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得沒錯。


    西尾家的少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話已經說出口,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就算看到林紙令人發指的賬戶餘額,也拉不下臉來反悔。


    再說他去年就參加過大賽了,成績相當好,進了四強,今年的對手很明顯又是去年那幾個拔尖的小隊。


    雖然積分和輸贏都是按小隊計算,西尾也並不擔心。


    想也知道,那群人個個心高氣傲,絕不會為了贏這點錢,放棄配合默契的搭檔,和林紙這個門門功課全校墊底的omega組隊。


    西尾十分有把握,林紙沒有任何贏他的希望。


    西尾:“機甲大賽見。等著把你那幾塊錢清零吧。”


    目的達到,林紙不動聲色,轉身就走。


    太缺錢了,很可以搏一搏。


    萬一贏了能大賺一筆,就算輸了也就隻虧一管營養液錢,一賠一萬,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折騰了一晚上,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了。


    林紙才邁一步,就覺得不對。


    腳腕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尖銳得像骨頭斷了一樣。


    她彎下腰,打開腳踝的護甲檢查了一下,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腳腕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


    這是剛才跳梅花樁的時候跳歪了,扭到了腳。


    學員手冊裏說過,這類的小傷,隻要去隔壁醫療站的醫療艙裏躺一躺,就萬事大吉,不是什麽大事。


    林紙跛著腳,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秦獵站在她身後,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他親眼看見她比賽時扭到腳,親眼看見她查看腳踝,然後瘸著走出去。


    也明確而清晰地體會到,自己的腳踝隨著她邁出去的每一步,一步一疼,一步一疼。


    他也彎腰打開腿部護甲看了看,自己的腳踝看起來很正常,不紅也不腫,沒有任何異樣。


    從昨天開始,莫名其妙的餓、飽、困、累,種種的種種,突然都指向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解釋。


    秦獵不太能相信,跟了出去。


    林紙是去訓練廳隔壁的醫療站的。


    報到第二天,醫療站裏人還不算太多,看診的胖醫生經驗豐富,看見林紙一拐一拐地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把她扔進了醫療艙。


    林紙躺在醫療艙裏,腳踝像被烘箱烤著一樣,熱得麻辣辣的,疼痛倒是緩解了不少。


    好幾個醫生照顧著一排醫療艙,來回巡視,時不時調調這個,動動那個。


    林紙百無聊賴地躺在那裏,東看西看。


    忽然看見一個瘦瘦的醫生急匆匆進來,對胖醫生說:“哎,那誰終於來了。”


    胖醫生沒懂,“那誰是誰?”


    “還能有誰,秦獵啊。在外麵呢。”


    房間裏幾個醫生全都轉過頭,胖醫生有點興奮,“他受傷了?你把人家晾在外麵幹什麽,快讓他進來啊。”


    “他沒受傷,我去問過了,他說是等人。”


    瘦醫生瞥一眼胖醫生。


    “你一個beta,又不是omega,那麽激動幹什麽?”


    胖醫生瞪他一眼,“想什麽呢?那是秦獵!那可是摸過神之信條的人!神之信條啊!”


    林紙躺著默默地想:秦獵。這名字在校門口時就聽過一回了。


    醫療站走廊裏,秦獵看見林紙找校醫檢查過,躺進醫療艙之後,遠遠地等在走廊裏。


    隻過了十分鍾不到,他腳踝上的疼痛自動消失了。


    緊接著,就看見林紙神清氣爽地從裏麵出來。


    果然。


    他竟然能感受到她的感覺。


    她腳不疼了,步子輕快地往外走。


    在她從他麵前經過的一刹那,秦獵心思一動,一隻手覆在另一隻手上,用力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第10章


    這一下掐得相當重,連秦獵自己都忍不住蹙了蹙眉頭。


    林紙卻隻平靜地瞥了他一眼,就從他麵前過去了。


    秦獵:“……”


    這通感是單向的,他跟她同甘共苦,她卻完全沒那個功能。


    林紙確實什麽都沒感覺到。


    她一從醫療艙出來,就注意到走廊裏有個男生。


    應該是個alpha,長得十分醒目,醫療站裏的每個人都在偷眼看他。


    他靠牆站著,像在等人,略微低著頭,在走廊盡頭的白亮日光中,留下挺拔利落的剪影。


    林紙估計,這就是讓醫生們嗨到不行的那個秦獵。


    林紙從他麵前路過時,用餘光一眼瞥見,他用一隻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背。


    下手特別特別狠。


    林紙本能地抬起頭,看見他大概是把自己掐疼了,皺了皺眉。


    林紙安靜地路過,心中默默地想:這位大帥哥帥是帥,就是好像有什麽毛病。


    晚上,秦獵躺在床上時,一直看著天花板出神。


    安珀遙遙地在對麵床上,觀察了他半天,張了張嘴又閉上,難得地有點扭捏。


    秦獵翻了個身,“想說什麽就說。”


    安珀:“我還以為你打算這麽單身一輩子。其實真談個戀愛也沒什麽,不過你別忘了,你可是和誰都不能結婚……”


    秦獵偏頭看向他,眼神淡漠,“說什麽呢?”


    “那個林紙啊。”安珀小心翼翼。


    “少胡說。”秦獵轉過頭。


    好半天,安珀以為秦獵已經睡著了時,秦獵忽然開口。


    “你知道耦合效應?”


    安珀無語,“誰能不知道耦合效應?”


    耦合效應是機甲工作的基礎,聯盟的三歲小孩都知道。


    “我不是說機甲操控係統的那種耦合效應。”秦獵說,“是說我們家族的那種。”


    安珀終於知道他在說什麽了。


    據說秦獵家從第一次宇宙拓荒時代起,就擁有一種古老的神族血統,因而遺傳了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個體之間的耦合通感。


    很多人懷疑,這個所謂的“神族”,其實是宇宙中某種古老的物種,秦獵家通過和他們混血,從他們那裏繼承了能力。


    不過經過一代又一代,“神族”的血脈漸漸稀薄,秦獵家後代的通感能力也在漸漸變弱。


    科技發展,時代變了,這個原本地位尊崇的古老家族逐漸走向沒落時,忽然迎來了一個大翻盤的契機。


    人類遇到了好戰的蟲族。


    蟲族相當難對付,最適宜和蟲族作戰的是機甲,各種驅動原理的機甲百花齊放,大行其道。


    就在這時,秦家的天諭公司研發出了一種可以和人腦耦合的類生物神經網絡,把它應用在機甲中,做出來的機甲反應快,精度高,戰鬥力強,遠遠甩開普通的手操機甲一大截。


    這種耦合係統的研發,就是基於秦獵家這麽多年對家族自身耦合能力的研究,是一代代累積的成果。


    但是很多東西,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頂多算是對他們天生的耦合效應的粗糙模仿。


    不過秦獵家的人,天生對這種耦合敏感,因此出了很多機甲操控的天才。


    秦獵就是其中出色的一個。


    “你是說你家祖上人和人之間的那種耦合效應?”安珀暢想了片刻,“也不知道人和人耦合,是種什麽感覺。”


    秦獵沒出聲。


    他小時候也常常想這件事。


    他和父母兄弟甚至遠親之間,有時候都會有一種微弱的、若有若無的感應,比如隱隱的不安,覺得對方出事了之類,秦獵一度覺得,傳說都是假的,所謂神的能力也就不過如此。


    他現在知道了。


    並不是。


    真正的耦合通感清晰明確,和那種微弱模糊的感覺有天壤之別。


    隻是不太明白,為什麽這種耦合效應會出現在他和林紙之間,而且偏偏是從昨天才開始。


    秦獵想起林紙穿著步兵甲,蹣跚學步的樣子。


    她十有八九是個冒牌貨。


    秦獵並不關心真正的林紙去哪了,他隻想知道,眼前這個林紙究竟是誰,為什麽會跟他建立耦合通感。


    他翻了個身,問安珀:“你有辦法拿到基因檢測記錄麽?我想要林紙的。”


    每個人在聯盟衛生部的係統裏都有基因檢測記錄,就是有點難拿到。


    安珀打了個哈欠,“沒問題,小菜一碟。”


    家族裏現在情況複雜,這件事不宜聲張,秦獵打算先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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