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重逢


    烏苔以為, 她可以就這麽躲避在鄉下,陪伴著小銘兒,就這麽度過自己餘生。


    當然她也明白, 如今的懋王已經稱帝, 這世間哪有他做不到的。


    所以她每每抱著自己的銘兒時, 總是會覺得,這種日子,過一天便少一天,她並不知道哪一天, 懋王會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會打破如今這平靜的夢。


    然而這一天終究會到來。


    那是一個涼寒來襲的秋夜, 她本在睡熟之中, 卻突然醒來, 醒來後, 便覺涼意襲來,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細聽, 仿佛是雨。


    嬤嬤是睡著的,她便自己取了一個小錦褥, 要給身旁的銘兒蓋上。


    誰知道就在她拿起那小錦褥的時候,小銘兒突然醒了,醒來後便哭起來,踢騰著小腿, 哭得眼淚橫流。


    那麽稚嫩的小人兒, 小胳膊揮舞著, 她看了, 自然心疼, 忙摸了摸,卻發現是尿了。


    這時候嬤嬤也醒來,迷瞪著趕緊起身,要伺候小銘兒換尿布。


    可換完後,小銘兒依然啼哭不止,她隻好抱在自己懷裏哄著。


    小銘兒被她抱著,倒是破涕為笑,便睜著含淚的眼睛看著她。


    她低頭,忍不住親了親懷中的孩子。


    無論過去如何,她到底是喜歡這個自己生下來的骨肉的,愛到了骨子裏。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想起範氏,她倒是也能理解幾分了,若是自己的孩子因故不在自己身邊,自己心性隻怕也是會大變。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旁邊傳來陣陣聲響,開始時候,以為是風雨驟變,再之後,卻是不想,那嬤嬤皺著眉頭,側耳聽著:“這是什麽聲,倒像是過於鬧亂子,家裏遇到劫匪的響聲。”


    烏苔臉色頓時變了。


    她聽出來了,那是馬蹄聲響。


    這樣的荒僻鄉下,怎麽會有馬蹄聲響,是什麽人?


    烏苔當下忙要叫談步瀛,誰知道還沒出聲,就聽到談步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姐不必驚惶,安心留在房中,我去看看。”


    烏苔點頭:“好,你去吧,小心便是。”


    之後,外麵就沒聲音了,烏苔側耳仔細聽,連那馬蹄聲都沒了,一時難免猜測,不知道談步瀛怎麽樣了,不知道外麵怎麽樣了,便想著要穿上衣服起身去看看。


    這時候,兩個嬤嬤一個奶娘都已經醒來,聚攏過來,翹頭在窗前看,可是窗外下著雨,夜色濃重,根本看不到什麽。


    大家忐忑起來,便商量著說,要穿好衣服結伴出去看看。


    點亮了馬燈,大家壯著膽子就要推開門的時候,門卻從外麵推開了。


    所有的人都一驚,僵在那裏,動也不敢動地看著窗外。


    夜色濃重,秋雨飄零,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頎長挺拔的男子,絳紅色錦衣修長華麗,在這暗夜之中,威嚴矜貴,神秘莫測,讓人心為之一沉。


    嬤嬤奶娘都嚇傻了,鄉下人,哪裏見過這陣仗,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烏苔抱著懷中的兒子,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那男人。


    她坐在炕上,他卻是挺拔而立,這個角度,她隻是覺得他修長挺拔,遙遠神秘,仿佛從天而降,氣勢迫人。


    她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就那麽抱著自己的小銘兒,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冷峻矜貴的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走到了她麵前,低首俯視著她和她懷中的孩子。


    她抱著兒子,心裏卻是認命的。


    她想,兜兜轉轉,自己終究難逃一死嗎?


    此時此刻,一杯鴆酒,是不是更合情合理了?


    她仰起臉,仰視著那雙深沉墨黑的眸子,道:“殿下,妾身知罪,但是還請殿下不要殃及無辜,這幾位嬤嬤,並不知情。”


    旁邊兩位嬤嬤一個奶娘篩糠一般抖著,撲簌簌地跪下了,跪下後,便再不能起身。


    懋王卻並沒理會,他隻是徑自走向烏苔,之後膝蓋微屈,半蹲了下來。


    烏苔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她覺得自己應該向他解釋下,懷裏的孩子是他的,虎毒不食子,希望他留下孩子一命。


    不過,懋王卻在這時伸出了手。


    修長的手,均勻的指骨,上麵有著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勢的扳指。


    烏苔身體僵硬地抱著自己的孩子,她並不知道懋王要做什麽。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畏懼,對未知命運的畏懼。


    懋王的手卻觸碰到了她的臉頰。


    微涼的指尖,輕輕碰到她的臉,之後撫摸著。


    男人的氣息溫柔地籠罩著她,她卻屏住呼吸,安靜地看著他。


    一旁嬤嬤們已經不敢出聲,她們隻是嚇得無聲流淚。


    烏苔並不出聲,就那麽屏住呼吸等著。


    等著懋王的雷霆之怒。


    可是,許久後,懋王終於開口,卻是道:“烏苔,我抱你們上車吧。”


    烏苔聽不懂懋王的話,茫然地看著懋王。


    懋王卻已經起身,抱起來烏苔:“烏苔,鈿車早就備好了,特特都鋪了兩層蒲席和涼紗,應不會顛簸,也不會捂著或者凍著,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和孩子的。”


    烏苔完全無法反應。


    她懷裏還抱著孩子,但是懋王就這麽將她打橫抱起。


    起身後,往外走。


    門外,竟已經圍了大批的錦衣侍衛,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隻有錦衣侍衛手中的火把,照耀得院落猶如白晝,火光中,可見那些侍衛全都是四爪魚紋,全都是金甲披掛,每個人手中都配了長劍。


    這些人,在懋王走出房門時,無聲地讓開一條通路,之後單膝跪下。


    懋王抱著烏苔,沿著那條錦衣人牆組成的通路,往外,走出了這二進的院落。


    當懋王抱著烏苔上了馬車後,將她輕輕地放下。


    烏苔仰臉看著他,終於還是道:“殿下,孩子是你的,是你的親生骨肉,妾身便是騙你一萬次,唯獨這個,並不敢說半句假話。”


    她看著他,希望他能相信,孩子真得是他的,這關係到孩子將來的命運。


    懋王垂眸,看向孩子。


    很小的一個孩子,用紗布巾抱著,閉著眼睛,小小的人兒,卻已經有了修長烏黑的眼睫毛,隻是因為淚光的緣故,那眼睫毛濕漉漉的。


    此時,那孩子還醒著,也不害怕,就那麽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他伸手,就要從烏苔手中接過來孩子。


    烏苔想給他,卻又有些擔心,隻能道:“殿下,孩子真得是你的。”


    懋王淡聲道:“我知道。”


    烏苔手一鬆,便把孩子遞給他了。


    懋王抱過來孩子後,低頭和孩子對視,孩子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他也看著孩子。


    片刻後,孩子仿佛被逗樂了,突然發出清脆稚嫩的笑聲,甚至還揮舞著小手,那樣子好像很喜歡。


    他抿唇,削薄的唇顯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道:“看著挺像我的,他也很喜歡我,知道我是他的父親,想必是盼著我來接他。”


    烏苔見此情景,略鬆了口氣,心裏又覺得有些酸楚。


    小銘兒並不是隨便會喜歡什麽人的,嬤嬤當初照顧他,也費了一些心思來讓孩子熟悉,如今小銘兒見了父親,倒是喜歡得很,果然是父子連心嗎?


    如果這樣,她倒是安慰了,不管自己將來前途如何,至少這個孩子,他應該喜歡,多少會念及一些父子之情。


    這時候,馬車開始前行了,走得並不快,而且馬車很大,坐在上麵果然很穩定,這遠不是鄉下的車馬能比的。


    孩子在懋王懷裏,輕輕逗弄著,烏苔隻好坐在那裏,低頭看著孩子,看著孩子去摸懋王衣服上的碧玉扣。


    懋王握住孩子的手,疑惑地問烏苔:“他的手怎麽這麽嬌嫩,怎麽這麽小?能握住東西嗎?”


    烏苔隻好道:“自然是能。”


    懋王便將碧玉扣放在小銘兒手中,低聲說:“你喜歡這個?倒是像你母親,你母親喜歡金的,你喜歡玉的。”


    烏苔從旁聽著,想起過去,隻覺得心裏說不上來的滋味。


    如今的懋王,讓她琢磨不透,她也不知道懋王會怎麽處置自己。


    片刻的溫情,她並不會信,懋王必是已經知道自己欺騙了自己,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也許鴆酒,也許白綾賜死,最好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永遠關在冷宮裏。


    隻是孩子呢,他看起來倒也喜歡孩子,應該不至於就這麽要了孩子性命,可是他以後總會封皇後吧,皇後會生孩子,有了多個孩子,他對小銘兒的喜歡自然會被分走,到時候自己的小銘兒也許受人欺負。


    就像他小時候一樣。


    想起這些,突然鼻子發酸,但是此時也不敢多想了什麽,他能饒過孩子一命就算萬幸了。


    烏苔又想起來談步瀛,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這大半年的時間,一直都是他照顧著自己,盡管開始自己有懷疑,現在卻是把他當親人了。


    懋王一定不會放過他吧,但是此時,烏苔也不敢給談步瀛求情。


    懋王便是再恨自己,也不能容忍他的王妃竟然和別的男人以夫妻相稱。


    他這性子,自己越求情,他的殺心越重吧?


    而就在烏苔胡思亂想的時候,懋王就在那裏逗著小銘兒,突然,小銘兒張口,“哇”的一聲哭起來。


    懋王有些笨拙地抱著他哄。


    烏苔從旁,小聲提醒:“興許是尿了。”


    懋王便檢查了檢查,卻並沒尿。


    烏苔隻好道:“那應該是餓了。”


    懋王:“餓了?那應該喂他什麽?做些膳食?”


    烏苔:“不能吃尋常膳食,得喂奶。”


    懋王一聽喂奶,那目光便掃向烏苔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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