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看著攤主和郗容之間微妙存在的熟悉感,離鈺不禁問道:“怎麽感覺你經常來的樣子。”


    “沒有,我第一次來。”


    “二位客官慢用。”


    “等一下。”


    郗容端過離鈺麵前的那一碗臘八粥,他拿起筷筒裏的筷子,一如還像以前那樣替她挑揀著碗裏的豆子。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把那碗臘八粥放回了離鈺的麵前。


    “吃吧。”


    溫熱的臘八粥還是記憶中的味道。


    不遠處,細細碎碎的聲音傳入離鈺的耳畔。


    “老頭子,我就說了吧,這位公子就是每年來我們攤上喝臘八粥的那位,總是點上兩碗,還要把其中一碗的豆子挑出來。”


    “可他那麽年輕,我們這攤子可是擺了幾十年呢,老婆子你定是認錯了吧。”


    “我怎麽會記錯,挑豆子的隻有他一個人。”


    “那他怎麽不會老。”


    “大概是哪裏的仙師吧。”


    離鈺嘴角微微揚起,心中笑道,還說是第一次來,也不知道熬走了人家幾代人。


    這些話能傳到離鈺的耳朵裏,自然郗容也是聽到了。


    但郗容仍麵不改色喝著碗裏的臘八粥,假裝什麽也沒有聽見。


    零星的雪花飄落到碗中,與粥湯化在了一起。


    “下雪了。”離鈺抬頭輕聲說道。


    人間的雪花雖冰涼,但落上肌膚的那瞬間,卻隻像是一個淡淡的輕吻,不似無妄之淵內的冰晶那麽殘忍。


    離鈺抬手接住漫天飛落的雪花,好像記憶中好多印象深刻的時候都是發生在雪天,雪色之下,她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少年的眉眼,那個折梅作劍恣意瀟灑的樣子。


    良久之後,溫暖的指尖覆上冷冽的眉骨。


    離鈺口中細聲道:“一定是你太冷了,雪花結在你的眉毛上都化不掉。”


    “這下,不就化開了嗎?”


    隻有這一刻,他們才可以不去想其他的紛紛擾擾,唯獨是屬於彼此的時光。


    因為等在他們後麵真正的狂風暴雨還沒有來臨。


    **


    “殿下,藥來了。”鳳筠端著藥碗走進殿內,她聽說此事後便第一時間趕到了上天庭。


    霽淮半躺在座榻上,看見鳳筠進來,隻是淡淡回了句:“放這吧。”


    “殿下,阿鈺她……”


    “不要和我提她!”霽淮一把將鳳筠放在桌案上的藥碗打碎在地。


    藥湯濺在鳳筠的衣擺上,她嚇了一跳,與殿下相識那麽久以來,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暴躁的樣子。


    本想著她盯在上天庭,找機會求霽淮念舊情為離鈺開脫,如今看來,此法也行不通了。


    “殿下打算怎麽做。”


    霽淮整理好衣襟,垂下的眼簾緩緩抬起,眸光陰沉,“我要做什麽,還需知會你嗎?好讓你再去通風報信?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要背叛我!”


    “殿下我沒有……”


    “啊……殿……下……”鳳筠被霽淮攫住了咽喉。


    “你們都去找那個魔頭啊!去啊!”霽淮咬牙切齒道。那天,他去送禮服的時候,一眼便看穿在殿內的那個人是鳳筠,她也幫著離鈺瞞他。


    “殿……殿下……”鳳筠臉漲得通紅,無力地吐著霽淮的稱呼。


    霽淮鬆開了鳳筠的脖頸,冷聲道:“滾。”


    鳳筠撐著桌角大口地喘著粗氣,她不敢再在這裏久留。現在的殿下仿佛變了一個人,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刻會作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等到鳳筠離開後,霽淮從座榻上起身,即使赤腳踩在瓷碗的碎片上也麻木不仁。


    他本眾星捧月,可不知從何開始失去了這一切。


    曾經她下凡曆劫,他陪他一同,她是掌門之女,他便是門派大師兄。


    如果沒有郗容,命運的紅線早就應該是串在褚慕和祁鈺之間。有了這樣的姻緣,回到上天庭二人的婚約自然是水到渠成。


    可就是有了那個人,與他爭魁首,爭迎娶她的資格,論劍大會上他與郗容的那一次對決,他便輸在了他說的那句話上,隻一句話就讓他潰不成軍。


    郗容打斷了他所有的計劃,甚至現在又讓離鈺站到了背離他的那一邊。


    她對郗容總是那麽不同,為什麽?為什麽她永遠看不見自己。


    腦海中不斷閃現過離鈺和郗容的身影,他們繾綣纏綿,而自己在他們的身後永遠都在被忽略,任憑郗容一次次嘲弄,挑釁,鄙夷,踐踏。


    他不甘心!


    霽淮來到天宮正殿,天帝正在大發雷霆,商議如何處置離鈺逃婚之事。


    “魔族猖狂至今,兒臣願領天族將士出戰,一舉踏平魔界。”


    天帝雖早已有了這樣的打算,但魔族的實力也絕不能低估,冒然開啟仙魔大戰,若無全勝的把握,定會兩敗俱傷。


    霽淮見父親仍在猶豫,繼續說道:“郗容的實力遠不如從前了,如今更是身受重傷,據兒臣所知,他已沒了妖力的加成,這一戰,兒臣有十成的把握。”


    若想剿滅魔族,此戰便是最好的機會。


    更何況,隻要郗容死了,離鈺就能回到他身邊了。


    “殿下此言不虛,據趕去支援的天將回報,罪神離鈺是帶著生死不明的郗容離開的。天帝,老夫認為可戰。”


    “本神也認為可戰。”


    “……”


    天帝聽到眾仙都認同霽淮所說的話,最終應準了此事。


    霽淮行禮作出請求:“離鈺畢竟與我有婚約,受魔誆騙之事待我把她帶回天界再做處置,還望父親不要牽連她的母族,畢竟北海之人都不知道此事。”


    天帝應允:“就按太子說的做。”


    聽到這句話,霽淮嘴角微微一笑,他終於再也不用看到那覬覦他身邊之人的雙眼了。


    霽淮奉旨整軍,三日後便直搗魔窟。


    -完-


    第55章 決戰


    ◎這是個死局。◎


    雷雲滾滾, 風聲呼嘯。天色陰暗,儼然一場大戰在即。


    霽淮坐在一頭神獸背上,身披金色戰甲, 神武威風,眉宇間帶著一股傲然氣勢。


    他的身後是無數天兵天將, 他們站在仙魔兩界的交界處, 隻待為首的殿下一聲令下便開始進軍魔界。


    相對的那一頭,魔兵魔將們也叫囂著準備迎戰,身旁魔獸們的嘶吼聲響徹雲霄。


    霽淮掃了一圈沒在對麵看到離鈺的身影, 怒聲向郗容質問道:“阿鈺人呢?”


    郗容冷靜從容道:“霽淮,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不必牽扯上她。”


    霽淮冷哼一聲:“你不要給我耍什麽花招!”


    “事到如今,殿下認為我還會耍什麽樣的花招?”


    “好啊, 那今日我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做一個了結。”


    “那殿下可千萬不要再像上次一樣, 自知打不過便往我招式上撞,博人同情。”


    後麵那四個字, 郗容說得尤其重。


    霽淮聽到這句話,眼中憤怒的眸光又更淩厲了幾分。他沒有反駁,即使在這句話上被郗容拿捏了又如何,今日是他的死期,死人的話又有誰會在意。


    隻是沒有看見離鈺的身影讓她有些忐忑不安,不過照如今郗容的樣子也絕不會傷她,待他取下郗容的首級再去尋她。


    霽淮閉上眼眸,深吸了一口氣。所有的恩怨就讓他來終結罷,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像在論劍大會上那樣, 因那人一句“阿鈺心悅的人是他”便亂了心神, 正邪不兩立,離鈺隻能站在他的身邊。


    他拔劍以對,恨聲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囂張的樣子還能存在多久。”


    劍體引下天雷,劈向對麵,嘴中隻說道了一個字:“殺。”


    霽淮飛身而起,直衝郗容而去。他的身形也如閃電一般,轉眼即至。


    郗容抬手引入地下,一陣氣浪席卷八方,讓本就幹涸的荒土龜裂了幾分。


    空中又是一擊電閃雷鳴朝郗容劈來,霽淮有備而來,這一次他絕不能失手。


    郗容一邊側身躲閃著天空中降下的雷電,一邊應對著霽淮的殺意。


    兩道光芒在半空中碰撞,此戰,霽淮和郗容都帶著不問生死的決絕。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太痛快,我要讓你在三界麵前受盡極刑被折磨而死。”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麵對霽淮的挑釁,郗容也不斷地激怒著他。


    霽淮的劍勢一如既往的犀利,現今,他又有天雷的加持,稍有不慎就會被撕裂成碎片。


    而郗容不知是不是沒有了秘術的加持,他沒有使出自己的分身幻影,也召出魔劍相對。


    劍光交錯,寒光四射,所到之處,一切皆化為虛妄。


    仙魔大戰,這片荒無之地血流漂杵,有些將士們根本就來不及發出一聲叫喊,就已化為天地間的一抹灰燼。


    殘雲血色漫天,生靈塗炭,宛如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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