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膽子,張嘴就要動兵!”何敬臉上看不出喜怒,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仿若打在柳韶光的心上一般。


    柳韶光鎮定自若,眼神毫不躲閃,“北疆戰事,關乎著陛下的顏麵。這可是陛下登基以來的第一場戰事,永寧侯世子甘願放下身段來江南征糧,除了一片孝心外,怕也是代表了一點陛下的意思吧?倘若因著糧草有失而讓戰事失利,到時候陛下追究下來,怕是整個江南官場都沒有好果子吃。


    大人同樣在戰場上拋過頭顱灑過熱血,應該知曉前線將士的苦楚。若是因私怨誤了軍餉,前線將士們何其無辜?他們都是保家衛國的英雄,總不能讓英雄們如此不堪。”


    柳韶光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誡下來,何敬的神色漸鬆,又瞥了柳韶光手上的玉佩一眼,起身笑道:“罷了,你說的是,總不能讓這幫孬心眼的玩意兒把北疆的大好男兒給害了。不就是派兵嗎?幹了!”


    柳韶光和柳璋大喜,“多謝大人!”


    柳韶光憶起運糧路上的艱辛,猶豫再三,還是對柳煥的關心占了上風,回府後悄悄備好了男裝,決定同何敬派出的護衛軍一同出發前去找柳煥。


    沒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柳韶光哪能放下心來?更何況還有個嚴寶珠在,到底是女子,柳煥也不好太過狠辣,若是嚴寶珠不要臉,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端來!


    範同知還在和沈知府為著要不要將柳煥一道緝拿歸案之事吵翻天,二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範同知死了兒子,滿腔怒氣無從宣泄,自然要把和害死他兒子有關的人全都抓回來嚴刑拷打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柳福貴隻能在外打聽消息,宋玨也幫了點腔,奈何宋家在江南並無什麽勢力,宋玨眼下也不能對範同知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壓力。


    範同知正得意呢,還盤算著將柳煥抓回來後,該安排誰去頂了柳煥運糧的活計,結果就突然聽到了何敬莫名其妙跑出來插一手,派兵前去護衛柳煥一行人的消息。


    範同知頓時大怒,“何敬莽夫,當真可惡!”


    柳韶光則偷偷換上了男裝,私下磨了柳福貴和江氏許久,最後給家裏留了封書信,在何敬的默許下,混進了護衛軍中,一路疾行,向著北疆奔去。


    見到柳煥的第一眼,柳韶光還沒來得及訴一下兄妹情,頭上便挨了柳煥一腦崩兒,柳煥麵沉如水,看向柳韶光的眼神格外嚇人,“胡鬧!誰讓你過來的?”


    柳韶光還是第一次見柳煥這麽難看的臉色,心下頓時直哆嗦,麵上卻還是堅強地挺住了,頑強轉移話題兼甩鍋,“你和嚴寶珠到底是怎麽回事?要不是實在擔心你,我哪裏會過來?為了追上你們,我們這一路上都沒好好歇息過,看,我的手都沒有往日那般細膩了!”


    作者有話說:


    柳韶光:別敲了別敲了,孩子要被敲傻了


    柳煥(收了手但語氣惡狠狠):傻了更好!免得盡幹蠢事叫人擔心!


    第21章 、021


    ◎遇襲◎


    饒是柳煥再疼愛妹妹,見到柳韶光這麽胡鬧,也忍不住了,沉著臉將柳韶光提溜到自己的房間內,虎著臉問她:“說吧,這些士兵怎麽回事?我倒不知道家裏什麽時候有這樣的本事,竟然還能請動何總督出兵?”


    柳韶光心知糊弄不了柳煥,垂頭喪氣的將玉佩遞給柳煥,小聲將玉佩的來曆說了一遍。


    柳煥聽得額頭青筋直跳,差點沒忍住給柳韶光的腦門再來一下。真是膽子比天大,誰的東西都敢接,這要是傳了出去,柳韶光還有什麽名聲可言?


    然而柳煥再生氣,柳韶光也已經到了並州,一路男裝隨行,也沒人知曉她的身份。若是驟然將她趕回去,倒是更叫人心中起疑。更何況,柳煥手底下的人手也不夠,現在也沒辦法重新安排人護送柳韶光回去。現在又有護衛軍一路護送,倒是跟著運糧隊伍一路去北疆更為安全。


    柳韶光也是吃定了這一點,知道柳煥不會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下,派人將她送回家,所以才把事情交代的這麽爽快。


    柳煥若是知曉了柳韶光的心思,怕是連口水都不給她喝,氣得當場在找人把她給綁回去。


    哪有這麽坑親哥的?


    見柳煥的怒火越來越高漲,柳韶光明智的縮在一旁當鵪鶉。仔細瞅了瞅柳煥的臉色,討好笑道:“天色不早了,我來收拾一下床鋪,大哥等會兒也睡得安穩些。”


    “你少胡鬧一些,我便能睡得更安穩!”柳煥沒好氣的瞪了柳韶光一眼,到底還是心疼妹妹,板著臉道:“你便睡我隔壁的屋子,不許讓任何人看出來你的身份!”


    “知道啦,大哥。我也沒那麽傻。這一路上根本沒誰看出來我是個女兒身!”


    “你還挺得意?”柳煥忍不住磨牙,簡直要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攤上這麽一個不省心的妹妹。


    柳韶光也不敢再撩虎須,趕緊腳底抹油,開溜。


    柳煥卻拽住她的後脖頸,滿臉嚴肅地問她,“玉佩之事,除了何總督,還有誰知道?”


    “璋兒追著我去了總督府,瞧見的就他一個。但知曉我請動何總督之事,爹娘還有表哥都知道。”


    柳煥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沉吟了片刻,才仔細叮囑柳韶光,“既如此,日後你同永懷之間,到底還是要生分些。隻可惜舅母還一心想著親上加親,當年舅母生永懷生得艱難,早產不說,人還在外頭,丫鬟婆子都急得團團轉,鬧了個人仰馬翻。估摸著是生永懷時傷了身子,這麽多年,舅母膝下也就永懷一個兒子。家中人口簡單,能省多少事?倒不知以後要便宜了誰?”


    “這便用不著大哥費心啦。”提到這茬,柳韶光便信心滿滿,“表哥也是人中俊彥,滿腹才學。以他之能,日後金榜題名。大家閨秀們還不得搶破頭?”


    上輩子可是左都禦史家的女兒榜下捉婿將江永懷搶了去,二人婚後琴瑟和鳴,好一對神仙眷侶。


    隻是徐子淵像是跟江永懷杠上了似的,不僅待江永懷無甚親戚間的寬厚,反而更為刻薄,多番為難,左都禦史有心幫女婿,倒叫徐子淵拿著聖旨抄了家。


    而後,便是江永懷身死。


    回憶太過慘烈,柳韶光現下想起來,腦海中隻有大片大片紅豔斑駁的血霧。


    見柳煥的怒氣稍微弱了一點,柳韶光的膽氣,又壯了起來,想到自己為何趕來的原因,連忙問柳煥,“嚴寶珠和範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竟然還將大哥牽連了進去?”


    提到這事兒,柳煥也是一臉晦氣,麵沉如水解釋道:“沒什麽,隻是路上碰見了。嚴寶珠過得不好,哭哭啼啼地看著我,被範淩見了,疑心她紅杏出牆,二人爭執不休,嚴寶珠失手用燈台將範淩砸死,慌亂之下還跑來尋我,希望我能幫她遮掩此事。”


    柳韶光越聽怒火越高漲,這麽個害人精,柳家上輩子怕是將她扒皮抽筋千刀萬剮了,這輩子她才找柳家報仇的。


    “那蠢貨人呢?”柳韶□□得連趕路的疲憊都忘了,看著柳煥的眼神中似乎燃著火焰。若是嚴寶珠現在在她麵前,柳韶光真的能親自動手撕了她。


    柳煥冷笑一聲,“國有國法,她既然殺了人,便自有該去的地方。”


    柳韶光一聽便知道,柳煥對嚴寶珠委實沒了最後一絲情分,跟著啐了一口,“活該!”


    “隻是範同知十分難纏,將這筆賬又記在了大哥頭上。此番若不是何總督出兵,範同知便要派人過來將大哥押解回江南嚴刑拷打。”


    柳煥笑著拍了拍柳韶光的頭,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見柳韶光滿眼不解,柳煥又是一笑,壓低了聲音解釋道:“範同知沒了兒子固然生氣。但他此番出手,更多的還是為了搶運糧之事。現成的功勞在這裏,範淩之死,不正好給了他借口將我的差事奪了去?”


    柳家不過是商戶,還未有功名在身,這功勞若是落在範同知頭上,足夠他再往上升個一兩級。


    也難怪範同知心急,頭上常年壓著一尊大佛,哪有自己當家做主來得爽快?


    柳韶光對範同誌的厭惡又深了幾分,萬萬沒想到,此人可以冷酷至此。唯一的兒子的性命,竟然也能夠拿來做升官的文章。


    柳煥見柳韶光明白過來,也不再多言,揮揮手示意柳韶光早點回房休息。


    柳韶光這一路來委實累得不輕。見自己順利過了柳煥這關,當即喜笑顏開,樂顛顛地跑回房休息去了。


    至於嚴寶珠?希望她在大牢裏待得高興吧,最好每天都能吃好喝好,畢竟她的命也沒多長了。


    話說回來,便是要承擔範同知的怒火,也有個嚴家在前頭頂著。柳家底蘊可比嚴家厚上不少,等到範同知把嚴家折騰得個七零八落,柳家說不定還能順勢吞了對方的買賣。


    柳韶光想到這裏,半點虧心都沒有。在商言商,本就是嚴家不義在先,也莫怪柳家不顧舊情。


    柳韶光的身量較之一般女子要高挑一些,辦起男子來,絲毫不露破綻。一路上跟在柳換身後,隻說是柳家族弟,前來助柳煥一把。


    有了護衛軍在,一行人順順利利地到了並州邊境的懷安縣,過了懷安縣,便進入了膠州境內,再過膠州,便是北疆。


    柳韶光頓時來了精神,上輩子在懷安縣,運糧隊還碰上了山匪搶糧,最終牽扯出懷安縣官場亂象,以致懷安縣官場大換人,算起來倒是當年名震並州的一樁大事。


    不過這一回,有穿著鎧甲拿著武器的護衛軍相送,膽子再大的山匪也不敢碰這樣的硬茬子。搶商隊和搶軍隊那可是完全是兩個後果,搶商隊運氣好沒人追究,打點一下也就過去了。搶軍隊?那可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這一路上,運糧隊伍走得十分安穩。反倒是柳韶光閑不住了,攛掇護衛軍領頭的指揮使,“聽聞這一代山匪猖獗,劉大人若是順手將他們除了,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這位劉指揮使得過何敬的叮囑,讓他千萬照看好柳韶光,心知柳韶光身份特殊,待柳韶光便格外寬厚,聽了柳韶光這麽提議也不惱,隻是好脾氣笑道:“到底不在江南境內,貿然生事,怕是要連累何總督。”


    柳韶光腦子格外靈光,當即接話,“那我們便想辦法讓他們先生事,我們那叫合理反抗順便幫並州同僚除去一大禍害!”


    劉指揮使頓時沉默:這小子估摸著也是哪家準備下場混官場的小少爺吧?瞧這滿肚子壞水的模樣,真是個混官場的好苗子。


    文官,心都髒!


    不過,讓柳韶光意外的是,山匪似乎跟她心有靈犀似的,劉指揮使還沒下令呢,山匪那邊倒先有了動靜。大半夜的,夜宿山間的柳韶光覺淺,神奇地聽見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的動靜。和衣而眠的柳韶光頓時警覺,睜眼仔細環顧四周,似乎見到後方糧草處似乎有幾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柳韶光當即向正在守夜的鏢師示警,鏢師們的眼神比柳韶光利得多,當即一聲大喝,一時間四下響起兵器嘩啦作響的聲音,護衛軍們迅速一躍而起,抓著武器便向來人追去。奈何來人極為熟悉地形,又是夜間,竟讓他們逃了去。


    再一看,若不是眾人機警,怕是要被他們燒了不少糧草。


    劉指揮使頓時大怒,“混賬!他們若是不想活,我們便送他們一程!”


    柳韶光心裏也有些奇怪:山匪哪來的這麽大的膽子?


    第22章 、022


    ◎山匪◎


    山匪猖獗至此,柳韶光不由心下生疑。再一看怒火滔天的劉指揮使,暴怒之餘同樣還保有冷靜,沉著臉吩咐部下,“四下戒嚴,輪流值守,全都給我養足了精神,待到天亮,老子帶你們去抄了這幫王八犢子的老巢!”


    堂堂朝廷軍隊,差點在山匪手裏吃了虧,不弄死這幫山匪,怎麽能解劉指揮使的心頭惡氣?


    柳韶光眉眼微動,挪到劉指揮使麵前,小聲道:“這幫匪徒在懷安縣內如此猖狂,竟連朝廷的軍隊都敢動手,想必平常沒少做殺人越貨的勾當。莫非懷安縣內的駐軍如此不堪,竟奈何不了這幫山匪?


    朝廷限製鹽鐵買賣,方才那幫山匪手裏拿著的武器,瞧著可不輸劉指揮使他們這幫正規軍。


    劉指揮使自然比柳韶光更清楚其中的蹊蹺,當即冷笑一聲,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刀,刀背上映出他泛著殺意的眼神,“看來有些人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柳韶光上輩子同樣經曆了這遭,小聲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這懷安縣令到底是幹什麽吃的,堂堂父母官,就是這麽庇護一方百姓的?”


    柳煥緩緩伸手拽住柳韶光後脖頸的衣裳,淡淡向劉指揮使道歉,“族弟年少,口無遮攔,大人莫怪。”


    “少年郎本就該有這份熱血!”劉指揮使哈哈一笑,豪氣地擺擺手,反正柳韶光罵的又不是他,他生什麽氣?他不但不生氣,還要誇柳韶光罵的好呢,“讀書人有句話,叫什麽在其位謀其職,就是說屁股坐了什麽位置就得撐起相應的擔子。懷安山匪作亂,猖獗至此,甭管懷安縣令到底時好時壞,總歸逃不過一個無能的帽子。”


    柳韶光給了柳煥一個得意的眼神,被柳煥一眼瞪了回去。


    第二日清晨,天色已亮,劉指揮使便叫人去探路,找找山匪的老巢到底窩在哪兒。另一部分人則進縣城打探,看看懷安縣境內到底是一番什麽樣的光景。


    劉指揮使手下的士兵都不是孬的,辦起事來很是利索。去縣城的人還沒回來,前去探路的便綁著倆山賊過來複命了。


    倆山賊見了劉指揮使就開始喊冤,“大人饒命啊!真不是我們幹的,就算借我們一萬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對兵爺爺們動手啊!”


    劉指揮使冷笑一聲,再次拔刀,威脅的意圖十分明顯,“再號喪,老子就讓你們到地府裏頭給你們祖宗號去!”


    兩人瞬間閉嘴,連呼氣都不敢呼,生怕劉指揮使覺得他們呼氣的聲音太吵直接送他們去見閻王。


    “老實交代,你們的老窩在哪兒?”


    兩側的護衛軍十分默契地將刀架在這兩個山匪的脖子上。


    威脅十分管用,兩個山匪竹筒倒豆子似的將上山的路線全都交代了。


    柳韶光聽著還挺稀奇,上輩子運糧隊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在山匪手裏吃了大虧,險些毀了半數糧草。這回倒好,直接把山匪抓了過來,真是痛快。


    柳煥心細,聽二人先前一直喊冤,便問他們,“你們膽子這麽大,朝廷的軍餉都敢動?”


    “祖宗爺爺,天地良心,朝廷的東西,誰敢動啊?我們寨子的兄弟昨晚一直沒出寨子大門!”


    “是啊是啊,昨天夜裏就是我們守的寨子大門,真沒有人出來找死,冤枉啊!”


    兩個山匪在朝廷軍隊麵前大喊冤枉委屈,這場景委實令人發笑。


    柳韶光眨了眨眼,眼中笑意若隱若現,在柳煥看過來後迅速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地問這兩個山匪,“這麽說,倒是我們冤枉你們了?”


    “是啊!我們頭領也十分生氣,揚言要宰了昨晚那幫混賬東西呢。不是我們幹的事,我們不認!”


    劉指揮使眉頭一跳,心下信了幾分,麵上卻不動聲色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為自己開脫?演的倒是不錯,你們寨子特地把你們挑出來也是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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