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問題,你的身體也很好。”


    賀離恨沒搭話,他怕讓對方想起自己剛剛要逃跑的事兒來,然而對方的手卻探了過來,兩指抬起他的下頷,同時問道:“你是對母親這個身份不信任,還是對與後裔的關係不信任?我就這麽不可靠,讓你連說都不跟我說一句。”


    他對母親這兩個字,確實沒有什麽信任感,甚至對於子嗣後裔,都不明白究竟要如何正確對待,賀離恨雖然喜歡她,卻不能確定她究竟會不會是一個愛孩子的好母親。


    可這“好”與“壞”的標準,他也並不是十分清楚。


    賀離恨被迫抬起頭,雙眸跟對方相對,兩人視線交匯,他才觸碰到梅問情的目光,就又飛快地縮回去,他道:“這不是可靠不可靠的問題……是你,有言在先。”


    他一邊說,一邊握著她的手按下來,悄悄往床榻的內側挪動,結果挪了半天還沒碰到床邊,卻伸手觸碰到了一個泛著淡金光澤的結界。


    這是……


    “我方才跟小惠說了,在等候謝風息回到清源劍派的這些天,不必過來敲門。”


    梅問情抓住他的手,用他的手指解開領口的扣子,輕聲道:“這道結界防止神識窺探,防止聲音外泄,我們做點什麽,外麵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況且,我們要做的也是正經事,於情於理,都是為孩子著想。”


    若是前些天他主動索求的時候,賀離恨還能又黏又甜,說出些不要臉的情話來,但這時候她注視著自己,居然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害怕,就像是一隻肉食類的捕獵者一邊亮出獠牙含著他的咽喉,一邊還說著小兔子乖乖之類的話。


    豈止是沒安好心,簡直要活吞了他。


    賀離恨的手指解開了兩顆扣子,搭在衣服的邊緣上,動作停頓住了:“不用……不用這麽費心吧。”


    梅問情微笑著看向他。


    賀離恨硬著頭發又解開了一顆,低聲道:“已經夠多了……我其實,孕育囊擴張都沒疼過,而且……”


    他身後的結界似乎縮短了一尺,淡金的光層緊緊地貼著他的脊背,從結界的靈光之中,流淌匯聚出來的淡金線條突然纏住他的手腕和腳踝,別說掙脫了,連動都不太容易。


    賀離恨吸了口氣,他之前還以為這個女人柔弱不能自理、手無縛雞之力,真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真是豈有此理!他連忙翻舊賬:“我保護了你那麽多次,結果你要捆住我卻隻是彈指之間,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梅問情撩起衣袍,低頭靠近他,溫柔道:“我就是道理。”


    “但是……但你傷還沒好,梅問情……”


    話語未盡,便聽嘶啦一聲。


    賀離恨猛地一閉眼,感覺耳畔響起的是布料撕裂聲,他覺得自己仿佛被一頭狼在爪子裏揉來揉去一樣,那種心驚膽戰,茫然未知,真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也算報了小醉鬼撕壞她衣服的仇了,這就叫夫妻沒有隔夜仇。梅問情非常滿意。


    她貼著賀郎耳畔,簡直情深似海、滿腔柔情:“賀郎有孕在身,百般辛苦,我自然要盡到為妻的本分,不用你知情不報、暗地裏來偷偷討要雨露,我就能讓你這個父親,當得十分滋潤……”


    嗚……賀離恨被她吻住時,眼中濕潤,心裏又酸又甜,像是被她捏緊了似的,有點兒委委屈屈地想,這真是個記仇的女人。


    第57章 .魅力你不會真信了吧?


    這個記仇的女人整整教育了他七日。


    那截淡淡金光凝聚成的半透明繩索,一開始還隻是用於困住他的逃離,隨後不久,便開始探索更合適、更能順暢地“照顧胎兒”的方式。賀離恨對這些姿勢羞於啟齒,偏偏她還百般溫和、柔情似水。


    這種柔情似水,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清源劍派的鍾鳴傳遍修真界的第七日,謝風息終於回返。


    她的傷比想象中的更重,將斷臂接續成了機關手,境界看起來搖搖欲墜、即將跌落。她回到清源劍派的消息一經傳來,孟琨玉便令人通知了明無塵,於是第八日清晨,小惠輕輕地叩響了房門,交代了此事。


    數日下來,也該料理正事。


    賀離恨讓她催熟澆透了,骨頭都泛著軟。他乖乖坐在妻主懷裏,讓梅問情給他整理衣袖領口。


    她的手攜著一條皂羅帶從後方合圍過去,掛上淺金的絲絛玉佩,手心放在他腿上,低眸輕聲:“可還提得起蛇刀嗎?魔尊大人。”


    賀離恨:“我身經百戰,什麽沒見過,孤身廝殺的時候尚且冷靜鎮定,從沒有提不起刀的那日。”


    梅問情笑了笑,照顧他的顏麵沒說什麽,心中卻想:不知道前日夜裏,是誰連我的發尾都抓不住,抱在懷裏說什麽是什麽,仿佛融化了似的。


    兩人收拾完畢,一派正經架勢地出去跟小惠碰麵,再回到當日的清源劍派正殿中,幾人坐在一側,另一邊則是昆吾劍仙沉萱與她的道侶魏憐衣,而謝風息一手持劍,風塵仆仆,立在殿中。


    孟琨玉麵色沉沉,雖然更站在公理的一邊,但看到二師妹負傷,仍有些下意識地關心。她雖然沒問,可當梅問情等人進殿時,謝風息便猛地轉過身,盯了她一眼。


    但她很快便又收回視線,望向明二郎。


    她氣息低弱、負傷未愈,又連日趕回門派,身上有一股塵世倦怠的風沙之氣。而明無塵自從練了妖修功法,體質漸強,又掙脫了她的鎖鏈牢籠,大有改天換地之感,所以麵貌神情,比在那個小鎮當中更為溫潤清豔。


    謝風息望了他片刻,道:“師姐急召我等回門派,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孟琨玉道:“我已跟沉萱師妹談過,你們昔日之約,我全都知曉,我知道你不是個隱瞞的性子,隻是你不在場,很多事不當麵說,外人會覺得我冤了你。”


    謝風息淺笑一下:“師姐,你這話還跟多年以前一樣,長姐如母,拿我們將小輩看待,所以行事之中必有規矩,不允許我等自作主張。我輩修士翻手風雲,不過是一個世家的兒郎,關了就關了,也配治我的罪嗎?”


    她話語停頓,凝望著孟琨玉,勾起唇:“大師姐,你已不是掌門了,處置我這樣的長老,還是得請沉萱來定奪,還請師姐在這剩餘的幾年陽壽裏,謹守本分,不要越俎代庖。”


    孟琨玉知道她在天劫之後便性情大變,卻想不出她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多年的照料關愛之情付諸流水,比她以下犯上、知錯不改,還更讓人心痛萬分。


    孟琨玉是女童樣貌,身上從來是簡樸道袍,無所贅飾。她一開始知道此事時還會怒,還會痛惜,然而數日過去,她隻覺得心寒如冰,仿佛已從兩位師妹身上,看到自己苦心籌謀過後、清源劍派之後幾百年的光景。


    一門三元君,所謂的鼎盛之勢,不過虛幻泡影而已。


    孟琨玉看著她道:“你的意思是,我沒有資格管這件事,是麽?”


    謝風息道:“師姐,清源劍派的掌門人、執掌玄器昆吾劍的劍仙不會有錯,劍道天才之名沒有汙點,既然小師妹沒有錯,那我又有什麽罪行?不過是我的道侶跟我一時賭氣,跑了出去而已。”


    她轉過頭,沒有再跟孟琨玉交談,而是看向沉萱的方向:“你還在猶豫什麽?縱我受傷,以你我和無極真君的能力,還不足以殺了這幾個多管閑事的家夥麽?大師姐壽元將盡,有何可忌憚的,她也該頤養天年了。”


    她的狂悖野心,倒是比沉萱還更鮮明冷酷,沉萱目無波光地看著她,手指依舊平靜地附在昆吾劍劍鞘之上,反倒是她身邊的魏憐衣神情稍動,似有動心之感。


    孟琨玉拍案而起,心血翻滾,咬牙道:“謝風息!”


    話語未落,孟琨玉周身便浮現出一周碧綠飛劍虛影,向殿內的謝風息方向倏地射去。然而飛劍猛然一撞時,卻隻撞到她身邊沉重的劍匣。


    劍匣被她召出,從中間向四周打開,鳳凰羽和牡丹兩把飛劍拔地而起,與孟琨玉使出的碧綠飛劍相糾纏,而謝風息本人卻抽出佩劍,側身衝到明無塵麵前,空著的那隻機關手向明無塵的肩膀抓去!


    她的手還未碰到二郎的肩膀,便撞上了一道透明無色的靈光罩。明無塵身側正坐著小惠姑娘,小惠轉過頭,沒有表情的臉上隻是靜靜投來一道目光。


    謝風息在看見梅問情幾人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此番是自不量力,但她心性至此,已入魔障,執念糾纏,分不出一絲理智和心神來,寧願與明無塵一共下地獄,也無法坐以待斃、就此放手。


    小惠的靈光罩本就可以抵擋元嬰修士,本來穩妥無虞,但謝風息的身軀之上轉眼之間蔓延起一陣深紫色的、飽含殘冷之氣的光華,她的生命力開始流逝,力量卻增強了數倍不止,猛地震破了光罩。


    靈光罩砰地一聲碎裂消逝。


    小惠抬手接住她抓向明無塵的手掌,特殊靈物的屬性靈氣一震,兩人的氣息相互撞擊,流風向四周猛然蕩開散去,長發撩起,衣衫飄動,她的肌膚呈現出一股宣紙的質地光澤,露在外麵的手背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篆文。


    謝風息消耗本源,增強了數倍的力量都被她硬生生撞開,滑退了十數米,她抹掉唇角的血,陰惻惻地抬頭,聲音發冷:“你不是人。”


    小惠見主人沒有阻止,便沒回答這句話,而是伸出手,從空氣當中凝聚召出一把渾身蒼白無華的長劍,這把劍隻有白與灰二色,劍柄上纏著一道深灰色的流蘇穗子。


    她將素劍遞到明無塵手中,說:“去殺了她。”


    明無塵怔愣一瞬:“……我?”


    小惠點點頭,手指稍微落在明二郎的肩頭,一股無形的包容之力灌入他的身軀,特殊靈物的靈氣太過鮮明,簡直要奪走他的呼吸一樣。


    明無塵握緊劍柄:“好。”


    他站起身,站到了謝風息的麵前。


    與此同時,鳳凰羽跟牡丹將孟琨玉的數把碧綠飛劍擊退,重新如一道流光般飛回,狠狠地嵌裂地麵。就在孟琨玉想要插手時,帶著劍鞘的昆吾劍橫在身前。


    她身側的沉萱依舊高挑窈窕,眸光清冷,幽幽道:“讓他們兩人自行了結吧。”


    孟琨玉道:“二郎是個柔弱男兒,你怎麽能讓他跟你二師姐生死相搏!”


    “如果他死了。”沉萱道,“我會給他報仇的。”


    “沉萱……”孟琨玉看著麵前的這把劍,仿佛第一次認識她的小師妹,“你……”


    沉萱道:“我與憐衣聯手,修真界內少有人匹敵,會將謝風息這個令我派蒙羞的罪人斬於劍下,請您放心。”


    孟琨玉看著麵前自己親手交給她的昆吾劍,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麵,指骨外的皮肉頓時破裂,鮮血淋漓。


    在內殿之中,所有人的旁觀注視之下,曾經在一座廟宇中同受供奉的“恩愛道侶”,終於拔劍相向。


    見到明無塵站在麵前時,謝風息雖然唇邊溢出鮮血,咽喉之中盡是血腥氣,卻還低低地笑,這笑聲越來越大,幾乎失常。


    她撐著手中之劍站起,看向明無塵,道:“二郎,我已刻在你的骨血之中,就算永墜地獄,也要一起同行,相知相伴。”


    明無塵道:“你以為你留下的痕跡,會讓我記你一生麽?謝風息,我看清了沉萱的麵目,也另有心儀之人,就算你做出任何事,都沒辦法在我心裏留下丁點分量,連恨都不長久,我很快就會忘了你。”


    他這麽說,其實隻是為了激怒謝風息。


    謝風息之前還在笑,縱然燃燒本源,臨死無懼,然而在聽到這一番話時,她身上的甲殼像是被狠狠撬開,在裏麵的嫩肉上澆上一瓢滾燙的水,讓她既恨且妒,痛得發抖。


    她提劍逼過去,掌中青芒跟明無塵手裏的素劍相撞,切齒問道:“是誰?!”


    因為小惠姑娘不是人,她隻掃了一眼,很快就掠過,劍鋒一掃,指著梅問情怒道:“是不是她?你看到她有點實力就要依附過去,就像當年明家對沉萱一樣,見沉萱天資絕世就將嫡子許配給她,卻沒考慮過我,什麽青梅竹馬,什麽破爛借口!跟你功法最相合的人明明是我!這些人根本不在意你,也不在意我——”


    劍聲鏘然。


    謝風息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很快製服明無塵,然而卻發現他竟然有了一些妖修的功法底子,修行的不知道什麽秘法,居然進益非凡。但即便如此對方也扛不住她的劍意,就在劍意即將突破他的防線時,那股特殊靈物的氣息從他身軀中流露而出,助他素劍一斬,逼退了謝風息。


    明無塵雖然被她養廢了十四年,但曾經也是正經修行的築基修士,會用劍,修習過招式,此刻力量足夠,也能招架下來。


    他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麵色稍微白了一點,氣息不勻,但還是沒有後退半步,幾乎有一種拗不過來的、不肯示弱的倔強:“再來。”


    劍光縱橫。


    梅問情坐在觀戰席中,本來是安心觀賞,不動如山,結果讓謝風息那劍尖一指,便忍不住摸了摸臉龐,轉眸看了一眼賀離恨。


    賀郎也在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梅問情靠近過來,小聲:“我真這麽有魅力嗎?可以讓人一見傾心、盛情以待?”


    賀離恨心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神情卻繃得很緊,端著架子道:“他激怒謝風息的借口而已,你不會真信了吧。”


    第58章 .吸靈“好啊,以和為貴。”


    因為有小惠為明二郎壓陣,梅問情並沒過多注意戰況,反而對沉萱跟孟琨玉之間的氛圍很感興趣,方才兩人的動靜不算小,有些修為的修士很容易便會聽到對話內容。


    沉萱似乎已經想好怎麽處理此事了,隻不過一個孟琨玉,她可以將這位幾乎沒有什麽翻身之力的大師姐軟禁起來、頤養天年,一個謝風息,她可以輕而易舉地連同道侶處理掉此患,那她與賀郎這些“賓客”,沉萱又要如何處置?


    以她目前來看的行事風格,收買反而更留把柄,她心中也許正在想著,如何連帶著把其他人也解決掉,一個錯誤如果沒有人知道,也就銷聲匿跡,可以裝作從未發生。


    與梅問情不同,賀離恨對沉萱沒有半點興趣,他當年剿滅與裴家聯合、交易爐鼎的歸元派,是他多年前的私仇,就算真的有沒清理幹淨的遺孤,他也不會再去多看一眼,除非這個人主動找他的麻煩。


    他靜觀戰局,此刻兩人已交手幾十上百回合,見明無塵的抵擋一次比一次艱難,手心輕輕地按在魔鞘之上,撫摸著上麵嵌合的紋路。


    然而不必他出手,明無塵身後的小惠便不聲不響地用一股無形之力托住二郎的脊背,靈氣重新衝入經脈,盤旋繞轉,小惠姑娘身上的那股淡淡宣紙味道頓時湧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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