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看見了,蔚羌上發來了一顆粉色的心。


    不是發給他的,那是要發給誰的?


    沈聽瀾眉頭一晚上就沒鬆開過,此時反而蹙得更緊一些,他再次抬手搓了兩下下唇。


    他記得蔚羌朋友圈裏有發過一張劇照,配字是“唐景曜太有趣了”。


    他不知道唐景曜是誰,一查才知道是照片上站在第一排的一個演員。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越看那個演員越感覺煩躁,他還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明明一堆事情還沒處理完,卻還要在這兒幹坐浪費時間。


    從來他都是能打電話從不發短信,偶爾在開會時下屬不方便打擾,便編輯一條條信息傳遞過來,他也都匆匆閱過便沒了後續。


    可他竟然想認真給蔚羌回一條消息。


    而且還不知道該回什麽。


    他坐這兒一個小時,就隻思考了這麽一件事情。


    最終,他還是一臉不爽地打下一個“哦”,指尖懸在發送上好一會兒,又刪掉了那一個字,改為“沒事”。


    就這樣吧。


    事情解決了,他應該可以專心工作了。


    沈聽瀾整理好椅子,上了二樓書房。房子很大,原本是兩個連棟別墅,被買下後在一樓的中央打了一扇連通的門,左側住父母,右側住兄妹。


    這兒之前隻有他一人住,但沈念筠回國後還在找能和她小姐妹一起搬進的房子,目前便暫留在空下來的三樓,成天見頭不見尾,除了晚上知道乖乖回家,平時根本看不見影子。


    蔚羌給他的領帶就放在書桌上,和他帶回來的那些重要文件擺在一起。


    他對此視而不見,徑直挑出底下壓著的文件坐去翻看,一時房間裏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響。


    沒一會兒,窗外下起了大雨,劈裏啪啦,吵得他心一直靜不下來。


    效率竟是比下午還要低。


    但夏季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持續不過半個多小時就消停下來。


    沈聽瀾推開窗戶,又點了根煙。


    濕漉的潮氣滲過防護網,泥土混著尼古丁的氣息逐漸蔓延。


    他望著樓下那盞路燈眯了眯眼。


    然後轉身繞過淩亂的白紙,拎起領帶盒,朝臥室走去。


    煙霧便隨他散了一路,直到茲拉一聲被丟進床頭的水杯裏,火光乍滅。


    他沒換睡衣,身上還是那套從外穿回來的西裝。脖子上領帶一扯,換上新的,在鏡前麵無表情地比劃了一下。


    領帶夾很樸素,銀白的長條上點綴著藍砂石,沉穩卻不顯老氣。


    他望著鏡子裏自己,指尖撥了撥那夾子。


    他自認為自己記憶力還不錯,這領帶和那個照片上那唐景曜戴著的很像。


    越看越像。


    床上的手機震了震,拉回了他越飄越遠的思緒。


    [蔚羌]:沈先生,您睡了嗎?


    [蔚羌]:忘了問您,領帶還合適嗎?


    沈聽瀾攥著領帶夾的指尖挪到屏幕上。


    ——剛打開,正在試。


    刪除。


    ——還可以,挺好的。


    刪除。


    ——這是你喜歡的演員同款?


    刪除。


    沈聽瀾抿著唇,眉間盡是不耐,破天荒從嘴裏溢出一聲不像話的“嘖”。


    ……


    城市另一端的某個小公寓裏,蔚羌正裹著被子不斷撲騰,打下那些看似禮貌規矩的話,但實際上人卻跟個皮猴子一樣動來動去。


    他看著屏幕那端一直在輸入文字,舍不得挪開視線。


    沈聽瀾會說什麽?非常官方的“嗯”,還是標準的“合適”?


    提示閃爍了十分鍾,他就對著屏幕幹看了十分鍾。


    先前簡短的對話重複溫習了好幾遍,總算給他盼來了沈聽瀾的新回複。


    這一瞧,他頭上那棵招搖不斷的嫩芽又蔫吧了。


    [沈小姐]:沒試。


    蔚羌吸吸鼻子,覺得士氣頓時下滑了一大截。


    還是睡覺吧。


    隻要一覺過去,他就能把這話給忘了。


    他暗搓搓地輸入“晚安”,剛按下發送,竟是和沈聽瀾剛發來的另一條消息同時躍在屏幕上。


    [沈小姐]:但我覺得挺好。


    [蔚羌]:沈先生,晚安。


    !


    這天還能聊!


    蔚羌趕緊去撤回。


    [您撤回了一條消息。]


    [沈小姐]:晚安。


    他瞪著眼睛,把那兩個字差點兒看得認不出來。


    臥槽,他要截圖留念,然後做成背景圖永久珍藏!


    沈聽瀾和他發晚安了!


    他今晚一定能睡一個好覺!


    蔚羌激動地搓了搓手,去摁手機的截屏鍵。


    哢一聲響,屏幕外的人又傻了。


    [您撤回了一條消息。]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蔚羌:???


    就一眨眼功夫,怎麽沈聽瀾也撤了?


    作者有話說:


    沈聽瀾(跟著撤回):……他又發錯了?


    蔚羌:???我不是?我沒有?


    第8章 有空嗎


    蔚羌不是一個坐得住的人,這也是他拒絕了她姐並且不願意去家裏公司上班的原因。


    他姐對他要求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隻是讓他兩年內把三千萬的本金翻一番,證明他有能力賺錢養活自己和未來老婆就行。


    兩年內賺三千萬,對普通家庭看上去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但對於他們經商的世家來說卻很正常,甚至可以說是低水準。蔚羌知道沈聽瀾公司光做一個項目,淨收入就是他這兩年目標的幾十倍。


    他之前還想過去借此機會請教沈聽瀾,但又怕暴露了自己的無能,還是打算自己想辦法。


    於是他就把目光放到了娛樂影視上。


    電影或電視劇的投資一般看劇本或演員,唐景曜就是他物色好的男演員之一。


    他刷了一遍唐景曜上次參演的愛情喜劇,感覺這個人能火不是沒道理的。他演技甩人一節,顏值也數一數二,並且在各種活動或綜藝節目上表現十分良好,粉絲一堆一堆地積攢,已經為他的下一部戲鋪好了基礎收視率了。


    蔚羌想投的就是他的戲。


    但一部好的劇從來不缺投資人,他想要分一杯羹就必須有門路,打聽到劇組已經開始招配角的消息,便連忙從他姐那兒摳出幾張名片,接下來的幾天都沒去煩沈聽瀾,抽空和他發小去把日料吃了後,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搭關係上。


    他姐之前帶過他幾回,一起參加過一些應酬,他該說的話也會說,怎麽做事也清楚。當然,也正是因為覺得自己還算上得了台麵,他才會主動露在沈聽瀾的麵前。


    其實他這身份一擺出去,那些人也會因他的父母而給他臉麵。但他沒揣架子,既然是有求於人,那就得誠心誠意。


    今天晚上最後一場,導演總算出麵了。這頓酒喝得他暈乎乎的,走起路來像踩在棉花上,要不是家教讓他勉強忍耐,他早就扶著牆吐了。


    他平常也喝酒,但喝得不多,也沒醉過,不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裏。而且一直都是和家裏人喝、和朋友喝,酒都挑得甜滋滋的,滾在舌尖上像甜釀一般,哪像現在,喉嚨裏都是火辣辣的灼燒感,那些紅著臉挺著啤酒肚的卻還在興頭上,一個兩個互相說著阿諛奉承的話,灌得他耳朵都疼。


    感覺實在撐不下去了,他揉了揉太陽穴,打了個招呼後起身去衛生間。


    滿屋濃烈的煙味太難聞了,還全是銅錢臭味。


    “蔚先生,您沒事吧?”似是看他走路不穩,身後有一道輕柔的嗓音在喚他,含著一些擔憂的意味。


    蔚羌回過頭,看了一眼後頭的小女生,想起來這是另一個投資人領來的女明星,姓林,具體叫什麽他忘了。


    他了解過現在比較好的一些演員,記不住的就是沒入他眼的。而且這種由投資人帶來的通常都是想走後門的,但一晚上也沒聽誰提起這事兒,八成也是抱著隨緣心態,導演能看上就用,看不上就拉倒。


    “沒事。”蔚羌心裏有了底,隱隱猜到這明星現在靠過來是什麽意思,臉上的笑容疏遠幾分,卻還是保持了禮貌態度。


    林明星猶豫了一下,“我看您臉色不好,我去旁邊替您買一些醒酒藥來吧?”


    “不用。”蔚羌搖搖頭,繼續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後麵沒有跟來的高跟鞋聲,林明星察覺到他的抗拒,沒有再厚著臉皮貼上了。


    蔚羌鬆了口氣,他其實並不太會處理這種情況,聽說過娛樂圈水深事雜,他先前不以為然,覺得自己是個片葉不沾身類型的三好富二代,但卻忽略了他不找雜事雜事會自己找上門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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