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苦著臉,殘忍地解釋,“陽陽患有暫時性失語症,同時是自閉症患者。”


    “失語症?”鍾意一愣,不知想起什麽,不動聲色地問:“他以後還會說話的,是嗎?”


    “如果能治好,當然會。”


    鍾意看著那個男孩兒,突然走上前,將他抱在懷裏,與一旁協助的女老師將他控製住。她湊到小孩耳邊說悄悄話,“老師相信陽陽,你沒有撞那位姐姐。”


    無論什麽節目,為了博鏡頭,什麽手段都不稀奇。她本來對此隻是可有可無的漠然,可就在她聽見“失語症”時,莫名就滋生出博天憤怒。


    張雯:“鍾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覺得我說謊?我有什麽必要為這種事兒說謊?”


    鍾意抬頭望過去,一臉茫然:“我好像沒說你撒謊……你為什麽這麽問?”


    下一刻,她“恍然大悟”地“啊”了聲,故作難以置信地反問,“難道真是那樣,所以你心虛了?”


    演技不行,又如此沉不住氣,這點博鏡頭的手段實在是蠢得無藥可救。


    沈佳嘉:“就是,陽陽既然是自……不可能撞到你吧。”


    “這件事關係到陽陽的心靈,是不是真的,可以調監控啊。”


    張雯強忍著道:“又不是什麽大事兒,用得著調監控?”


    王主任十分尷尬:“監控早就壞了,還沒來得及修。”


    他們這學校,就跟個特殊托兒所似的,學生如何都沒什麽人在意,更何況監控壞了這種報修小事,隻能等人突發奇想了才能解決。


    張雯暗中鬆口氣:“摔了一跤而已,哪用得著如此大張旗鼓。”


    此時,單井然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搖晃著手機,大大咧咧地說:“怎麽了這是?張雯姐沒摔著吧?”


    “我剛和經紀人視頻報備,剛好拍到你摔倒了,經紀人有事兒囑咐,沒來得及扶你。”


    沈佳嘉頓時緊張起來。


    鍾意眯起眼,目光打量著單井然,卻見他朝自己眨了下眼睛。


    沈佳嘉眼睛一亮,立即問單井然:“你看見了?剛剛是陽陽撞倒張雯的嗎?”


    這會兒她不客氣地連“雯雯”都不叫了。


    單井然一愣,一臉“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表情:“什麽陽陽?不是張雯姐自己平地摔的?”


    鍾意適時驚訝地“啊”了聲,隨後欣喜地向陽陽笑眯眯地說:“看,哥哥給你作證了,不是你撞的。”


    沈佳嘉臉上再次火辣辣地疼,瞪了眼單井然,沒想到這些人這麽不給她麵子,更沒想到單井然如此直男,半點不懂得審時度勢!


    讓她還怎麽在節目組呆下去。


    -完-


    第18章


    ◎她深以為某人是來找刺激的。◎


    這場鬧劇在尷尬中結束,導演走出來做了個模棱兩可的總結,“繼續拍攝,別欺負小孩子,這段到時候就讓後期剪掉。”


    一個警告,一顆糖,圓滑得誰也不得罪。雖然把這段播出去,爭議性也許會提高收視率,但能來拍這種冷門公益節目的導演,也自持清高不屑於這麽做,


    至於鍾意,理所當然地以為她不過是一個大佬玩兒的替身情人遊戲,導演沒有太放在心上。


    有了導演的保證,頂著一眾如芒在背的目光,張雯也直起了腰。隻要不播出去,這點小範圍的傳播很好控製。


    鍾意略一垂眼,看著連為自己辯解都做不到的陽陽,目光又好像落到了很遠的地方。失語症,如果那小啞巴也隻是暫時的說不出話,現在又是怎樣的?


    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她沒有立場不依不饒。


    進教室的時候,張雯故意落在鍾意的身後,陰不陰陽不陽地刺過來一句,“在這個圈子裏,做人留一線比較好,畢竟男人的新鮮感可是很短的。”


    “我也這麽覺得。”鍾意深以為然地點頭,遂理所當然地接上一句:“所以趁我還新鮮,當然得事事盡興啊。”


    張雯:“?”


    怎麽不按套路來?


    教室裏的課桌都被拖到了四周,圍成有兩個供人進出缺口的長方形,小朋友們在中間臨時的空地舞台上表演節目。


    表演十分“精彩”,被迫營業、淚灑舞台還不忘手腳動作的小家夥,在一群活潑歡脫的小豆丁裏格外紮眼。幾位嘉賓含蓄地憋笑,單井然就沒那麽客氣,樂不可支地笑得前翻後仰。


    鍾意始終注視著角落裏被老師照顧著的陽陽,直到歡迎的活動結束,她依舊心不在焉。


    拍攝結束,鍾意走在人群最後,單井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湊過來低聲問:“嫂子,你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


    “嫂子”二字,在所有微妙態度裏,聽起來十分新鮮,上午第一次聽見鍾意就有這種感覺。


    不過相比之下,她更討厭與異性的近距離,身體先大腦一步不動聲色地遠離半步,目光帶了點審視的意味在單井然麵上來回逡巡,答非所問:“你之前真拍到了張雯摔倒的畫麵?”


    “當然沒有。”單井然對她的動作與目光仿若未察,純淨的眼睛閃閃發光,得意洋洋地翹起尾巴道:“詐她呢。”


    鍾意眉梢微揚,神色沒太驚訝。一個私生子,親媽剛上位不久就倒黴催地被殺,凶手還極有可能就是原配生的哥哥。


    真能養成這種單純的性子?還能做出十分儒慕兄長的樣子……


    如果是偽裝,那可比大魔王那種神經病可怕太多了。任何姿態都能靠演技,眼裏的光可裝不出來。


    久聞沒聲,單井然小心覷她一眼,像是怕惹她不高興,稍微收斂了笑,咳了聲,“我哥不在,我當然不能讓別人欺負嫂子。”


    鍾意略偏頭看他,似好奇地問:“為什麽叫我嫂子?”


    她的聲音天生柔和,緩緩如流,容易使人不自覺放鬆警惕。


    “當然是因為我哥喜歡你啊!”單井然理所當然,遂垂下眼皮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壓著聲音輕聲說:“他太苦了,我希望有人一直陪著他。“


    “我一直幫著嫂子,或許你就不會因為外人的目光害怕他,離開他。”


    鍾意審視著臉龐出色的少年,總覺得古怪,卻又覺不出哪裏怪。


    此時,一道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陰鬱聲音從身後響起,“你們在說什麽?”


    平地一聲驚雷,節目組裏知道他的人像被集體按下開關,默契地停下來,驚異地回頭。


    鍾意總算明白了那句“你想什麽呢”,到底是什麽意思。不是笑她自作多情,而是根本不用想她,因為對方把“同吃同睡”裏的“同睡”執行得淋漓盡致。


    不管其他人是怎樣的又驚又詫,鍾意在想該調動怎樣的表情麵對他,才能讓他忽略掉單井然這個麻煩。


    在她未開口前,單井然卻先一步驚喜地開口,“哥,你怎麽來了?我正在和嫂子說,你不在,我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鍾意額角一跳,已經做好準備應對大魔王針對“嫂子”的嘲諷。


    “欺負?”單邪意料之外地開口,眉間瞬間籠罩了一層陰鬱,“誰欺負你了?”


    語調不輕不重,卻讓張雯背後霎時竄起一股涼氣。單邪殺死繼母的傳聞有鼻子有眼,總讓人不自覺把他帶入一個殺人魔的角色,看人時陰沉的眼睛裏都冒著殺意,使人腿腳發軟。


    “也沒有欺負。”鍾意已經走到他身前,從善如流地握住他的手:“隻是與人爭了兩句。”


    單邪沒什麽反應,定定地看著她。


    單井然又擅自搶答,三言兩語就把傍晚發生的事繪聲繪色地講了清楚。連導演如何解決這事,都一字不漏,活像是昏君下麵愛拍馬屁的大奸臣。


    最後驕傲地補充一句:“不過哥,嫂子最後也沒吃虧!”


    鍾意:……


    驕傲個什麽勁兒?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上趕著當舔狗。


    “嗤。”單邪嗤笑,毫無人性地對她做出了嘲諷:“就這麽容易被欺負?”


    節目導演心道“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出頭了管那事兒,該怎麽拍的就怎麽播。誰能想這麽件小事兒也能惹到這瘟神,這會兒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鍾意無語,她哪裏就被欺負了?怎麽經過便宜弟弟的嘴,她就成了世上絕無僅有的超級小白花。


    她故作無奈地歎息,語調帶上點撒嬌:“單先生,我真的沒有被欺負。”


    話落,她又頗有技巧地補上一句,“我隻是看不過小孩子受欺負。”


    張雯脊背一僵,沒想到鍾意會光明正大地吹耳旁風,實在是不要臉。


    從那雙極好看的眼睛裏移開目光,單邪在節目組一群人裏掃了一圈,隨後落到導演身上,意味深長地問:“剪掉了?播出去不更有意思?”


    沈佳嘉驚奇地瞪大眼,一臉磕到cp的表情。其他人極小聲地竊竊私語,誰也沒想到單邪這樣一個上位者,會有閑心管這種小事兒。


    看來某位就算是替身,也是替身裏麵的高配。


    導演擦拭著額角不存在的冷汗,點頭哈腰地賠笑,“是我沒考慮周到,這會兒我也覺得播出去更有意思。”


    張雯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可想而知,要是播出去了,娛樂圈哪還會有她的立足之地。


    帶著陽陽的女老師目光閃閃,總算出了下午那口惡氣。


    單邪收回目光,對導演的“恍然覺悟”沒表示讚同與否,若無其事地問鍾意,“一一吃飯了嗎?”


    鍾意看向月明星稀的夜空,一言難盡道:“單先生,現在晚上八點了。”


    因著傍晚的小插曲,等小朋友們磕磕絆絆表演完節目,早已過了原本計劃好的時間。


    單邪目光跟著她掃過去,莫名其妙的愉悅:“陪我吃飯。”


    鍾意在心裏撓牆,嘴上心口不一地柔順:“好啊,單先生想吃什麽?”


    “讓齊蕭去買。”單邪牽著她像在自家散步一樣,穿過走廊,又悠閑下樓梯:“吃完陪我走走。”


    鍾意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助理,齊蕭確實是個非常合格的私人助理,甚至覺得大魔王把他給自己太暴殄天物。大概是察覺到她不滿,對方隻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其餘時間就像個隱形人。


    她沒有提醒單邪現在已經八點多,等齊蕭買回來,他們吃完就該十點多了。


    果然,大魔王怎會好心來探望她工作?不知道殺人傳聞是不是真的,但作為一個資本家,他百分之兩百的合格,不放過任何一個折磨她的夜晚。


    吃完飯,頂著夜黑風高陪神經病散步,鍾意總覺得窸窸窣窣的草叢裏會竄出點什麽東西來。眼看著大魔王拉著她越走越偏,馬上就進了學校盡頭的銀杏小樹林,她深以為某人是來找刺激的。


    實在不想吹著野風辦事,鍾意緊了緊身上披著的男性西裝外套,“單先生,不早了。”


    她真有點兒跟不上大魔王的癖好。


    “嗯。”下一秒,單邪卻突然將她推到一顆銀杏樹上,野獸似的眼睛穿過黑夜鎖住她,“傍晚那小孩兒是個啞巴?”


    鍾意還在“果然要在野風裏辦事”的惡心裏沒反應出來,麵具掛得不那麽穩,悶悶回答:“嗯。”


    “嗬。”單邪先是發出一聲莫名的冷笑,隨後倏地低下頭,若即若離地碰了下她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問,“你喜歡不說話的?”


    說是問,語氣卻是陳述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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