁長鬆有一天會揶揄月臣:“怪不得當初你那麽慣著楚楓,讓楚楓選擇自己喜歡的,哦~~~原來你~~~”哈哈哈哈哈】


    【之前,有長評活動,獅子大大真好,有幸趕上。以前就愛看文,不愛留言。結果,從《明月漫千山》開始,我成了話癆~~~一處情感,一個人,一句話能表達的,我都恨不得說上幾十句,翻來覆去的,還是覺得沒說透我的喜愛!自從說寫長評,就一口氣寫了愛上裴月臣的五大理由,其實,就是一句話,裴月臣哪都好!省略了第六到第十條,然後,連數都數錯順序,手太胖,手機怎麽都小,總按錯。哈哈哈哈。結果,獅子大大說,等我的六七□□十呢!我,自己挖坑了嗎?我根本就是給自己立了六七□□十的山!壓力山大!哈哈哈哈!在獅子這裏班門弄斧獻醜磨嘰著,著實夠丟人。可我就是忍不住,誰讓藍色獅寫的男人,都這麽招人愛呢!都這麽招人深愛呢!


    今天看到裴月臣他坐立難安,看到他形單影隻,看到他自言自語,我又忍不住,開始磨磨唧唧我對裴月臣的小心思了。哈哈哈哈哈。先謝謝大家寬容,謝謝獅子垂愛,更謝謝晉江,我想刪自己留言毀屍滅跡,都不給可能的機會。連我自己投訴自己都刪不了留言,我隻好丟人到底了!繼續磨嘰我愛的裴月臣。


    以前第一喜歡裴月臣的細膩溫柔;第二長情專一;第三帥;第四文武雙全;第五官場戰場場場不弱,其實就是智慧城府計謀了得。


    現在,還是這些。但也生出了第六,我愛裴月臣君子謙謙白如高潔天上月。原本因為裴月臣是謙謙君子臭書生做派,所以楚楓的小親近小接觸,他都退步,我還埋怨他,怎麽就這麽迂腐,怎麽就這麽呆滯,怎麽就這麽不開竅。這君子風骨害得兩情不明,急死我了。可看到楚楓自己放出謠言詆毀自己的時候,我雖然也一樣心疼楚楓,但更多的是我對裴月臣的謙謙君子之風骨的敬佩與喜愛。如果之前,裴月臣不是這樣謙謙有禮,人前人後都保持著距離,那麽說不定,不用楚楓放出謠言,估計心懷叵測之人,歸鹿城和北境盼著有點料聊資之閑人,早就會有謠言了。或者之前沒有謠言,楚楓自己放出謠言之後,人們就七七八八誰都會猜,那自然有人會瞎猜一直住在將軍府上的鑽石單身裴月臣。對月臣來講,什麽都不算,但對於一個未出閣的女人來說,這樣有模有樣的謠言,三人成虎的威力,會害慘了楚楓的。所以,裴月臣的潔身恪守君子行為,其實不是迂腐,不是呆滯,而是正直守禮有節!是對自己家女將軍最好的保護,不讓任何人,包括自己對她有逾越之舉!是對楚楓的充分肯定和最高的尊重。有多少情還未起先下手的渣男,他們可會拿捏女人無意的觸碰大做文章,被我們怎樣地唾棄都不解恨!還有多少男人,為了能接近上司或者升官發財,不愛也要巴結和搞出緋聞!還有多少男人,為了自己不強大的內心,給自己自信和死要麵子而自己到處說誰喜歡他誰那天是怎麽曖昧碰他腳後跟的。包括飯桌上講顏色段子的那男人,無不透露著自己對女人的不尊重,讀再多書也不是君子。寫再多文字也洗不成君子白。哼!所以,裴月臣就是天上明月白。我反思自己,愛之切就希望裴月臣這謙謙君子為了愛而不顧一切,總盼著他違背自己本性去曖昧楚楓去。我不該這樣啊!我,撒個嬌,原諒我了可不可?但月臣就是月臣,君子就是君子,恪守就是恪守。不知自己情和明了情起後,都能做到這這樣君子,就足夠讓我喜歡這個尊重人,有操守,君子風骨,高尚潔如白月的男人了。《紅樓夢》裏,賈寶玉說男人都是俗物,裴月臣,這麽君子,絕不是人間俗物,是天上明月,是真正的人間理想。


    第七,隱忍,是裴月臣愛楚楓比愛自己多很多,深很深的證明。所以,我愛裴月臣的隱忍。我就喜歡裴月臣愛了,強烈愛了,但沒有強取豪奪,也不是魯莽激進,卻是隱忍。特別是我看到48792370留言說“愛是克製”,真正的愛,就是為了你的一切有可能的美好而控製好自己。克製,隱忍。周一更新的隱忍,讓我心疼裴月臣。這個懂得愛的真諦的男人,為了楚楓的名聲,為了楚楓的愛情,為了楚楓的未來,竟然隱忍著心動不見楚楓,隱忍著情動不纏著楚楓,隱忍著就站在眼前的楚楓不去碰楚楓的手,為她飯不思去訓練隊伍,為她夜不寐寫作戰方案(獅子大大通過楚楓的驚訝,來表現月臣的不眠不思茶飯,來寫這些訓練作戰的方案,好含蓄也好動人,最是讓我心疼,他冬夜裏執筆寫這些方案時的身影。天亮拍隱忍不住自己和她一起吃飯時愛戀的眼神和心思而起身去軍營,那一路,是多少隱忍的落寞與疼。)處處都是裴月臣隱忍著感情,這些處處,也都是裴月臣難為著自己的心,難為著自己的情,隱忍的痛,很痛!為楚楓隱忍!一切以楚楓的地位、愛情、未來為主,隱忍著自己的一切心動和一切愛戀。看似裴月臣躲著楚楓,楚楓很委屈,其實委屈滿懷又不能不忍才是最痛的!反正,我替裴月臣,心一剜一剜地疼。他愛她勝過於愛他自己。我還忍不住恨鐵不成鋼,讓特別特別出色程垚快點出現吧!再虐月臣,虐到他不能隱忍。但事實上,如果程垚真這麽出色,真對楚楓好,為了楚楓和北境,十有八九,裴月臣的隱忍,就會隱藏到天涯不見,忍愛到一輩子不會讓楚楓知道。說到這裏,我在抹眼淚。看著裴月臣,形單影隻地走到哪裏都能想到楚楓在那裏的樣子:走過台階,想起楚楓坐在雪裏台階等他的模樣,後悔沒有及時問她一句,沒能及時解答楚楓的任何疑問,沒來得及解開楚楓凝著的眉;見人就問楚楓消息,後悔自己躲楚楓而沒有多看看她,多陪陪她,惹她生氣了的可憐模樣;看到騰騰,就這樣可憐地問狗狗實則在表達自己的思念“難道你不想她嗎”,到這一句,一人一狗一句相思,已經完全毀我意誌,啪嗒啪嗒地掉眼淚了。這是在老公呼嚕聲連綿不斷的時候,細說這裏,可以縱情不隱忍,隨便掉眼淚,我有釋懷的舒暢。可裴月臣呢,隻有隱忍愛戀的苦水,相思的苦水,牽掛的苦水,所以啊,這份深愛的隱忍,讓我更愛裴月臣,把他放在心頭上如琢如磨地心疼著。


    第八,現在不說了,等之後!一不小心,好像2000字了!比長評時,還長,原諒我的磨嘰吧!其實吧,我愛自己這樣磨嘰!我在這裏磨嘰,我就沒時間去孩子那裏磨嘰,去老公那裏磨嘰,這樣就不招他們倆煩了!哈哈哈哈哈哈!美女們,若煩了,你們就兩口馬我一句,然後略過吧!再撒個嬌,給看我磨嘰的那人!】


    【那不是你先疏遠人家的嗎,就該晾晾你這根木頭】


    【裴月臣:沒良心的臭丫頭!】


    【楚楓的感情也好隱忍,這一段隻以月臣的視角敘述,進京這麽長時間,楚楓也該是有多麽思念月臣】


    【哈哈哈哈?瞧瞧,楚楓一個口信都不給月臣,他急的是坐立難安!下一秒是不是直接也去京城了??】


    【想將軍了】


    【尷尬?】


    【月臣給騰騰梳毛,我一時竟不知道該羨慕誰】


    -完-


    第52章 (中)


    ◎


    “這丫頭!怎麽能這樣!”祁長鬆連連搖頭,又來安慰她,“她呀,就是個不著調的! 


    “這丫頭!怎麽能這樣!”祁長鬆連連搖頭, 又來安慰她,“她呀,就是個不著調的,進了京城, 眼前盡是些新鮮人新鮮事, 就把咱們都給忘了。”


    裴月臣微微笑了笑。


    “你也別怪她, 她就這個性子,不知道家裏人惦記著。十幾年前跟我爹去京城的那回, 還是個孩子呢,自己偷偷跑出去逛了一整日,把家人都急瘋了, 都以為被拐子拐走了。”祁長鬆拍拍他肩膀, “你別往心裏去。”


    “她在京城還好嗎?”裴月臣問道。


    “應該挺好的,已經麵過聖, 也沒胡鬧。”祁長鬆壓低聲音道,“這丫頭也沒給我捎信,這些事都是宮裏傳過來的。你也知曉, 我這兒,宮裏有人。”


    他指的自然是自家夫人,聖上的七公主。


    “那聖上的意思是?”裴月臣關切問道。


    祁長鬆領著他進了偏院的暖閣, 道:“聖上的意思……我也不敢妄加揣測,但聽說聖上召她入宮數次, 其中有一次還把程垚也召了去。”


    裴月臣聞言微愣:“程垚?”


    “就是那個探花郎。你想, 你細想。”祁長鬆神神秘秘道, “我猜啊, 瞎猜, 會不會這丫頭見到程垚之後改了主意?”


    “……是嗎?”


    “我覺得有可能。據說程垚確實是一表人才, 談吐不凡,在京城裏也是排得上號的美男子。小楓在北境待得太久,成日裏都在軍中,眼裏隻能看見那些個糙老爺們,乍然見到程垚這樣的,說不定就能動心。你說,我說得是不是有道理?”


    裴月臣抬眼看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隻得點了點頭。


    祁長鬆心情甚好:“說不定,咱們之前都是白操心,擔心她拒婚,觸怒聖上。按現下的形勢來看,她還能得聖上召見數次,八成是應下這門婚事了。”


    裴月臣心中不知該喜或是該悲。按理說,若楚楓當真對程垚印象甚好,應下了這門婚事,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整個北境,都是一件好事,他自當歡喜才是,但是……


    祁長鬆還欲再說,門外有侍女輕聲稟道:“將軍,殿下說裴先生是江南人氏,正好府裏有上月才送來的淩山雲霧,想請將軍和裴先生移步品鑒。”


    公主要見自己?裴月臣探詢地望向祁長鬆。後者也愣住了,過了片刻才道:“好,知道了。”對於公主突如其來的邀請,顯然他也很懵,但也不敢多問。


    侍女便在屋外候著,待祁長鬆與裴月臣出來,便引著他們往公主所居之處行去。這位侍女是跟著公主從宮中出來的人,舉止神態,與府中尋常丫鬟便甚為不同。祁長鬆幾次欲與裴月臣私語,看了那位侍女兩眼,終還是作罷。


    七公主所居之處雖說也算是將軍府,實際上是在緊靠著將軍府邸的地方另建了一處宅院,與將軍府僅有一道角門相通。平素裏,祁長鬆也不常見到她,除了過年過節之外,隻有公主召見才過來。更不用說他的那幾房妾室,公主更是一概不見不理,隻在自己宅院中清靜度日。


    侍女引著他們行過風雨連廊,拐了兩個彎,然後才在一間暖閣前停下腳步,隔著厚厚的錦緞繡簾,躬身稟道:“啟稟殿下,將軍與裴先生到了。”


    “請進來吧。”內中一個聲音輕柔道。


    侍女欠身替他們打起簾子:“殿下有請。”


    似覺得領口太緊,祁長鬆用手稍微鬆了鬆,又整了整衣袖,往上抻了抻脖子,然後才昂首闊步邁進門去。裴月臣隨後進去。


    屋子中間擺著一座半人高的熏籠,暖意熏人,又有淡淡檀香彌漫其中,隱約可見珠簾之後坐著一名女子。


    “湘兒,把簾子撤了,都是自家人,不必講這些虛禮。”那女子道。


    旁邊的侍女依言將珠簾挽起,那女子含笑看向他們倆:“今日冒昧相請,將軍莫要見怪。”


    祁長鬆連忙道:“殿下說哪裏話。”


    裴月臣上前施禮:“草民裴月臣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七公主溫和地看著他,“久聞裴先生大名,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得知裴先生過府,冒昧相請,先生莫要拘謹才是。”說著,示意他們落座。


    裴月臣還是頭一遭麵見這位七公主。自從七公主嫁到北境,一向深居簡出,對北境諸事不聞不問,即便祁長鬆連著娶了幾房妾室,她似也毫不介意,從不過問,隻在自己的宅院中安然度日,連祁楚楓都頑笑歎道——她這位嫂嫂多半是奔著修羅漢果位去的。


    此時見著七公主本人,見她年紀莫約與楚楓一般,雖並未擺出高高在上的皇族氣勢,卻也絕非小家碧玉之態,神態恬靜淡然,與英姿颯爽的楚楓截然不同。她身前擺著一整套的茶具,旁邊爐子上擺著一把銀壺,坐著水。


    “將軍還用這個遇林亭描金盞如何?”她取過一杯盞,問道。


    祁長鬆點頭:“好。”他平日飲茶與飲水無異,壓根不講究用什麽杯盞,也不懂她這般講究有何用。


    七公主又取出一杯盞,笑道:“這盞青兔毫,出自前朝陳若璞之手,勉強可配得上裴先生。”


    陳若璞是前朝建盞名家,精益求精,一爐之中隻取其一,其他統統砸碎,故而流傳後世的杯盞少之又少。七公主竟說勉強配得上他,裴月臣連忙道:“月臣不敢。”


    祁長鬆不懂茶具,聞言也想問問自己那杯盞有何講究,張了張口,見七公主專心致誌看著銀壺中的水,遂又作罷。


    見銀壺中的水沸出魚眼泡,七公主方用布巾墊手,取下銀壺,衝泡茶葉,溫柔笑道:“按理說,既是待客,便該用上好的,泡茶最好是當日的泉水。可先生來得突然,我也來不及準備,這水無甚講究,就是府裏頭的井水,還請先生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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