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即使是仙,也難保事事周全,但作為仙中長者,該盡力引導後輩,不要走上歧路。隻要多一個人走入仙道,便能使世間多一份光明。”


    霍無蹤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說:“好了,師弟,我之所以還回花醉穀,除了把魔尊的消息傳達給你們之外,也就是想再帶一帶你的弟子。今天也算了卻了兩樁心事,我再去喝點酒,便休息了。”


    花千州頷首。


    霍無蹤笑笑。


    他搖了搖手上的酒葫蘆,仰首闊步地從花千州身邊越過,邊走邊高聲吟道——


    “世人貪笑醉人癡,不知身在醉夢前。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醉夢醒時孰能辯,不如把酒花中眠。”


    不久,他就消失在道路盡頭。


    *


    教會霧心定劍訣之後,師伯又在花醉穀中小住了半月,才返回覓影山。


    這半個月,他沒怎麽再教霧心,主要是在帶師弟和小師妹的萬化無形。


    師弟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小師妹稍微慢一點。


    不過,小師妹還是很爭氣的。


    即使她不像喜歡醫術那樣喜歡練劍,仍舊乖乖把師伯教的內容都盡力記了下來,努力半個月後,進步巨大。


    學會以後,她很開心來向霧心匯報:“師姐,你看!我能用萬化無形了!雖然用得還不是很好……”


    說著,小師妹想要向霧心展示她的成果,便取出自己的心劍——


    師妹的劍,是一把精美絕倫的細劍。


    劍身輕巧而靈活,劍柄也比尋常劍來得小巧,但很適合小師妹這樣體型嬌小的女孩子使用。


    小師妹還將劍裝飾得很精致,在上麵掛了有流蘇的墜子。


    不過,也像小師妹本人一樣,無論是師妹的劍,還是師妹的劍招,都非常溫柔。


    她屏息凝神,開始使用萬化無形。


    師妹將自己的心劍祭出,在空中化出許多把來,然後又讓劍消失,最後紮在木樁上——


    嚴格來說,師妹使得很完整,並沒有錯處。


    可是到紮穿木樁這一步的時候,師妹的劍威力卻很弱,在大木樁上紮出來的孔都很淺,最後的豎劈也沒什麽傷害力。


    學是學會了,但總覺得差點意思。


    霧心看到小師妹學全了,很為她高興,可是看到這般聊勝於無的力道,又有點為她煩惱,總想幫她一把。


    霧心想來想去,覺得這大概就是師父之前說的意思——


    小師妹從來不想傷人。


    她學是都能學會的,隻是想到這把劍有可能會傷害到別人,便顧慮不決,這種比普通人更柔軟的性格,影響了她在劍術上的發揮。


    霧心倒沒有這種顧慮,隻要想象一個東西的話,她好像隨便都能下手。


    不過,常識她很明白。


    大廚以前教過她,菜刀之類鋒利的東西要小心使用,既不能讓自己受傷,也不能對著別人,不然有可能讓其他人受傷,這也不是好事。


    還有,師父也教過,在修仙界,武器和攻擊類的術法都不能隨意對其他人使用,隻有在經過同意的比試,或者有緝魔令的情況下才能用。而且比試時,要點到為止,不能傷害其他人的性命。


    但,她雖然明白常識,可對小師妹的弱點卻不太懂。


    幸好,她在小師妹的事情一向格外有耐心。


    霧心想了想,先摸摸小師妹的頭,誇她道:“不錯,過程很流暢。就是威力還不是特別強。”


    師妹虛心地點點頭:“好像是的。”


    霧心說:“可能是情緒的問題。這樣,你把那個木墩子想象成一個凶殘的魔修,可能馬上就要衝進花醉穀,你盡可能去攻擊試試。”


    師妹皺起了臉,看上去正在努力想象。


    然後,師妹又用了一次劍招!


    不得不說,霧心的話對師妹有用,這一次師妹的萬化無形,強了有三成不止。


    以師妹自身來說,這一下進步很大了,但在霧心看來,好像還是差一點。


    師妹看起來想象得很累。


    花醉穀一直以來都是個非常安全的地方,大約對她來說,很難有太強被進攻的實感。


    也罷,這種事情很難一蹴而就,以師妹之前的表現來說,現在已經做得不錯了。


    霧心決定今日到此為止,笑著道:“很好很好,很不錯了。今天先休息吧,我去給你做點心吃。”


    小師妹當即歡呼一聲,收起心劍,開心地挽住霧心的胳膊。


    *


    師妹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個相當樂觀開朗的小蒲公英精。


    但即使是這樣的師妹,難免也會有煩惱的事。


    師伯離開花醉穀後,時間又過了半個多月。


    最炎熱的夏日已過,清風掠過八月後,秋季的蕭索氣息迅速濃鬱起來。


    八月到的時候,柒思秋仍舊沒有消息。


    六七月份是柒思秋與小師妹約定的歸期,可如今過了日子,他還沒有回來。


    七月時小師妹還是該吃吃該喝喝,活蹦亂跳的,每天都很高興。


    可是一到八月,她就開始著急了。


    哪怕小師妹表麵上盡量保持著自然平靜,她內心的焦慮,仍很難不從蛛絲馬跡中泄露出來。


    比如說,小師妹跳舞的時候,偶爾開始心不在焉。


    她一旦亂了舞蹈,周圍的植物開始胡亂生長。


    有一次霧心發現的時候,小師妹已經快被長得太多的藤蔓裹進一個球裏了,霧心費了老大勁才把她扒拉出來。


    比如說,小師妹原本隻有頭上會長幾個小蒲公英球,像頭上的裝飾一樣,可現在,她身上和手上也開始長出蒲公英花和蒲公英球來。


    霧心甚至逮到一次,小師妹正在自己吹自己。


    霧心沒那麽關心柒思秋的事,但小師妹煩惱的時候,她是看不下去的。


    霧心掐掉小師妹身上長出的蒲公英球,主動安慰她道:“藥兒,你別太擔心,這才遲了沒幾天,小七或許隻是有什麽特殊情況耽擱了,再等幾天他就自己冒出來了。”


    “不,不是。”


    小師妹也默默摘掉自己身上因為壓力太大而隨意長出來的葉子。


    她道:“以前的話,思秋他就算有特殊原因耽擱,也會提前想辦法給我傳信,不會這樣一點音訊都沒有的。”


    霧心又問:“那你有什麽關於他的線索嗎?你若是實在擔心,我們可以去找找他。”


    師妹一頓,又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一種空洞的恐懼忽然擴散開來。


    霧心與師妹突然同時意識到一件異常的事——


    師妹與柒思秋兩人相戀這麽久了,師妹居然對柒思秋這個人的個人生活幾乎不怎麽了解。


    在與師妹見麵的時間以外,柒思秋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世上沒有他的半點痕跡。


    第36章


    霧心問:“你知道他過去住在哪裏嗎?”


    師妹道:“住在西麵的某個地方,離這裏有五六天的行程距離,但具體位置不知道。因為距離太遠了,我想如果要離開花醉穀這麽遠的話,還是得和師父商量才行,所以沒有去過。”


    霧心問:“他平時靠什麽賺錢謀生?”


    師妹道:“他是個散修,可以辟穀,正常來說也沒什麽要買的東西,所以花銷很少。再者,抓捕魔修後,應當也能到仙盟換取一定的酬勞。”


    霧心說:“可是這個小七,他身上穿的衣服、用的武器,還有平時拿出來的東西,都不像是普通的散修弟子能夠有的。


    “光是你上次生病,他給你送來的草藥就不是隨隨便便能摘到的東西——即使是他自己去摘的,可是關於這種草藥位置的消息就是無價之寶,花錢都買不到。


    “或許可以說是他自己找到的,但是他不止知道一種名貴的仙草,要說巧合也太巧了。


    “總覺得以他展示出來的本領,他在修仙界不該如此籍籍無名,可事實上,好像沒什麽聽過這個名字。”


    師妹道:“這個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我問思秋以後,思秋說,他獨自謀生這麽多年,能活下來,總有保命的手段。而且他在外行走經常會更換名字,大部分時候都用假名。他畢竟是魔子,不想暴露行跡和身份,所以平時都比較隱蔽小心。”


    師妹這樣一講,倒也說得通。


    小七這種分外謹慎的人,不願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很合理的。


    但這樣一來,線索就斷了。


    霧心雖不喜歡柒思秋,但她是想幫小師妹的,因為想不到什麽新線索,就啃起了手指甲。


    師妹安慰霧心道:“師姐,沒關係的,實在想不到頭緒的話,我可以繼續等等。”


    而這時,霧心卻道:“你說的也是有道理的,沒事還好,但他若是真出了什麽事,遲去追究就來不及了。


    “既然關於他的生活情況沒有線索,那可以從你知道的方麵開始找起,一步一步來,這樣簡單一些。


    “你與他見麵,平時都在什麽地方?”


    師妹眨了眨眼睛。


    *


    不久後,師妹帶著霧心,又到了滿天城裏。


    師妹指指滿天城的一條主長街,說:“平時我們就在這裏。”


    她指指自己平時會過去義診的藥鋪,道:“我過去義診,或者向鋪子裏的大夫討教問題的時候,思秋就會在外麵站著等。”


    她又指指對麵的茶館,說:“如果沒有正事要做,我們會到茶館裏喝茶吃點心,也聽聽說書。”


    最後,秋藥又指向絕仙塔,稍稍停頓,道:“有時候,思秋他會站著不動,隻望著絕仙塔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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