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眼睛裏,繞是對男色毫不敏感的鍾意,都要恍惚片刻。不過才這麽一會兒,她自然不會覺得對方已經燒得神誌不清醒,於是順了大少爺的心,在他界限分明臉頰與側頸之間輕柔地吻了吻。


    隨後她輕笑,用青蔥柔軟的指腹撫過已經緋紅的喉結,故作驚訝逗弄:“還真的好些了呢。”


    “咳咳……”張叔不合時宜地從樓上下來。


    鍾意微妙地頓了下。


    “一一小姐,這是家裏常備的過敏藥,麻煩您哄先生吃一下……先生不喜歡吃藥,他也許會聽您的話。”張叔麵色如常地將手裏的幾盒藥遞給鍾意:“待會兒許醫生會來給先生上點滴。”


    話落,他似乎還有什麽欲言又止,但礙著單邪在,到底是沒有說出口,轉身去叫廚房準備晚餐。


    鍾意:???


    大魔王是小孩子嗎?還怕吃藥?


    也隻有張叔這小老頭把他們兩當兩口子看待,估計這又是故意撮合他們倆的雕蟲小技。


    她不以為然,起身到倒了水,照著說明書的劑量,將藥倒到手心裏遞給單邪,輕聲細語地說:“單先生,把藥吃了。”


    單邪直愣愣地盯著她手裏的藥看了一會兒,因為發燒頭暈,有些看不清,又眯起眼去看茶幾上的幾個藥瓶。


    所有白色的小藥瓶,在加上個模糊的濾鏡後,都差不多一個樣。


    此時,單邪走馬觀花地想起了某些畫麵,突然猝不及防地拍反手揮開鍾意的手,衝著鍾意吼:“我不吃藥!”


    藥粒全撒在了兩人身上,以及地上,右手端著的水也被無辜波及,撒出來浸濕了鍾意的連衣裙。


    鍾意被他這不知道突發什麽神經病震得愣在了原處,左手還保持著被揮開的姿勢。腦海裏回想起張叔的話,這才明白,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但她發現……單邪的狀態很不對勁,不僅僅是張叔口中的不喜歡吃藥。


    單邪整個人陰沉得可怕,肉眼可見地渾身都在顫栗,蛛網似的血絲肉眼可見地爬上眼球纏繞,像是獨自沉浸在什麽可怕的事情裏。


    明明他離得這麽近,近道咫尺就能碰到,但鍾意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那樣的遠,遠得她好像永遠也無法走到他身邊,看看他到底在經曆什麽。


    她又想起,曾經她撿到的那個少年,嬌氣得很,一感冒了就許久不好,她去藥店拿了藥他不吃,那時自己還嘲笑他矯情,那麽大了跟個小孩子一樣抗拒吃藥。明明她沒帶去去醫院檢查之前,給他隨便塞的消炎藥都吃了。


    在自己見到他報了警沒消息後,帶他從醫院檢查出來,醫生說他長期被吃過量的某種她不認得名字的精神藥物,導致精神不振摔下山崖,那時他就像受到了致命打擊一樣,整個人都傻了。


    後麵感冒得特別嚴重,那個啞巴也死活不吃藥,嘴閉得跟他說不出話的嗓子一樣,她萬分不耐,也還是沒忍住心軟,帶他去打了針才算。


    滿臉醜陋的疤痕,與眼前俊美的臉重合。


    小啞巴經曆了那樣的事才拒絕吃藥,大魔王又經曆了什麽?赫拉


    還是單邪先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看見鍾意怔愣的模樣,頓時緊張無措地將她擁進懷裏懷裏,語無倫次地道歉:“一一對不起……對不起……”


    他抱得好緊,像是生怕鍾意因為這件事生氣而離開。


    鍾意思緒紛紜地回了魂兒,微微一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真誠:“沒事,單先生沒事的,我們先把藥吃了好不好?”


    “好……我吃。”單邪好像又沉浸到了另一件事裏,鬆開鍾意,卻仍舊緊緊抓著她的一隻手,盯著她說:“一一給我的,我都吃……你不要走。”


    鍾意“嗯”了聲,將水杯放回茶幾,重新倒出藥,拿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耐心哄道:“把藥吃了,我就不走。”


    單邪重重點頭,十分乖巧:“好,我吃。”


    他聽話地將她手裏的藥全都倒進嘴裏。


    對這樣的大魔王,鍾意莫名厭惡不起來,甚至控製不住地心生憐愛,以至於自己的吻落到對方臉頰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把大魔王都親懵了下。鍾意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睛,目光莫名心虛地滑開了,心裏懊惱,怎麽就鬼迷心竅地親了上去呢?


    她尷尬地“咳”了聲,用水杯堵住單邪眼看要開口的嘴:“單先生,喝水。”


    水喝完了,她還是沒能逃過。單邪直勾勾地盯著鍾意,十分認真地問:“一一為什麽親我?”


    -完-


    第28章


    ◎單邪猝不及防地扣住鍾意的後頸,◎


    單邪直勾勾地盯著鍾意,十分認真地問:“一一為什麽親我?”


    鍾意:“……”大魔王怎麽什麽時候都這麽討厭!


    他們這種關係親的還少了?還有什麽為什麽?想親就親了!


    她握著水杯,食指無意識地摩挲玻璃杯外壁,左顧他言道:“單先生還要喝水嗎?我去倒。”


    她剛挪動屁股,就被單邪拽住了,他想也不想地說:“不喝。”


    甚至搶了水杯放回茶幾,緊緊拉著她,帶上了幾分不依不饒的執拗:“剛剛一一為什麽親我?”


    發瘋時的大魔王都不如此時一本正經的大魔王難對付。鍾意被迫與單邪雙目與雙目對視,如此距離,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都能穩當落進對方眼底。


    沉默片刻,鍾意突然笑了,幹脆湊過去又一觸即分地親了下,故意拖著音調說:“當然是獎勵乖乖吃藥的單先生了。”


    拽著她手腕的有力五指緩緩鬆開,漆黑發亮的眼底似乎有什麽在徐徐沉落,不用麵對藥物的單邪一秒變回那個神經質的大魔王,冷漠地靠回沙發。


    一位提著藥箱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進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在沙發上坐了多時。毫無察覺的許醫生看了眼單邪,脖子上的紅已經沒那麽嚇人,又驚又詫:“喲,吃過藥了?”


    張叔用一種“果然如此”的目光看了眼鍾意,笑眯眯道:“嗯嗯,剛剛一一小姐哄先生吃過了。”


    許醫生甩了甩體溫計,遞給單邪,“嘖嘖”稱奇:“果然啊,男人都是,有老婆了就不一樣了。”


    張叔讚同地點點頭。


    不符合情境的兩個字尷尬又嘲諷,鍾意看向單邪,這位爺放置好溫度計,便仍舊保持著“誰也別惹我”的表情,也不否定對方的稱呼。


    大家一起尷尬地等著大少爺量體溫,張叔非常明白,一定是一一小姐讓先生吃藥讓他生氣了,他可是知道他們家大少爺是多抗拒吃藥。


    等單邪終於拿出體溫計,鍾意都忍不住呼出口氣,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許醫生瞅了眼:“嗯,還是打一針?不過你這會兒情況好了很多,這針藥效強,輸點兒點滴最好。”


    但他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這位祖宗可沒用那個耐心乖巧躺那兒打點滴。


    此時,單邪突然看了眼揣著不耐煩卻裝得一臉溫柔的鍾意,冷冷道:“嗯。”


    一個字音裏似乎還帶了點幾乎聽不出的鼻音。


    “嗯?”許醫生一冷,隨後訝異地笑了起來:“果然是不一樣了。”


    鍾意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看醫生的態度,單邪大抵是問題不大了。倒是有些意外,大魔王這種對自己的生命健康都沒什麽敬畏之心的瘋子,會這麽配合地答應醫生的建議。


    晚餐後,醫生給單邪將點滴掛好後,她就知道了——


    臥室裏,鍾意怕某人無聊,十分貼心地去給他找了本書。她也自覺地坐在床邊守著,以免某人有什麽需要的時候,身邊沒人,又得發神經。


    單邪單手隨意翻開掃了眼,扔給鍾意:“念給我聽。”


    鍾意:“……”


    她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講書翻開擱在大魔王身旁幫,柔和的嗓音略顯生硬地念著書裏的內容。她隨手拿的本國外名著,自己是在是看不進去這種沉長道來的調子,枯燥得她眼皮直犯重。


    此時,單邪動了動沒有紮針的右手,長指在書頁上敲了敲,聽不出什麽心情地說:“我想喝水。”


    差一點就要打瞌睡的鍾意“嗯”了聲,笑道:“我去接水。”


    投喂了大魔王,不等她坐下一會兒,對方又懶懶地開口:“我想上廁所。”


    鍾意:“???”


    不得不懷疑某人是故意的了,他不打針,躺這兒輸液,就是為了折騰他吧?


    因為之前的答案沒讓他滿意?哪來這麽多脾氣?


    她沒有及時回應,單邪眉頭便倏地一皺,伸手就要拔針。


    鍾意當即伸手攔住,語氣沒控製住帶了點怒氣:“你做什麽?”


    燈光落下,單邪額前頭發投影到上半張臉上,顯得他臉色格外陰鬱。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唇邊勾起冷笑地譏諷道:“難道我要要強迫你伺候我上廁所不成?”


    “……”鍾意簡直無語,這人越來越像個隨時亂發脾氣的熊孩子,“我又沒說不配單先生去,怎麽這麽急?”


    她取下夾子上掛著的玻璃藥瓶,目光落到大魔王身上。


    從床上下來,單邪又不冷不熱地刺過來一句:“人有三急,體諒一下。”


    鍾意:“……”


    火氣這麽大,看來今晚得夠折騰的。


    因為那句“為什麽親我”嗎?他又想聽到什麽答案?她心中有個遲疑的猜測,卻又覺得荒唐。


    代餐吃久了,也會吃出感情來?


    等她回神,單邪已經站在了馬桶前,她連忙背過身,臉頰一片滾燙。這家夥倒是自然得很,半點沒拿她當外人。


    尷尬的等待過程,鍾意盯著幹淨到反光的平瓷牆壁,剛剛到猜想不經大腦同意地在那裏轉來轉去,轉得她心頭冒火。


    她實在是沒忍住問:“單先生在生氣什麽?”


    單邪突然扭頭,故作詫異地陰陽怪氣:“還能看出我生氣了?”


    鍾意:“……不說算了。”


    大抵是大魔王的底兒在她這兒揭得太多,她臉上習慣的麵具戴得也不那麽穩,時常會像單甜甜生氣時稍伸出點爪子尖兒一樣,泄露點似有似無的小脾氣。


    沉默片刻,單邪又看了她一眼,突然說:“回血了。”


    紮了針的左手因為下垂,透明管裏回流了一截暗色的血液。


    鍾意皺眉,下意識回頭去看:“!!!”


    她瞪了眼單邪,氣得簡直說不出話。


    偏偏某人還不知覺地湊過來,故意說:“幫我一下。”


    輕輕的、低沉的、帶著點懇求的語氣不經同意地蕩進她耳窩,使她耳根子一軟。


    鍾意被折騰地心浮氣躁,蹙著眉暼著眼不耐煩地一把幫他提起了家居服的褲頭。


    單邪盯著她快要扭到背過去了的眼珠子,又不滿了:“又不是沒看過。”


    隨後鍾意回過來,麵帶微笑地直視他。她的眼睛瞳色稍前,盈著水一樣流光溢彩,看著人的時候,像是會說話,總能準確地表達出主人未說出口的意思。


    就像一種野獸大貓,惹了主人生氣,低下頭顱不那麽嫻熟討好地蹭對方臉頰,沒討好成功,反倒因為龐大凶猛將人蹭得栽倒在地。


    單邪眼神飄開了一瞬,保持沉默地洗了手遞給她:“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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