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她大概就是個窮困而卑賤的女人,一輩子在那小山村裏,等待著不知何時降臨的死亡。


    光明神在上,她一定好好修煉,找到回去的方法。


    溫莎雙手合十,放於胸前,默默祈禱。


    顧澤之一直看著她,沒有放過她任何一個小動作。


    見溫莎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整個人正像是可望不可即一般。


    他的心中突然多了幾分焦躁,疾步走過去,問:“溫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麽?”


    溫莎抬眼,一時不知怎麽回答。


    顧澤之:“溫姑娘別介懷,隻是在下看溫姑娘這模樣,竟有幾分像來菩提寺拜佛的善男信女一般,莫不是溫姑娘也信佛?”


    若是信佛也好——他是佛子,信佛跟信他,倒也差不多。


    但溫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顧澤之那一顆本來沸騰的心逐漸冷了下去。


    心中焦躁更甚,未等溫姑娘回應,美目便垂了下去。


    卻是一驚:“怎麽會……?”


    第48章 河陽無河4


    ◎青玄宗要買,要出二十倍的價格◎


    地麵上,那成山的腐屍花殘骸已經被卷進了黃沙堆裏,不知是否是因為這細沙的漩渦來得過□□猛,顧澤之居高望去,竟是覺得那些散發著惡臭的殘碎被一股白霧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竟是有點像“荒神”的白霧。


    他很快又否定——他祖父都已經出馬,翻手之間已經將那偽神消滅,怎麽可能還有殘存?


    何況——


    偌大的沙漠幾乎是憑空消失,地麵上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細沙,可憐兮兮地隨風流淌在灰褐色的岩石之上。


    隱隱約約的像是白霧的東西,早就沒了蹤影。


    地上,這些灰褐色的岩石嶙峋不平,地麵坑坑窪窪,每隔一小段,甚至還會有被石頭砸出來的大坑一樣的洞。


    在飛舟上看,整個地麵就好像是蒼老的畫布,上麵密密麻麻地畫了無數的眼。


    一點也不美觀。


    雲繾看了一眼,忍不住轉過頭,扶著桅杆,胃部反酸,有些惡心想吐。


    靜惠略一遲疑,遞過去一節檀香:“施主可用這香。”


    菩提寺的檀香與別處的不同。菩提寺內多蓮池,故此,菩提寺做出來的檀香也帶了點蓮花的芬芳,高雅中又有幾分水潤的甜絲絲的感覺。


    不少修士都十分喜歡,有些大能甚至還會定期來他們菩提寺打著論道的名義,實則“順”走一些菩提寺的檀香。


    雲繾也是聽說過,卻從來沒有用過。


    合歡宗和菩提寺兩門派之間多少隔了世俗的成見,來往並不密切。盡管之前她存心捉弄眼前這和尚,但這時候卻也沒有接下。


    隻借著靜惠的手聞了一聞,胸腔之中那種不適感稍一消散,身子便往後仰了仰,與靜惠拉開距離。


    “多謝小師父。”


    “……施主客氣。施主也救過我一命。”


    靜惠本是打算將這菩提寺的檀香直接贈予她,但這合歡宗的姑娘又沒有收下,還直接與自己拉開了距離,此刻再多說,倒顯得他十分主動。


    靜惠低頭,默默將檀香收入袖中,卻還是忍不住,又看了那麵色泛著黃的女子一眼。


    看著更為嬌弱的溫莎,卻是沒有受到分毫影響。


    她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一雙淺色的眼睛隻盯著那坑坑窪窪的地麵,若有所思。


    忽然,溫莎小小地驚呼一聲。


    顧澤之忙遞上手中已經已經被薄汗打濕的檀香,帶了點水汽的香味絲絲入鼻,道:“可是不舒服?這裏氣流比較猛,飛舟行駛不太平穩……”


    他本就是活潑而放縱的性子,剛才一直盯著溫莎,此刻見她神色有異,忙倒豆子式地將已經打了許久腹稿的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手中的動作跟他說話的語速一樣急切,慌亂之中,略微失了分寸,小指外沿擦著溫莎淺色的唇,堪堪將手停在她小巧的鼻尖下方。又往回撤了撤。


    顧澤之一愣,赧然地為自己方才的逾矩道歉:“溫姑娘,在下不是故意的……”


    溫莎眨眨眼:“什麽?”


    方才被他觸碰的那一塊兒,額外的紅,溫莎說話的時候,格外顯眼。


    顧澤之更覺得口幹舌燥,方才在沙漠之中都沒有出現的饑渴感姍姍來遲。


    溫莎一直關注著地上的異動:“顧真人,你沒有發現這地麵剛才似乎動了動?”


    “嗯?”


    顧澤之雖然是第一個發現地麵有異動的,但之後絕大部分時間都盯著溫莎看。


    從荒城出來後,他雖然被祖父教育了一番,但不知為什麽,祖父的話他是聽進去了,道理他也全然明白,但,他還是更加控製不住自己。


    “喏,我剛才看到的在那邊。”


    似乎為了呼應溫莎的話,她指的那個洞旁邊的石碓頂端的石頭骨碌碌地滾了下來,順著低窪的地勢,一溜小跑似地掉入一個洞中。


    那洞吞了這一小塊兒石頭,驀地,竟是噴出幾顆亮亮的東西,落在地上,很快又與灰褐色的地麵融為一體。


    溫莎納罕:“這洞裏噴出的是什麽?”


    雲書:“這倒有些像凡人家裏逢年過節點亮的爆竹煙花的火星子。”


    他之前一直負責外門事務,對凡人的玩意了解的也比較多。


    溫莎聽了,神色大變:“難道……這層岩石下麵,是岩漿?”


    此刻,地麵上的熱浪襲來,空氣似乎都被烤化。


    像,還真是像。


    猛一拍飛舟的欄杆,對著傅元:“我們的飛舟需要避開這些洞坑上方前行。萬一岩漿從這洞口噴出來,我怕飛舟也躲閃不及,法陣也難以抵擋。”


    傅元微笑:“好,包在我身上。那我們還是往西飛行?”


    “嗯,拜托了。”


    ***


    走了大約半柱香,南部的地麵上傳來熟悉的聲音。


    “雲莎姑娘~!”


    是許黛清的聲音。


    溫莎望過去,隻見身著蓬萊閣弟子服的幾人正疾步往他們這邊趕來。


    他們身後……卻是,青玄宗的人。


    眼不見心不煩,溫莎隻看著許黛清,招招手:“許道友,你慢些。”


    許黛清平素穩重,但剛才卻被流沙嚇到,盡管跌入這一方陌生的土地後又遇到了青玄宗的人。但幾番接觸,又有青玄宗掌門刻意為難合歡宗一事,令她對青玄宗的人印象極糟。


    雖然大師兄答應與他們同行,但許黛清還是覺得別扭不堪,仿佛被髒東西黏上。


    現在,終於見到好友,自然更激動了些。


    盡管嘴上應得好好的,但許黛清也難免雀躍,腳下步伐反而更快了些。


    溫莎柔柔一笑,突然,雙眉一挑:“小心!”


    她舉起魔杖,高高一揚。


    “啊——”年輕男子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許黛清回頭大驚:“小師弟!”


    許黛清的小師弟姓吳,單名一個昊字,在陣法上堪稱天才。


    唯有一點不太好——小師弟是她許黛清的小尾巴。


    大概是因為吳昊小時候過於內向,多受許黛清照拂,所以額外粘著她。


    尤其是上次許黛清被魔修擄走後,更是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


    方才,許黛清自己過於激動,步子快了些。木訥又體力略遜的小師弟竟是一腳在一層薄薄的岩石上。


    岩石碎裂,他一腳踩下去,竟是整個小腿都陷入地下!


    盡管溫莎及時將他“拉出來”,但下身那半截弟子服已經燒焦碳化,緊緊地貼在已經不會動的腿上。


    許黛清當即轉身,眼眶中已經全是水汽,哆哆嗦嗦地用起治愈法術。


    蓬萊閣的其他人也是施法的施法,找藥的找藥。


    隻是,他們在先前的沙漠之中已經耗費了一些靈力,此刻的治愈法術效果甚微,丹藥也大多是吳昊用不上的,全然雞肋。


    反而因為一通胡用,讓本就疼痛難忍的吳昊又泄出幾絲□□。


    “我來。”


    溫莎坐在自己的魔杖上,翩然而至。


    修仙之人大多因為體內雜質已經在修行的過程中被盡數排出,故此大多相貌都還不錯。


    盡管頭口說著不介意,但實際上也都很在乎自己的形象。


    看著坐著一根木棍就從奢華的飛舟上過來的溫莎,青玄宗的人忍不住嘴角一抽。


    “合歡宗的女修都這麽……隨意嗎?坐著破木棍就過來?——你過來又能幹什麽?你們那合歡道,這位受傷的小師弟用不上吧?”


    一陣嬉笑。


    蓬萊閣的修士們也聽不下去,若不是忙著救吳昊,他們也定要狠狠瞪他們幾眼。


    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嘲諷好心來幫忙的人!


    幾乎與溫莎同時落地的顧澤之搖扇冷笑:“《青玄劍法》不也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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