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之悠哉地搖著扇子,道:“你可以看看——在下一定以五年抱倆的速度讓魔尊大人正確理解這‘如膠似漆’的真實含義。”


    溫莎:……


    顧向賢:……


    智濟大師:……阿彌陀佛


    能以這種方法刺激對手——智濟大師就是胡子都掉光,也想不出來他徒兒到底是從哪一本佛經上看到這麽陰損的招數。


    但確實有用。


    五年抱倆這樣的詞匯,西索爾秒懂,飛快作出反饋,一道魔咒從權杖上的星雲團中射出,殺意凜然的魔咒光芒四射,激得不少人都下意識閉上眼。


    顧澤之持扇抵擋,腳下變幻路數,正欲回擊,卻見一道微不可查的白光如碎星隕落。


    西索爾動作一頓,踉蹌幾步,一下撲倒在那“登天梯”上。


    他反應靈敏,又有心腹護著,這偷襲之人也隻傷了他左側腰腹,並不致命——但也讓他踏入一直感覺到不安的地方。


    西索爾第一時間打算逃離,但慶濂真人他們已經圍了上來,祭出各自的法器。


    饒是他工於心計,在戰場上鮮有敗績,麵對這麽多陌生的家夥,也一時落了下風。


    他目光掃過那偷襲他的家夥——一柄平平無奇的劍,像是某個劍修的本命劍,不夠驚豔但也不算很弱。


    隻是不算很弱而已。


    被幾人圍住的西索爾垂下那濃密的睫毛,薄薄的嘴唇微張:“神靈索命。”


    即便他的行為被極大地限製,但那一柄尚未來得及逃離犯罪現場的本命劍還是在西索爾低啞而古怪的語調之中,一節節碎裂。


    角落裏,那已然落魄得不成模樣的李洪珍應聲倒下,他看不見那魔尊現在的情狀,隻能看見周圍其他修士的背影,聽見他們的低語:


    “魔尊這就被抓了……?”


    被抓了?那就好,不枉費他拚了性命的偷襲,也算是為發妻報仇雪恨。


    李洪珍合上眼,呼吸漸漸遲緩,麵色也逐漸青灰。


    記憶裏,偶爾展現出貪婪的妻子一改那野心勃勃的麵貌,如初見一般羞怯地看著她。


    她身旁,尚且沒有墜入愛河女兒笑容可愛又明媚,衝他招手。


    他們一家終會團聚。


    青玄宗掌門的死在這宴會之上沒有掀起什麽波瀾——甚至,他咽氣的這個瞬間,無人注意到這個角落裏,邋遢得與往日大相徑庭的玲瓏劍仙。


    也許有人認出他的本命劍,但那些人也無暇顧及,隻看著更為膠著的另一邊——


    那新任的魔尊正被圍攻,處於下風,卻依然氣定神閑,風姿綽約。


    唯有看向溫莎的時候,才露出幾分軟弱。


    憑借多年的情誼,西索爾斷定:“你想送我走,對嗎?”


    溫莎沒有回答,但顧澤之卻忽然衝了過去,身形如同鬼魅,以精純的靈力將西索爾壓向“登天梯”:“你說錯了,不是阿溫想送你走,是我想讓你滾。”


    他的眼眸比西索爾權杖上的星雲還要深沉,但西索爾抵上登天梯的那一刻,卻又敏銳地捕捉到那雙黑瞳之中一閃而過的清淺。


    顧澤之的低語湮沒在靈力卷起的罡風之中,幾不可聞:“如果不是怕阿溫傷心,我更想讓你死。”


    西索爾看著對方那張浮現出幾分執拗與瘋狂的臉,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你,佛子——?”


    他得到權力之後,一直把溫莎當做溫室之中最高貴的花朵供養。生怕一點不幹淨的東西影響到他心中的聖女,他唯一的信仰。


    但到頭來,竟是被一個表裏不一的家夥給采擷。


    可笑——


    顧澤之的眼眸裏,那淺色又一閃而逝。


    西索爾右眉微挑,放棄抵抗,順從地癱倒在那登天梯上。


    顧向賢鬆了一口氣。


    但溫莎卻突然疾步過去,預判出西索爾的權杖的行動軌跡,以自己粗糙的簡易魔杖與之相抗。


    爆裂的元素波動在這狹窄的空間內激起巨浪,饒是那些修為不俗的人也連連後退。


    “這是什麽法術……?”天機閣的楊誠喃喃自問,看著那如同星屑一樣落下的光點,陷入沉思。


    他很快發現異常,驚詫地擠到前麵:


    溫莎、顧澤之和那魔尊,已經全部消失,連他們的本命法器也都跟著一起無影無蹤。


    那“登天梯”卻還是迎風招展,那上麵的山河圖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一條蜿蜒在山間的河流,似乎正在奔湧,栩栩如生。


    人群之中,有人疑惑:


    “他們,登天了……?”


    第114章 登天有梯6


    ◎“為什麽不殺了他?”◎


    慶濂真人擺手:“若是用了登天梯就能登天成仙,那溫家人為何自己不用?況且這得道成仙,天道自然會降下雷劫,諸位可有見過劫雲?”


    天空湛藍如洗,別說劫雲,連烏雲的影子都沒有。


    這話在理。但那些大能們顯然還是覺得“登天梯”其中暗藏關竅:“但魔尊與佛子、溫姑娘突然消失,又如何解釋?蹊蹺、蹊蹺啊——慶濂真人,你這為人師尊的不如行個方便,讓我等也幫忙勘查一二?”


    勘查是假,恐怕試圖鑽研這寶貝才是真。


    她小徒弟跟她交過底,慶濂真人自然不能讓這些人隨意動這“登天梯”,以免橫生事端,指尖點了點那卷軸,這白練一般的長卷又自動卷起,被慶濂真人牢牢抓在手中:“多謝各位好意,但……不必。”


    “真人何必這般故步自封?”


    慶濂真人一躍而起,於首座上坐穩:“非也,隻是還不到時候。”


    “登天梯”名聲過大,終究會給溫莎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顧澤之也正是存了將登天梯公布出去的心思,故此在這盛宴裏又邀請了許多頗有名氣的大能。


    但這不過是這場注定要載入修真界史冊的盛宴,最微不足道的目的之一。


    慶濂真人握緊手中的卷軸,底下那些修士們各懷鬼胎,神色各異。


    但有幾個已經坐下,繼續歡飲閑聊。


    顧向賢和智濟大師也踱到慶濂真人身旁,緩緩落座。


    剩下那幾個似有不甘,但最終撐著假笑,並未發作。


    慶濂真人盯著那卷軸,從不信神佛的她也忍不住在心底喃喃:


    如果她乖徒弟和佛子能平安回來,她一定給菩提宗多捐點香火錢!


    旁邊,智濟大師莫名覺得鼻子有一點點癢——也許,是他那離經叛道的徒弟終於想起了他這靠譜的師尊?


    自然……不是。


    顧澤之緩緩地睜開眼,正對上與他有幾分相像的懷清仙君。那一柄原本跟隨著溫莎的青冥劍,此刻被他握著挽了個劍花——劃破這凝滯的氛圍,更是差點刺破他的咽喉。


    懷清仙君這是……從他識海之中出來了?


    顧澤之探查自己的識海,急退數尺,默念佛偈,抵擋劍光。


    顧懷清反而收起青冥,並不乘勝追擊。


    溫莎舉著魔杖,正對著他。


    顧懷清拿著青冥劍的手背在身後,緊張地以劍柄和虎口互相摩挲。


    他挺直脊背,像是掛在顧家祠堂中的畫像中那樣道骨仙風,微抬下巴,看上去神秘而又強大。


    但那雙淺色的眼,卻泄露出濃鬱的不安,故作不經意地向溫莎那邊看去。


    顧懷清喉結微動:原本背在身後的手抽出一隻,放於身側,四指輕抬,像是那在教會之中彈奏管風琴的音樂家的手指,有節奏地動了動。


    他在暗示——


    若是以往,隻要看到這張臉,溫莎就會湊過來,俯身虔誠地親吻他的指節。


    但溫莎沒有。


    她冷著臉,與顧澤之站在一起。


    沒有往前踏出一步。


    顧懷清沉吟片刻,率先開口:“是我。”


    溫莎故作不解:“你是誰?”


    顧懷清緘默,這個最為簡單的問題,他卻難以回答。


    顧澤之沉眸笑道:“阿溫,這是我顧家……”


    “住口!”顧懷清身為得到大能的直覺作響,他迫不及待地打斷顧澤之的話,劍意直逼顧澤之的臉頰。


    本該浩然的劍氣此刻卻不知為何,帶了幾分倉皇逃命的意味,被溫莎魔杖中發出的一道魔法輕鬆化解。


    顧澤之搖扇淺笑,挑釁地衝顧懷清揚了揚眉,將那沒說完的話補全:“在五千年前飛升的天才,懷清仙君。”


    被戳破身份的顧懷清低頭,不敢直視溫莎,卻又小心翼翼地以餘光看著她。


    但溫莎麵無表情。


    無論是震驚還是憤怒,都不曾出現在那張令他魂牽夢繞的臉上。


    顧懷清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像是掉入深海之中。


    但他既能得道成仙,便不是那隨意認命的人。他掙紮著,試圖將主動權收到自己的手中:“溫莎,本尊可以解釋。”


    溫莎舉著魔杖的手並沒有放下,冷聲:“不要靠近。”


    顧懷清依言站好,討好地講述起這一切。


    不過是個陰差陽錯的故事。


    本已經得道飛升的顧懷清不知何故,以神識之軀闖入異世界,被幼小的溫莎錯認成了那個世界裏至高無上的光明神。


    隻被可憐兮兮的小溫莎看了一眼,便心軟淪陷。竟真將自己當做神明一般,就此陪伴溫莎成長。


    看她逐漸展露出驚人的魔法天賦,進入教會,在傾軋之中一次次虎口脫險,最終成為那萬人之上的聖女殿下,領導著民眾與黑暗眷屬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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