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著眼睛,聽到很遙遠的細碎聲音,笑了,易仁,你又搶著做早餐,已經欠著很多次了,小心我以後變懶惰。


    下床去找他,太熟悉的地方,光線再暗都不擔心。一直走到廚房,玻璃的隔斷是半開的,裏麵沒有燈光。


    為什麽不開燈?走進去,銀色和黑色相接的料理台,寬闊無邊,側邊就是線條簡單的邊桌,細瓷蓋碗盛著雪白的粥品,熱氣蒸騰,好像薄薄的白霧,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可親,唯獨沒有人。


    恐慌起來,四下努力找。奔出廚房,突然身處宏大無邊的城堡裏。麵前回廊漫長無盡頭,兩側雕花巨門無數,用力推才推得開,每一扇門裏都是空蕩蕩的,周邊世界變得死靜,隻剩下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壯美的城堡,其實是墳墓一樣的可怕地方,恨起來,這些虛浮無謂的奢華,令人痛恨。


    一次次推開,一次次失望,那些門變得越來越沉重,很累,可是決不能放棄,有些人,一鬆手就再也看不到了。最後一扇了,奔近門邊,聽到裏麵人聲低語。


    拚盡最後一點力氣,把門推得大開,門裏沒有期待的身影,高聳的書架,鋪天蓋地的暗色書脊,錯落緊密,夠了,我知道這裏每一本都是珍品,價值連城的古董,寶藏,那又怎麽樣?單單靠這些東西,就能夠滿足自己?就能夠得到溫暖?


    身後又有聲音,回頭,卻隻看到滿牆的肖像,滿牆的照片。英俊而冷漠的男人,沉默不語的年輕少婦,桌上攤開著華麗的相簿,那些逝去的,也曾經鮮活存在過,可現在呢?到最後都隻剩下泛黃照片裏,凝固的一個表情。


    膽怯起來,不敢走過去,掙紮著想離開。


    這世界這麽大,人海茫茫,有些人,一鬆手就再也看不到了。其實我是個膽小鬼,害怕會失去你,害怕再也找不到你,所以就連睡夢中都不敢鬆開自己的手,這麽努力,這麽小心,可我還是丟了你,怎麽辦?現在怎麽辦?


    “靜言?”遙遠的聲音,聽不清,停頓以後,又重複響起來,“靜言!”


    一驚而醒,猛睜開眼睛,手心裏都是冷汗。仰頭看到他的臉,近到呼吸交融。還是不放心,伸手用力抱住他的身體,她竟然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別害怕。”


    “我找不到你。”


    “沒事的,你做惡夢。”低聲安慰。


    “嗯,”深呼吸,惡夢而已,不要那麽沒出息,“幾點了?”


    孔易仁轉頭去看牆角的古董座鍾,“五點,還早。”


    “我還是回臥室吧,萬一詹姆斯太太過來看不到我,一定會嚇死。”恢複正常,靜言笑了一下。


    皺眉仔細看她,孔易仁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你等一下。”說完就起身。


    “才五點,你可以繼續睡啦,我自己回去。”低聲叫,幾步路而已,沒必要送來送去吧。


    “別動。”身體被很輕但很堅決地按回床上,他走進浴室,嘩嘩的水聲傳出來,再出現的時候已經神清氣爽。


    看到她還一動不動待在原地,孔易仁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得及,我會送你過去。”


    “不行的。”靜言低頭歎氣。


    “嗯?”疑問的聲音。


    “沒可能24小時我們都在一起,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小聲講給自己聽。


    “我明白。”他點頭,然後伸手拉開床邊抽屜,“靜言,這是給你的。”


    古銅色扁盒,幽幽泛光的皮麵,暗金色精致扣鎖。打開後她有一秒鍾的呼吸停止,啪地一聲,又合上了。


    “不喜歡?”


    “不是,請原諒我這個受驚的平民。我現在才知道,人類的形容詞在某些東西麵前會變得多麽貧乏。”


    笑了,伸手再次打開那個盒子,簡單的黑絲絨的襯底上,鑽石的光璀璨如沙漠中仰望星空,項鏈和耳環的末端,沉甸甸地垂著完美淚滴般的深紅色寶石,血一般的寶光流動,暗暗地不動聲色,卻讓那些原本奪目的鑽石完全淪為不起眼的陪襯。


    “我幫你戴上。”


    “現在?可不可以不要?我會因為這些東西被追殺。”


    他再看時間,“沒事,昨天半夜開始,所有負責安全的人就已經到位了。”


    “瑪麗安東尼——”再看了一眼扁盒裏的東西,靜言閉上眼睛歎氣,“怪不得就算她上了斷頭台,還有人遠遠對她扔石子。”


    笑意加深,他不再多言,伸手取出項鏈幫她扣上。


    脖子一涼,然後那顆足夠成為瑪麗皇後上斷頭台理由之一的巨大寶石落到她胸前,低頭瞪著它,“有必要那麽早就戴著嗎?”


    “有必要。”不再笑了,他表情認真。


    城堡裏仍舊靜悄悄的,在臥室的門口與他道別,自己合上門。


    不可能再睡了,五月的蘇格蘭清晨,絲質的睡衣還是有點涼,靜言從床前走過,拿起白色的長罩衫套上,順便將那條項鏈一起掩住。


    側室的正中,婚紗在絲絨人形衣架上靜靜起伏,曳地的裙擺,柔順皺褶處蜿蜒如波浪,不規則地泛出象牙色和淡銀色的光,昏暗的室內仍舊攝人心魂的美。


    今天就是婚禮——


    往前走近,側邊角落裏有很低的聲音響起,水一樣冷,“不用再看了,它真的很美。”


    後頸的涼意,冰冷蔓延開來,慢慢回頭,房間最陰暗的角落裏,一身黑衣的孔易群靜靜坐著,烏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看著那件婚紗,在雪白的臉上觸目驚心。


    “二小姐,你好。”厚重的窗簾將晨光完全遮擋,昏暗的光線裏分辨不清靜言的神色,聲音雖然保持平靜,掩在胸前的手指卻泄漏情緒,連指尖都全力收緊,深深陷進柔軟的布料裏。


    “你好,新娘。”她的眼珠轉過來,臉上的淤青半掩在垂落的黑發裏,形狀詭異難辨,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孔易群嘴唇微微一彎,好像在笑,“我等你很久了,根據傳統,婚禮前一天,新娘沒有乖乖待在房裏,是會召來不祥的。”


    沒有正麵回答她,“二小姐過來參加婚禮嗎?”


    笑了一下,“詹姆斯太太帶你參觀過這裏嗎?圖斯曼堡很美吧。”


    “是,很美。”


    “這裏還發生過很多故事,聽過嗎?”


    “還沒有,不過二小姐在這裏長大,應該很熟悉。”


    她的臉色一變,“你怎麽知道——”然後低下頭,緩緩有笑聲,“易仁對你,還真是無話不說。”


    “二小姐,”明知她來者不善,但心裏終究有些不忍,“我很遺憾。”


    “遺憾?”孔易群立起身,向她直走過來,“用不著,我來是想帶你看一個很美妙的地方,跟我來。”


    後退一步,手攥得更緊,罩衫下圓潤的寶石,堅硬無比地咯在手心當中。


    隱約的香味飄過來,想憋住呼吸,那味道卻突然變得濃重,眼前霧氣湧起,手臂一涼,孔易群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不要怕,很快就到了。”


    視線漸漸清晰,第一眼就看到孔易群,仍舊立在身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晨光被燭火代替,四周都是粗糙的花崗岩,四壁筆直向上延伸,仰望不見一絲天光,仿佛是一口深井。高而陡的石梯盡頭,隱約有一扇緊緊合著的烏黑小門。


    “喜歡這裏嗎?”見她盯著自己,孔易群終於開口。


    沉默。


    笑了,“對不起,我忘了你現在應該很難開口說話,累不累,要坐下嗎?”


    感覺的確很疲勞,靜言退後一步,在唯一的石凳上坐下來。終年不見天日的地方,石凳冷而硬,坐著感覺很不舒服。


    繞著她走了一圈,孔易群柔聲開口,“聽說你在倫敦有了個新名字,圖蘭朵公主,對不對?真巧,這個地方,也呆過一個公主呢。”


    靜靜地看著她,靜言等待她說下去。


    “遠方的公主愛上了圖斯曼公爵,公爵夫人大度又溫柔,不但不反對,還盡心盡力地準備盛大的婚禮,公主帶著大隊人馬來到美麗的城堡,婚禮當天的早晨,城堡美得像仙境,塔樓上吹起號角,所有人都穿上最美麗的衣服,等待新娘。可奇怪的是,公主不見了,消失得幹幹淨淨,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猜猜為什麽?”


    沒有回答,靜言閉上眼睛,不看她。


    “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我就覺得很好奇,城堡雖然大,可是那麽多人一起找,就算是一根針,也不會找不到啊。公主消失的秘密,多有趣,我把它當作童年最好的遊戲來玩,找啊找啊,終於有一天,被我發現了這個地方。”


    睜開眼睛,靜言冷冷開口,“二小姐,我很想知道,為什麽?”


    孔易群的臉,在燭火下泛出異樣的紅光,聲音開始變調,“為什麽?靜言冰雪聰明,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低下頭歎息,“是很奇怪,從一開始就想不通。很多照片,隻要有心就可以拍到,可是居然能找到周承鍇和我兩人出遊的合照,那就匪夷所思了。原本以為是希音的惡作劇,現在看來,二小姐才是真正的能人。”


    冷笑,“是我低估你在易仁心中的地位。”


    “這麽辛苦要讓我消失,二小姐就不怕易仁傷心嗎?”


    “傷心?”她扶著花崗岩的石壁笑不可支,指甲刮擦著粗糙的石麵,聲音刺耳,“公主消失了,國王勃然大怒,帶著軍隊血洗城堡,鮮血染紅了懸崖下的碧綠湖麵,隻有一個人逃過此劫,猜猜是誰?”


    “公爵?”簡單回答,靜等她說下去。


    “不,是那位大方又溫柔的公爵夫人。”笑聲難以控製地越來越大,在空蕩的石室中瘋狂回蕩,“再如何大方,丈夫有了新人,她當然也傷心避走,所以婚禮前她就離開,回到自己父親的公國裏。婚禮前一天的晚上,她帶著親信策馬回來,走過長長的密道,將公主帶到這裏,溫柔地與她道別,然後鎖上門離開,再也不回頭。完美,不是嗎?每當我想到當年公主在這裏看著她離開的表情,都會忍不住笑。”


    太可憐了,不忍地皺眉頭,“活下來又怎麽樣?她是為了不失去自己的愛人吧,可是所有人都因為她而死了,沒有人是贏家,全都失敗了。”


    “她有這麽做的理由,那樣的男人,死了就死了。易仁不會,你消失了,他當然會難過,會責怪這裏所有的人,放心,那時候孔家唯一清白的我,會好好安慰他的。”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追問她,“因為二夫人和那個孩子嗎?”


    “我母親?”孔易群猛轉過頭來,語速越來越快,“那個懦弱的女人,有什麽值得我這麽做?老鼠一樣躲藏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城堡裏,就連一個死人都鬥不過。我才不會同情她,我要的東西,不靠等。”


    “你要什麽?”


    她垂頭想了一下,然後臉上笑意浮起,“我要和易仁,永遠在一起。”


    掌心裏冷汗直冒,靜言看著她慢慢吐字,“你們已經是一家人。”


    “那不一樣,”她瞪大眼,“易仁答應過要永遠照顧我,不讓我受傷害,我也會永遠照顧他,不讓他受傷害。我不會有其他的男人,他也不能有另一個女人!”


    “二小姐!”靜言突然站起來,“你還記得那個死掉的廚師嗎?”


    “梅?”冷笑,“那個自作主張的蠢貨,一點用都沒有。”


    “不,他很有用,他差點毒死了你說要永遠照顧,永遠不讓他受傷害的男人!”


    孔易群的眼神凝固,一眨不眨地瞪著她,石室裏安靜下來,靜言吸了一口氣,又往前走了一步,“二小姐,我可以理解公爵夫人,雖然我不讚同她的作法。她隻是瘋了,因為妒忌和失去愛。可是我不能理解你,居然為了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傷害無辜的人,如果易仁因為你的變態而死,你也會開心嗎?”


    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孔易群的臉瞬時扭曲,伸手便要抓過來,可剛一邁步,整個身體就像喝醉了酒,一下子軟倒在地上。


    不解地仰頭,隨著靜言的視線,看到樓梯盡頭站著一個人,靜靜地不知待在那裏已有多久。


    頭伏下去,先是笑了,然後漸漸有破碎的哭聲,回蕩在石室中,淒涼如墳墓。幽暗的地道,蜿蜒向上斜斜延伸,低頭隻看到柔軟便鞋略圓的鞋尖,一級級踏在石梯上,永無止盡的感覺。


    “用在她身上的藥物——沒有關係嗎?”回首,靜言低聲問。


    “不會有事的,他們會處理。”手掌伸上來,將她的臉轉向前方。


    沒人說話了,半晌,孔易仁又問,“害怕嗎?”


    握住項鏈,“不害怕,我知道你已經安排好,無論是誰出現,他們都會這麽做。據說最好的狙擊手,一公裏以外就能命中細小目標,更何況隻是候在門外,簡單地打出一根細針,我不怕。”


    “你的安全最重要。”


    “真遺憾,我原本希望她不會來。”


    他又沉默。


    仰頭往上看,石梯漫長而遙遠,覺得疲憊,靜言停下腳步。


    “易仁,其實你早就猜到了,對不對?那麽多年了。”


    他也停下來,長久地看著她,走道陰暗,看不清他的眼神,很久才聽到他低聲回答,“過去我猜錯了。”


    “猜錯了?”


    “我一直以為,易群不嫁,是為了那個孩子應得的財產。”


    “其實不是的,易仁,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錯了?”


    “我在家的時間很少,就連希音都難得一見,女人的心思,要猜到很難。”他說得宛轉,可是的確有理,靜言點頭。


    “處理那些新聞的時候,就有點懷疑,後來又出了梅的事情,不過那時還沒有確定,直到兩天前在倫敦,德瑞從你血液裏化驗出藥物成分,我仔細想了一下,不可能有別人了。”


    “二小姐——以後怎麽辦?”這些事情,是不能見天日的吧?


    “在療養院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我會安排的。”他攥緊眉頭,側過臉去。


    仰頭看他,是自己的幸運吧,還是自己的愚蠢。麵前這個男人,年輕時就一手合並了嫌隙甚深的兩大家族,多年來鐵腕掌控一切,斯文儒雅的外表下,完全是一個事事主宰的強硬人物。


    孔易群所謂的在一起,到底是什麽?這麽多年,他連自己的女兒都很少看到,更何況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他承諾的照顧,不過是錦衣玉食,很值得死守著不放嗎?


    疲憊不堪,她聲音更低,頭也垂了下去,“這城堡裏有她的童年。”


    “是,易群不喜歡這個地方。我本來以為,如果婚禮是在這裏,她不會再來。”他很坦白地說了出來。


    是,他是安排好的,多年以前,他答應過要照顧一個人,所以不到最後一分鍾,他不會放棄,這就是孔家的大家長。


    閉上眼睛,“我想回家了。”


    “靜言,”他伸手扶著她的肩膀,低頭直視她,“對不起。”


    “你做錯什麽?”


    “如果沒有我,你不會經曆這些。”


    眼睛還是閉著的,黑暗中神情局促的二夫人,在泛黃的照片上表情凝固。


    網頁跳出來,衛自清一臉平靜,隻是希望自己能夠不被打擾。


    電梯前,衛自行笑得露出牙齒,以後你進了孔家,這些事情照一日三頓飯那樣看著玩,很快就會習慣的。


    留白立在秋千旁,輕輕歎息,辛苦很多,相比之下,快樂很少。


    還有孔方隅天籟般的聲音,媽媽說,遠離惡就是聰明。


    從清晨到現在都緊繃著的神經開始抗議,暈眩感一陣陣襲來,靜言沉默著不回答。


    肩膀一緊,孔易仁的聲音就在耳邊,“靜言,你後悔了嗎?還有時間。”


    睜開眼,他的臉近在咫尺,那雙熟悉的眼中依稀有軟弱的光。


    軟弱,無所不能的大家長,也會軟弱嗎?


    那些與他在一起的美好緩緩湧起,漸漸蓋過一切陰暗。一顆心折拗反複,團起如柔軟水墨畫紙,暈開的都是憐惜。


    遠離惡就是聰明,所以就連這個男人也要舍棄嗎?


    不行,她不能放棄。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是非成敗,是對是錯,走了才知道。後悔?不,自己的選擇,她不後悔。


    “幾點了?”


    略帶緊張的表情愣住了,“幾點?”


    “是,好像還很遠,我走不動了,趕得及嗎?”


    吃驚地看著她,然後才是笑容,“沒關係,他們會等。”


    聽聽,沒關係,他們會等。她果然愚蠢,居然憐惜一個如此強大的男人,可是這樣愚蠢的自己,因為可以讓他微笑,現在居然感覺很幸福。


    “我累了。”


    “來。”他上前攬她的腰。


    “幹嗎?”


    “我抱你。”


    幻聽嗎?還在發呆,身子已經落到他的懷裏,從他的肩膀上望出去,石梯在麵前無盡延伸,身側是有數百年曆史的城堡陰暗走廊。但他身上有安穩的暖意,無窮無盡地傳達過來,這是奇跡吧?或者隻是她的幻覺,怎麽可能有人永遠都會給她帶來這樣安定的感覺。


    一定是幻覺。閉起眼睛,雙手卻好像有意識,慢慢抱緊了他的脖子。


    “我還是想回家,和你一起,越快越好。”


    “我怕你會太累。”


    “我寧願睡在飛機上。”她堅持。


    “好,但是至少讓大家見見新娘,可以嗎?”他聲音很低,帶著溫柔的暖意。


    至少讓大家見見新娘——


    這是孔家曆史上,最令人難忘的婚禮。


    不是因為美輪美奐的城堡;不是因為價值連城的珠寶;不是因為浩瀚的花海;更不是因為那件令人過目難忘的完美婚紗——


    傳說中的新娘,僅在簡單儀式上驚鴻一瞥,便和新郎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出現時間之短暫,離開行動之迅速,所有人歎為觀止——


    果然,大家長偶爾任性起來也很強大,令人想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飛機在跑道上滑動,然後平穩上行。


    夜空中有繽紛絢爛的顏色直衝雲霄,窗上明滅閃耀。


    “焰火——”靜言指著窗外。


    看了一眼,孔易仁低笑,“這是我們婚禮的慶祝焰火,喜歡嗎?”


    回頭看他,靜言板起臉,“先生,你沒告訴我晚宴後會有焰火。”


    “是,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告訴你呢,怕不怕?”


    伸手合上擋板,靜言挑起一邊眉毛瞪他,“恐嚇新娘?回到上海就罰你跪搓板,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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