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回我家一趟。”蔚羌匆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掏了掏鑰匙就要出門。


    “有什麽事嗎?”


    “上次見過阿姨後我找人代購了些東西回來,今天登門拜訪的話肯定得捎上。”


    沈聽瀾拉住他,將人帶去餐桌前坐下,“吃完再去,不急這一時半會。”


    蔚羌接過勺子,舀了一口粥咽下,海鮮的鹹香頓時盈滿口腔,撫平了他亂叫一上午的肚子。以往一個人在家時,他都是撐到以為自己快餓暈才起來點個外賣,現在和沈聽瀾在一起了,這人總會變著花樣來給他做吃的。


    “我發現我活得越來越倒退了。”解決了溫飽問題,蔚羌開始自我檢討:“你會不會有一天嫌我懶啊?”


    沈聽瀾在他身邊坐下,“之前還心疼你勞累,現在看來你還是忙一些比較好,省得總胡思亂想。”


    “嘿嘿。”蔚羌傻笑兩聲,“說起來最近怎麽沒看見小李?好像都是你自己開車。”


    沈聽瀾說:“兩周前給他放假了,臨近年上坐車太擁擠,回家不方便。”


    “他不是本地人嗎?”


    “不是。他在這邊讀了大學,期間談了一位女友,畢業後便留了下來。可惜後來兩人沒成,但是他依舊選擇留在了這裏。”


    “我大學同學隻有幾個還在聯係了。”蔚羌掰手算了算,比劃出一個數:“也就這些。其中一人和我關係還行,一起打球的,和女孩子交往了四年,結果畢業當天就被甩了,對方回老家立馬在家長的安排下結婚生子,壓根都沒給他挽留的機會,挺慘的,花了半年時間才從陰影裏走出來。”


    “每個都應該思考過要愛情還是麵包這個問題,但因人人考量不同,給出的答案也不同。”


    “這話倒是不假,榮奕也問過我。”


    蔚羌吃完飯,將碗放進洗碗機內,“那我先回家一趟,你等我一會。”


    “我陪你。”沈聽瀾跟著站起來。


    “東西不是很多,我一個人拎得過來。”蔚羌穿好鞋,戴上圍巾,“如果你有空的話,去樓上給雪球添點貓糧?我下樓的時候看到喂食器裏的糧不是很多,再吃半頓就沒了。”


    沈聽瀾點點頭:“好。那你路上小心些,別走有雪的地方。”


    “知道啦,我說我倒退不代表我就傻了!”蔚羌嘀咕一句,生怕沈聽瀾多來些和他媽一樣的囉嗦叮囑,連忙合上門出去了。


    物業人員正搭著梯子挨個在路燈下掛燈籠,更多有年味的裝飾品也出現在視線內。小路上陸陸續續拎著大小包裹走親訪友的人在交談不斷,火紅的顏色襯上潔白的雪,蔚羌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這才感受到點新年將至的熱鬧氛圍。


    明天外麵肯定人很多,拉上沈聽瀾去逛逛吧。要是遇到一些賣古怪小帽子的商店,他也可以纏著沈聽瀾買兩件相同的合影留念。


    邊走著,他邊漫無目的地計劃著。


    回到自家後,他整理了這些時間搜刮來的茶葉和在拍賣會上買下的一串項鏈,還有一些禮盒雜七雜八的東西,就連給沈念筠的那份他也備好了。


    來回兩趟花了半小時,這個點上門剛剛好。


    雖然已經在隔壁住了一周,也經常能看見那棟建築,但真當站在門口摁響門鈴時,還是免不了心裏像揣了個活蹦亂跳的兔子一樣,總安穩不下來。


    沈聽瀾在一旁看出了他的緊張,不動聲色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蔚羌一回頭,看見他眉眼含笑,不由得長舒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很快門內有了動靜,來開門的是封曼舒,她穿著一身墨綠的絲絨修身旗袍,頭發挽在腦後,款式簡潔大方,氣質如蘭。蔚羌隻看一眼,話就不受控地蹦出嘴邊:“阿姨今天好漂亮,啊,我是說阿姨比前幾天見麵更漂亮了!”


    封曼舒被他逗得抿嘴直笑,“快進來吧,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來?”


    “古有多少美人千金難見其一麵,您卻開門相迎,我帶的這些才哪到哪呀。”


    蔚羌這張嘴有多甜沈聽瀾是最熟悉不過的,有過一次照麵,這回蔚羌稍稍放開了,哄得封曼舒笑容就沒淡過。


    聽說有特地為她準備的禮物,她表現出很感興趣,當著麵拆了禮物盒,將那條紅寶石項鏈從中取出,戴上脖子轉了一圈,眼睛彎彎的,“謝謝,我很喜歡。小蔚有心了。”


    “叔叔不在家嗎?”蔚羌往四下望了一圈,沒看到第四人的身影。他纏著沈聽瀾詢問過有關沈父性格的問題,沈聽瀾隻說脾氣不太好,退休後也改不了一些臭習慣,不喜歡有人做任何違背他意願的事。


    描述不多,但蔚羌卻心中忐忑,總覺得真正的危機就快到來了。


    他剛說完,樓梯口上方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沈父扶著扶手,一邊還拎著沒看完的報紙,不拘言笑地一步步從高往下走。


    看見蔚羌,他略一頷首:“來了。”


    “叔叔好。”蔚羌站起來,規規矩矩地打招呼。


    “嗯。”沈父又一點頭,看向封曼舒:“我和蔚羌聊會。”


    “好。廚房已經在做飯了,我去洗點水果,你們先說著。”封曼舒衝蔚羌笑笑,起身離開。


    蔚羌不知他要和自己聊些什麽,但在看見他的同時,腦子裏已經開始排演各種問答了,沒想到沈父的問題是他意料之外的。


    “會下象棋嗎?”


    “會一點,以前陪我爸下過幾回。”蔚羌忙說。


    沈父抬手指向樓上,“聽瀾,去書房把我棋盤搬下來。”


    沈聽瀾去取了棋盤,雙方將棋子複位。


    沈聽瀾棋藝不精,便在一旁看著。他挺意外蔚羌還有這項才能,以往都沒聽他提過。看他爸那副眉頭漸漸蹙起的樣子,蔚羌應當是不止會一點。


    半小時後,做飯阿姨過來請人,正沉浸在下哪一手的沈父擺了擺手,並不答應。


    又過十分鍾,封曼舒也來了,見自家丈夫一動不動地盯著棋盤思考,好笑道:“怎麽還迷上下棋了?再不吃飯都涼了。”


    沈父仍是大手一揮,“再等等。”


    最後,蔚羌十分順利且迅速地輸掉了這盤棋。


    “是我輸了。”蔚羌收回手,口吻很是遺憾。


    沈父暢快大笑:“走走走,吃飯去。”


    這語調就比剛來時要歡快不少。


    封曼舒與沈父走在前頭,沈聽瀾和蔚羌跟在後頭,中間拉開幾米遠的距離。沈聽瀾稍稍低頭,貼著蔚羌耳朵說道:“你還有什麽小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蔚羌耳朵癢癢的,他朝一旁躲了躲,“這算什麽小秘密呀。”


    沈聽瀾雖然不會下棋,但他知道他爸那些棋友。雖然不知蔚羌是真輸還是假輸,能讓他爸一個棋子思考十分鍾的蔚羌還是頭一人。


    “鋼琴、唱歌、下棋。書法和繪畫你也‘會一點’?”


    蔚羌搖頭:“沒有沒有,這是碰巧,都說了是我爸喜歡下,他特地教我的。其他的都不會啦。”


    他極力辯解的模樣也怪可愛的,沈聽瀾輕輕笑著,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這一動手蔚羌差點跳起來,心虛地看著前麵兩個人影,“別動手動腳的,你也不看看地點!”


    被罵了一句的沈聽瀾仍舊心情大好,坐上餐桌時麵部還含著笑,讓對麵的封曼舒多看了幾眼。


    “念筠今天沒回來嗎?”謝過替他們添水的阿姨,蔚羌問道。


    封曼舒端著茶杯抿上一口,“她約朋友出去玩了,說是在東城那邊有個動漫展,她趕著去買東西,中午回不來。她隔兩日就會回來一趟,倒是聽瀾工作上忙碌,偶爾才見得到一次。現在他今年工作告一段落,我便想著讓他回來吃個飯,正好前幾天也說好叫上你一起,也不知道有沒有耽誤你今天的安排。”


    “沒有,我最近也放假了,本來就沒什麽安排的。”


    “我也看新聞了,念筠說那所救助基地是你開辦的,前陣子就在忙相關的事嗎?”


    “啊……對。”想到那些曖昧的新聞,蔚羌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換了個坐姿。


    沈父肯定道:“年輕人有自己的事業是好事,不錯。”


    “您過獎了。”蔚羌道:“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情,大部分人比我辛苦,也比我努力。”


    他這才信了封曼舒的話,沈父確實對他抱有一點好感,這才讓接下來的對話自然流暢,一頓飯吃得還挺舒服。


    飯後封曼舒和沈父回了客廳,沈父意猶未盡,還打算待會繼續下棋,沈聽瀾則帶著蔚羌去煮帶來的茶。


    關上玻璃門,沈聽瀾衝洗著櫃子裏取出的茶杯,“之前說的愛情和麵包,有興趣繼續聊這個話題嗎?”


    蔚羌“嗯?”一聲,遲鈍地想了想,樂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答案?”


    “是,稍微有些好奇。”沈聽瀾笑道:“所以可以告訴我嗎?在沒有遇到我之前,愛情和麵包的選擇題你選了什麽?”


    原本蔚羌還不知該怎麽回答,但沈聽瀾這麽說了,他也放鬆了些。和榮奕談這個話題時,他回答是無所謂,那時他自己都沒活明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但在遇到了沈聽瀾之後,這個問題才逐漸輪廓清晰,有了他想要的答案。


    於是他說:“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選擇努力去遇到你。”


    沈聽瀾挑眉:“這是什麽狡猾的回答?”


    “你看過小婦人嗎?”蔚羌問。


    沈聽瀾搖了搖頭:“抱歉,沒有。”


    “四姐妹中有一位叫梅格,我挺喜歡她的。”蔚羌說:“你看了後或許會明白,我這並不是什麽狡猾的回答。有的人想要麵包,但是終究還是會選擇愛情。過去和未來是不可估量的,有些事情會在一瞬間因為另一人的融入而遭到改變。”


    “好,那下午回來我去補這部電影。”


    “ok~”蔚羌比了個手勢。


    看著豎到自己眼前的手,沈聽瀾自然而然地俯身上去親了親他的指尖。


    “嘶,好癢,怎麽突然占我便宜,再來一次我可是得收費了。”蔚羌收回手,正說著突然叫了出來,聲音中夾雜這一絲驚恐,“沈聽瀾!”


    沈聽瀾一愣,順著他的視線側過頭,看見沈父正站在玻璃門後的不遠處,他甚至能看到他父親緊握著茶碗的手上泛白的指節,和因急促呼吸而比平常更快聳動的肩膀,還有周身散發的憤怒氣息。


    蔚羌隻感覺一陣陣涼氣從背後冒上來,手心裏瞬間全是冷汗。


    “沈、沈叔叔。”蔚羌匆忙拉開門,卻不知要說什麽。他無法辯解,也無法說請原諒之類的話,整個人宕機一般僵硬地站著。


    “別叫我叔叔!”狂躁的聲音劃破短暫的寂靜,沈父“啪”地摜碎手中的瓷器。


    沈聽瀾一把將蔚羌拉到身後,將他擋住。


    “你們、你們怎麽、怎麽那樣!”沈父直指沈聽瀾,手指劇烈顫抖,“新聞上寫的你們還真當回事?!”


    他說話都糊塗了,沈聽瀾看向聞聲匆忙趕來的母親,平靜道:“本來就是真事,所以才會默許他們發布。”


    沈父一聽這話,這才反應過來,他不敢置信地、以一種陌生的眼神重新看向自己兒子,近三十年了,他才發現自己並不懂這個一直看著長大的孩子,沈聽瀾和他以為的完全不同。


    蔚羌心頭一跳,連忙拉了拉沈聽瀾的胳膊,示意他先別說了。


    沈聽瀾回頭看他一眼,將手覆在他手背上,“沒事,他遲早會知道。”


    “你們出去……出去!你不覺得你們很變態嗎!”看見兩人的互動,沈父氣的跳腳,雙目中爆發出無邊的怒火。他快步走進茶水間,一把扯掉還在工作的水壺插座,剛剛沸騰的熱水從玻璃器皿中奔湧而出,茶香頓時溢滿整個空間。他氣昏了頭,步伐也跟著不穩,蔚羌眼疾手快地想來扶他一把,他卻一巴掌反甩在蔚羌肩上,“滾!你們都給我滾!!!”


    到底還是個注重身體健康的中年人,蔚羌不及他這麽一推,腳下一滑朝後仰去,摔在一地水漬上,要不是沈聽瀾護的及時,這一下怕是得摔到頭,甚至被碎玻璃給劃傷。


    沈聽瀾也來火了,他擰著眉嚴肅地反問自己父親:“什麽叫變態?你最好解釋解釋。”


    兩邊誰也不服誰,似是戰火一觸即發。見丈夫真動上手了,封曼舒同樣急了,趕緊上來把人帶走。她顧不上多和兩個年輕人說什麽,隻能匆匆囑咐一旁低著頭不敢參與的阿姨去找燙傷膏來,別真傷了孩子的手。


    蔚羌撐了地,開水讓手心陣陣刺痛。沈聽瀾黑著臉拉他去水龍頭下衝洗,“疼不疼?怎麽不知道躲開。”他看著蔚羌泛紅的手心,一陣陣地後悔:“抱歉,是我的錯。”


    阿姨動作很快,迅速地從藥箱裏找了藥膏,擰了蓋子給做處理。蔚羌還懵懵的回不過神,對沈聽瀾的話毫無反應,等冰涼的膏體覆蓋掉火辣辣的感覺,忽然清醒般迅速奪門而出,對著已經上樓的兩人鞠了一躬:“對不起,但我不會放棄的!請你們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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