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呈的視線終於集中到他們身上,他依舊淺笑著,視線卻像是毒蛇一般纏繞在他們周身,讓他們心生退意。


    但是想到身後的瑞爾是他們老大心上人,他們還是站在那裏不動。


    “或許我該好好想想,我們之間的合作該不該繼續下去了。”


    麵前的機器人手臂陡然一緊,最邊上那個有些退縮。


    “還不讓開嗎?”他的語氣沉了下來“再妨礙我,你們體內的零件,就不一定是你們的了。”


    中間那個動了動,後退兩步,露出身後的湛藍色機器人,瑞爾順便推了他一把,他紋絲不動。


    “走走走,我要你們保護?”


    轉過頭,向前兩步“找我有什麽事?”


    行動緩慢,力道虛浮,是改造身體的適應階段的特征。


    塢呈的淺笑差點沒維持住。


    “沒什麽事,隻是擔心你而已,你自從搬上去之後就再沒露過麵,倒是沒想到你去改造身體了。


    那些機器人怎麽辦事的?都沒人告訴我一聲。”


    這一句,他是看著後麵的那個類似女型的“男型”說的。


    他惶恐彎腰“老大,這幾天是真的沒有人送他的消息過來,要是有的話,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您的。”


    他的身體在顫抖,他在害怕。


    塢呈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是平穩的,甚至還帶有幾分笑意,他在怕什麽呢?


    塢呈輕拍他的肩膀,他猛的顫抖卻不敢反抗“起來,別這麽怕我,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隻是問問而已。”


    “是…是。”


    他站起身來,麵對著瑞爾,屏幕上的表情很平淡,完全沒有剛剛害怕的模樣。


    瑞爾感覺越來越怪異了,就算是他控製表情都需要一段時間,但是他…他回想了一下,好像從進來開始,他就隻有這一個表情的。


    他不動聲色的將視線移到那個機器人身上,等塢呈回頭他又轉回來。


    但塢呈捕捉到了他的視線變化,問“你喜歡她嗎?”


    瑞爾一副匪夷所思的樣子“我為什麽要喜歡他?”


    那個機器人猛的一抖,看向瑞爾,他似乎從那平靜的臉上看到了…哀求?


    他掃視著他們,補上一句“我又不認識他。”


    “那等認識了,或許你會喜歡她。”塢呈伸手為他介紹“他叫睿亞,或許你們之後可以好好相處。”


    (睿亞?什麽鬼?)


    “我為什麽要跟他好好相處?鍾離呢?我找他有點事。”


    說著他就要走向那扇暗門,塢呈的手下擋住他。


    “什麽意思?不讓?”他冷冷回頭看向塢呈。


    塢呈上下打量著瑞爾,那視線如蒼蠅一般,令人作嘔。


    瑞爾感覺一陣生理不適“你看什麽?怎麽你們今天一個個都怪怪的?”


    塢呈側眼,韓傑立馬明白他的意思,在他旁邊低聲說“他從陳柯那出來就是這樣,情緒起伏明顯,有什麽說什麽,甚至連戒備心都降低了,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易和我走。”


    他用視線細細描繪著瑞爾胸口上的花,黏膩惡心“你覺得他真的是去改造身體了嗎?”


    “按陳柯的表現來看,有一點可信度…您是覺得他在裝嗎?”


    “你們是覺得我聽不見嗎?”瑞爾跟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們。


    他突然就明白了他在那個人類麵前哪來的不適感。


    源頭就在這,惡心!


    看著他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嫌棄,塢呈的淺笑拉平,不發一語,冷冷看著他。


    “瑞爾,是不是我太好說話了,讓你覺得我不會動你?”


    “我是中尉,要是你隨意動我,會受罰。”他肯定且認真的說著。


    塢呈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哈哈哈,所以我才不想讓你做中尉啊,做了中尉就覺得自己有本事了,有能力反抗了,都敢這麽跟我說話了。”


    他雖笑著,卻讓人毛骨悚然,他身後的睿亞更是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動,臉上依舊是平靜。


    瑞爾就像沒聽到似的,盯著睿亞“那個機器人到底是男型女型?身高不對,體型不對,身材比例不對…他是我們組織裏的機器人嗎?


    還有他的表情,怎麽比奧冉大人還麵癱?”


    (肢體語言這麽多,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怎麽看都不正常。)


    塢呈淡淡回頭,那輕飄飄的一眼,讓睿亞差點跪下,他收回視線繼續看著瑞爾,莫名其妙的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


    “你喜歡她嗎?”


    瑞爾不明所以“我喜不喜歡跟你有什麽關係?”


    他猛地靠近,身上的陰寒氣息撲麵而來,淡笑著“如果你喜歡,你們可以一起跟著我,你不喜歡,她就是一堆 備 用 零 件。”


    聽到這話,睿亞腿一軟跪到了地上,她跪趴著不斷發抖,恐懼和悲哀席卷而來。


    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她忍受他的折磨,忍受改造身體的痛苦,甚至聽從他的話把自己變成了這樣…


    結果到頭來,決定她下場的,隻是瑞爾的一句喜歡,或不喜歡?


    瑞爾的表情冷了下來“我有說過我要跟著你嗎?”


    塢呈對身後的動靜充耳不聞,隻是盯著麵前的機器人,伸手想要觸摸。


    “你都已經到我身邊了,你的想法,已經不重要了。”


    聞言,瑞爾後退一步,卻撞上身後他的手下,隻能移回原地“你想幹什麽?奧冉大人始終會回來,要是讓他知道你…”


    那隻想要觸摸的手打斷了他的話,並把他拉到塢呈麵前,塢呈掐著他的臉,那陰狠的表情讓瑞爾猛的一顫。


    “你似乎很信任他,你怎麽就確定他一定能救你?你不是聽到了,喀狄迦就在裏麵,他的副將已經被我們抓住了,你覺得他還能翻出什麽樣的浪來?”


    他猛地看向那幾個鍾離的手下,又轉回來指著那扇門“鍾離在裏麵對喀狄迦做什麽?”


    眾人皆是一頓,不約而同的看向他們,那個回答喀狄迦的機器人如芒在背“額…我們老大在審問喀狄迦。”


    “這麽關心他啊?”他的手開始向下遊動。


    瑞爾拍開塢呈的手“你確定他不會把鍾離弄死嗎?”


    “他死不死跟我沒關係,”塢呈回憶著他剛剛撓癢癢一般的力道,摩挲著手指,盯著他,壓低聲音“我要的隻有你。”


    他回頭對韓傑說“把他們帶出去。”


    瑞爾身後的機器人很懂眼色的走向鍾離的那一群手下。


    睿亞抬頭在所有機器人背後,平靜而慌亂的衝瑞爾使眼色,平靜是她的臉,慌亂是她的動作,一直在發抖,但她的眼睛一直在向右平移。


    在塢呈看向她時,她又恢複成那副木訥的樣子。


    瑞爾感覺到了危險,緩緩後退。


    那幾個機器人不知道為什麽隻是略微反抗一下,就在塢呈的視線下離開了房間。


    他眯了眯眼睛,再度看向瑞爾,瑞爾立馬站直,他呆滯片刻,似乎有了幾分懷念,臉上的笑容有了幾分真實。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隻要你跟著我,以後,我護著你好不好?”


    還未徹底踏出大門的機器人們一頓,不敢置信的回過頭;睿亞好像聽到了什麽聞所未聞的東西,又跌了回去;韓傑徹底傻了眼。


    這哄孩子一般的語氣是什麽意思?


    他們跟了塢呈這麽久,就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跟任何人說話。


    但他們不敢逗留,隻停了一瞬就離開了。


    “睿亞,你留下。”


    “是,老大。”


    剛要爬出去的睿亞,緩緩站起身,關上了門,將目前自己所能見到的唯一的生路,關上了。


    門外機器人堆積,不安蔓延過他們每一個全身,他們無論是誰都或多或少的欺負過瑞爾,每一個都不例外。


    在聽到塢呈那麽溫柔的對瑞爾說話時,他們或許就能預想的之後的下場。


    如果瑞爾同意,按他的性子絕對第一個對他們下手。


    到時候,他們能留多久,就全看塢呈願不願留他們了…


    那些普通機器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細細密密的聲音遍布走廊各個角落,他們在慌亂,在質疑,在恐懼。


    “韓哥,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其中一個小弟惶恐不安的抓著韓傑。


    韓傑一把甩開他“我tm怎麽知道怎麽辦?”我都自身難保了,還管你那麽多?


    那個小弟不甘的捶牆“當初我們打他的時候老大一聲不吭,還明裏暗裏的暗示我們欺負得更狠點,現在又是什麽意思?”


    另外一個小弟急忙推了他一把“你瘋了嗎?現在一切塵埃未定,瑞爾那個硬骨頭不一定會同意,你現在在這裏亂什麽軍心?”


    那個小弟的氣勢弱了一瞬,不甘示弱地反問“要是他同意了呢?”


    他不說話了。


    走廊陷入了一片死寂,他們都明白瑞爾同意了他們會有什麽下場,要是他們無法取得瑞爾的原諒,就憑他那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他們盡是一抖,那些細小又嘈雜的聲音又出現了,越是如此,他們心底的不安越濃厚。


    韓傑大吼“夠了,”又低聲道“這裏是塢哥的門口,你們現在這樣是要幹什麽?”


    他用平常的音量,確保他的話每一個機器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現在這裏還有外人,別讓他們看了笑話。”


    他們停住竊竊私語,麵麵相覷,至於他們在想什麽,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塢哥對他的確有些特殊,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經過他的允許的,即使瑞爾要利用塢哥的感情對我們進行報複,塢哥也會留有餘地。”


    這話說的有水平,既強調了他們所做的事情與塢呈有關,他不會對他們放任不管;又為瑞爾之後可能有的報複,打上了“利用塢呈感情”的標簽。


    至於這話他自己信不信,那就得看他了。


    還有其他人…有些話,聽聽就好。


    另外一邊,鍾離的手下們在對著那個拉著他們出來的機器人質問。


    “老二,你tm幹什麽拉著我們出來?我們直接在裏麵把他們都弄死不行嗎?”這是老三。


    “對啊二哥,不就幾個普通機器人嗎?就算塢呈有點東西,我們拚拚命,怎麽說也能搞個同歸於盡吧?”這是老五。


    那個最邊上有些退縮的機器人是老四“別這麽說,二哥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剛剛站他旁邊的老七“去你的,剛剛慫得最快的就是你,我們都站那好好的,就你動,打亂我們的隊形。”


    “你們都看到了塢呈那家夥準備的房間了吧?瑞爾可是老大的心上人,落他手上準沒好事。


    二哥,要不等老大出來,我們來個裏應外合把瑞爾搶回來?”老六果真名不虛傳!


    老三五七,點頭“嗯”


    老二四:……


    老二,也就是剛剛瑞爾拉開的那個“我們先別急著救他,現在裏麵遭殃的不一定是不是他。”


    “什麽意思?他可是個科研機器人,老二你說清楚,不然的話你趁早讓位,這個老二給我當!”老三想篡位很久了。


    老二一腳給他踹過去“滾!”他招招手示意他們圍成一個圈,低頭降低聲音“你們覺得我剛剛是自願後退的嗎?”


    老三“那不然嘞?就他那點小力氣還能把你拉後麵去?”


    老二一個爆錘,當!


    老三一陣腦瓜子疼。


    韓傑他們看過來,他回頭訕笑“沒事,你們聊你們的,我們聊我們的。”


    “你們在聊什麽?”


    “跟你有毛關係?你們還是管好你們自己,別到時候死在自己人手上。”老七的脾氣很火爆。


    韓傑氣得說不出話來,其他機器人也不敢多說。


    沒有塢呈的命令,他們不會去輕易招惹戰鬥機器人,這是他們作為普通機器人趨利附勢的本能。


    他們太過平凡,隻是藉藉眾生的一員。


    他們聚集在一起,壓迫著與自己相同,甚至弱於他們的群體,他們把自己稱為“統領者”,而非“壓迫者”。


    這些年來受他們欺負的不止瑞爾一個。


    但他確是少見的,不願屈服,還沒死的那一個。


    或許從一開始這個群體並沒有那麽多,但是一旦有了這個群體,就會有更多的機器 人加入。


    因為有些機器 人,為了自己能好過點,或者說有一些心理扭曲的,他們或自願,或被迫,都會選擇加入,最終都成了——壓倒他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砰!!!


    聽呐,那是屍體在哀鳴!


    或者說,塢呈飛出來了…


    連人帶門一起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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