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莎:“李掌門,你顛倒黑白的功力與劍術一樣,實在讓晚輩佩服。”


    李洪珍動作一頓,原本鋒芒畢露的玲瓏劍也跟著停了下來。


    這聲音……他,聽過。


    他一生算得上磊落,唯有兩件事,讓他夜半夢回之時,深覺自己鬼迷心竅,大有無藥可救之勢。


    一件,是辜負了曾經心愛的女子;另一件,是被登天梯誘惑,一念之差,竟然同意了道侶和門內長老們的建議,將那前來投奔青玄宗的溫家遺孤囚禁起來,搜魂逼問她登天梯的下落。


    後來,在發現她身懷天一劍骨後,更是默許了道侶將這天一劍骨換給女兒扶鶯這樣天道不容的惡行。


    平心而論,聽說那溫家遺孤突然消失後,他還提心吊膽了一陣,暗中派人搜查。


    但尋找未果後,他還是鬆了一口氣——畢竟,那樣重的傷,又得不到醫治,死,是早晚的事。


    沒有死在他青玄宗,還是好事。


    這樣,他又可以做回那磊落的玲瓏劍仙。


    但現在。


    李洪珍正眼看向那區區融合境的女子,仙姿玉貌,一雙淺褐色的眼睛剔透得像是上好的寶石。


    正是溫莎!


    她,她還活著?!


    李洪珍略一遲疑,又驅動起玲瓏劍,高聲嗬斥:“無知小兒,信口雌黃!”


    這次,用上十成的功力!


    顧澤之護著溫莎,卻見草木灰色的廣袖一揮,他祖父以騰雲到了半空。


    食指頂著那玲瓏劍的劍尖,玲瓏劍無法移動寸步。


    李洪珍自然是打不過這已經大乘期的顧家老祖,但也不肯退讓:“顧家老祖,您這是何意?今日有人傷我女兒,您卻護著罪魁禍首?!”


    顧元正撫著長髯:“非也。我是護著我顧家的獨苗。”


    他指了指那擋在溫莎身前,一臉凝重的孫子。


    是他孫子護著那位姑娘,跟他這老頭子可沒有關係。


    李洪珍又急又氣,胸口亙著一口淤血,不上不下。


    他肯定是不能讓溫莎活下去,她活著,就有可能說出實情!但現在,他又無法動手……


    李洪珍氣結,對溫莎怒目而視。


    溫莎坦然與他對視,開門見山:“李掌門怕是記錯了,明明是你女兒傷我,怎麽變成我傷你女兒?”


    “信口開河!顧家老祖,你莫要攔著,我今日定要讓這黃毛丫頭好看!”


    顧家老祖顧元正一臉老神,閉了雙眼,卻又瞧瞧地抬著左眼,對自己的孫子使了個眼神。


    顧澤之身形不動,薄唇微動,無聲:謝謝祖父。


    顧元正:??難道我那聰明伶俐的大孫子不知道我是讓他少摻和這事兒嗎??


    罷了……捋了捋長髯,顧元正依舊紋絲不動。


    溫莎對著氣極的李洪珍,又道:“李掌門既然已經看見我執劍,也自然應當看見我剛才並未刺向李扶鶯,何來傷害她一說?這是其一。”


    “其二,李扶鶯用著我的天一劍骨,當是她傷我在先,害我在前,現在李掌門說我信口雌黃,敢問李掌門,這是何道理?”


    顧元正一聽,錯愕:“李掌門,青玄宗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吧?”


    顧澤之冷冷一笑。


    顧元正又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李洪珍被他這一句點醒,忙拱手:“顧家老祖明智,我青玄宗乃名門正派,怎麽可能做出奪人仙骨、毀人修行這樣的事情?這位姑娘,方才是老夫愛女心切,一時花了眼。”


    雖然這麽說,但玲瓏劍卻並未被李洪珍召回。


    話鋒一轉:“但你說鶯兒身上的劍骨是你的……可有證據?”


    顧澤之:“李掌門,是與不是,剖開一看便知。溫姑娘比李扶鶯要高挑些,兩人身形不像,那天一劍骨自然與李扶鶯身上的其他骨骼截然不同。”


    李洪珍斷然拒絕:“我不同意!這方法太危險,而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兒!”


    顧元正看著咄咄逼人的孫子,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


    辛辣的目光在他和那姓溫的小姑娘身上轉了一圈兒,慈祥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陰翳。


    抵著玲瓏劍劍尖的手也微微的,減弱了幾分力氣。


    但李洪珍此時無暇顧及這邊。


    溫莎突然道:“李掌門,你看……”


    她青蔥玉指指向一旁疼得五官幾乎皺在一起的李扶鶯。


    李洪珍剛才隻一心想要取溫莎性命,忽略照顧金丹受損的女兒。


    缺了靈力的補給,李扶鶯那金丹上陣痛一浪高過一浪,身體更是如同漏鬥一般,那不多的靈氣飛快地溢出去。


    李扶鶯已經睜開眼,平日裏圓潤而明亮的雙眼裏,血絲密布,看著,都有幾分駭人。


    “爹……大師兄……殺、殺了她呀!!溫莎、溫莎活過來了!她來了!她來了!!”


    語無倫次,涕泗橫流,涎水四濺,神情瘋癲。


    李洪珍心中一驚——這,這是入魔的征兆!


    在這一方修真界裏,有魔修。但能修魔的,要麽是天生帶了魔性,要麽就是後天受了什麽刺激,心魔恒生。


    他的女兒現在的狀態……情況危險!


    李洪珍趕緊翻開乾坤袋,找尋著合適的丹藥。


    目前,扶鶯還沒有跌破金丹修為,很多丹藥尚能一用。


    李洪珍一連翻出幾十瓶,粗略挑揀一番,便往李扶鶯的嘴裏硬塞。


    是個好父親。


    隻是。


    李扶鶯的臉色稍微和緩了幾分,呼吸漸漸平穩。


    李洪珍暫時鬆了口氣,那玲瓏劍又活絡起來。


    像他那憤怒得目眥俱裂的主人一樣,怒氣洶湧,劍意將周圍的木枝與落葉全都絞了個粉碎!


    它,亦察覺到顧元正的鬆懈……


    瞅準時機——


    顧澤之站定,一手持折扇,一手握佛珠,直麵這玲瓏劍意!


    溫莎轉了轉魔杖,平靜地對著李洪珍,又道:“你看。”


    李洪珍本不打算被她分了心智,怒斥:“你又要耍什麽詭計!”


    但愛女心切,終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倒在自己懷中的女兒。


    李扶鶯原本稍微紅潤的臉上,慘白一片。


    豆大的汗珠已經將衣衫全都浸濕,渾身更是如同癲癇病人一樣抽搐個不停。


    “扶鶯,你看看爹!你哪裏不舒服?!”


    李扶鶯顫巍巍地點了點自己的胸口下麵,肋骨處。


    那一塊薄薄的皮膚下,似有什麽湧動!


    第41章 荒城不荒16


    ◎托骨出◎


    “你對鶯兒做了什麽?!”


    溫莎扔過去一冊《煉藥不可不知的百個關竅》,道:“不是我對李扶鶯做了什麽,是你對李扶鶯做了什麽。”


    《煉藥不可不知的百個關竅》攤開,停留在一頁上。


    【附骨草……若要催生,可提供大量的靈力。種植起來簡單,粗暴,高效。常被用來輔助接續他人斷肢等病症,較難克化,慎用。】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李洪珍是劍修,但不是文盲,即便不擅長煉丹,也看得懂。


    但他隻看了一眼,便梗著脖子轉向一邊,低頭隻憐愛地看著疼得死去活來的女兒。


    顧元正也掃了一眼,再看向溫莎的時候,目光又多了幾分深意。


    溫莎道:“李扶鶯胸腔之中的,是附骨草吧?沒有附骨草,她如何能將我的天一劍骨困住?”


    李洪珍嘴硬:“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溫莎仍氣定神閑,絲毫不介意對方拒絕承認的蠻橫姿態:“你剛才喂給她那麽多補充靈力的丹藥,附骨草自然跟著吸收了大量的靈力,長得快點十分正常。”


    李洪珍:……


    “隻是,”溫莎話鋒一轉,“我看李掌門剛才翻出來的丹藥裏,有幾種極為珍貴的,有以一當百的效力,恐怕附骨草的生長速度也會一日千裏。”


    頓了頓:“大概再有半柱香,就可以長到……”


    溫莎拿著魔杖比了比:“長到大概這麽高。”


    “也許它會順著心髒的方向生長,捅破李扶鶯的咽喉;也許它會向下,戳破李扶鶯的丹田;又或者,它比較喜歡陽光,可能直接刺破李扶鶯的肋部……”


    而且,按照附骨草的藥理來看,極有可能是最後一個。


    這也是為什麽,她眼睜睜地看著蘇純謹帶著李扶鶯下山離去。


    李扶鶯金丹受損,必然要服用大量的補充靈力的丹藥,不然,這金丹的境界一旦維持不住,那麽她的金丹很快也會跟溫莎的一樣,四分五裂。


    而隻要服用補充靈力的丹藥,附骨草就會跟著生長——從她接管這具身體的時間來計算,附骨草肯定沒有被李扶鶯這樣天生的廢物給克化,一定仍在她體內。


    到時候,李扶鶯會親眼見著自己的身體中,長出醜陋的如同觸手一樣嫩綠色的藤蔓,而藤蔓的根部,如同一隻手,緊緊地攫住她自生的那一節被裁斷的肋骨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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