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了這麽多年,他們也該付出代價了,說起來,這件事他們還是賺了,賺了足足二十六年的時間了。


    第32章


    李輝和張煌最開始是跑長途的,後來才創辦了煌輝物流。


    他們的人生不能說是順風順水,但是除了最開始跑長途的日子比較艱難,後來可以說是一帆風順,一直到現在的家大業大,別人提起煌輝的發家史,也是要比一個大拇指的,從無名小卒到現在的煌輝老板,兩人確實是有本事的。


    要說以前的事情,其實大部分都忘了,畢竟現在這麽富貴,誰還會去回憶以前苦巴巴的日子?


    但是這天,李煌卻久違的做了個夢,夢到一片大雪中,有一個人躺在雪地裏,她蒼白的臉上沾著雪花,身下都是血,下半身似乎被傷到了,正掙紮著朝著他們伸出手,跟他們求救:“救我,救救我——”


    一切,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這和他記憶中的一幕重疊了,陌生卻是因為,這件事情,早已被他拋在了腦後。


    “救我,救我——你們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不救我?”


    求救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質問,聲音越變得越來越尖利,裏邊帶著無盡的怨毒。


    腳下一緊,李煌猛的低頭,對上了一張怨毒憤恨的臉,對方隻剩上半邊身體在地上爬行著,身後的雪地浸滿了鮮血,她死死的抓住他的腳,尖聲質問:“為什麽要撞死我?”


    驚懼的情緒宛若潮水鋪天蓋地的湧來,李煌下意識的用腳把她的手踢開,高聲喊道:“我沒有不救你!是意外,是意外!那天那麽黑,又是一個拐角,誰知道你會出現在那裏?一切都是意外!”


    也許時間太久了,跟別人說過太多次這次事故是個意外,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被自己說服了,認為這是一場意外了。


    他轉頭,跌跌撞撞的衝進黑暗中,嘴裏喃喃念著:“不是我,不是我!那都是意外——”


    突然,漆黑的世界突然一亮,他興奮的衝過去,卻恐懼的發現那是一輛貨車的燈。


    “砰!”


    他的身體被撞飛,砸在地上,


    很疼,五髒六腑都在疼。


    因為太疼了,一時間他根本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隻有渾身湧上來的疼痛讓他的身體蜷縮在一起。


    他看見車子停了下來,似乎是車上的人發現了撞了人,有兩個人從車上走了下來,他聽到有人驚慌的喊著怎麽辦。


    “救,救我——”他下意識的喊道,這是出於求生的渴望,人都是渴望著活著的。


    然後,他聽見那兩人竟是討論著,與其把他送去醫院,不如直接把他撞死。


    這一刻,張煌隻覺得全身的血都冷了下來,突然就覺得這一幕十分的熟悉。他倉惶抬起頭來,看見兩張猙獰可怕的臉,而這兩張臉,又讓他覺得無比的熟悉,因為其中一張臉,便是他的臉。


    張煌恍然間想起來了,為什麽他會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了,因為,這是曾經發生過的啊,隻是現在躺在地上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送去醫院說不定就是個無底洞,你知道醫院有多費錢嗎?”


    他聽見李輝在與他說,聲音冰冷,“倒不如直接撞死,到時候隻需要賠一筆錢就完事了。”


    兩張臉的表情無比猙獰,看著他的目光裏帶著冰冷和嘲諷,像是兩張巨大的鬼臉,恐怖極了。


    那時候,我的表情是這樣的嗎?


    張煌腦海裏突然就閃過了這麽一個念頭。


    那邊兩人似乎已經商量好了怎麽辦,他們又爬上了車,再一次開著車朝他碾過來。


    一切似乎被放慢了數倍,巨大的火車開過來,車輪從他的腰部碾過,緩慢的,他似乎聽見了自己腰部的骨頭粉碎的聲音,輕輕的一聲,然後是劇烈的疼痛,疼得他四肢控製不住的抽搐著。


    可是就是這樣,他的意識還十分清醒,清醒的感受著身體被碾碎的痛苦。


    不是夢嗎?為什麽夢還沒醒?


    他心中尖叫,倉惶著想逃離這一切,可是他沒想到,這才僅僅隻是個開始。


    接下來的時間,他遭受著被大貨車反複的碾壓,明明身體都已經被蹍成了爛泥,他的意識卻還是清醒著的,清醒的感受著車輪是怎麽從自己身體上碾壓過去的,這種折磨似乎完全沒有盡頭。


    救我,誰來救救我——


    ……


    深夜,安靜的臥室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叫。


    “不要,不要……救我!救我!”


    驚恐的聲音在床上響起,那像是瀕死的嚎叫,裏邊充滿了恐懼,驚得身旁睡著的人猛的醒過來,被他嚇了一身冷汗。


    哢嚓!


    將床頭燈打開,張煌的妻子扭頭看,看見丈夫滿頭大汗的躺在床上,似乎深陷在噩夢之中,還在不斷的尖叫著。


    “張煌,張煌……”妻子伸手推了推他,“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張煌雙眼緊閉,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她的聲音,突然猛的睜開了眼睛,他眼中瞳孔緊縮,還在不斷的顫動著,整個人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全身是汗。


    妻子奇怪又擔心的看著他,問:“老公,你怎麽了?”


    張煌的目光虛虛的落在她身上,好一會兒,才恢複了焦距。


    “是做噩夢了嗎?”妻子問他。


    張煌終於回過神來,他從床上坐起身來,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手上立刻濕漉漉的一片了。


    “是啊,做了個噩夢……”他說,聲音還在顫抖著。


    妻子有些奇怪的道:“什麽噩夢啊,把你嚇成這樣。”


    什麽噩夢……


    張煌的思緒不由自主的又飄到了那場夢裏,當即整個人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我夢見,自己被車撞了,那車還反複從我身體上碾過去……”他喃喃。


    妻子笑了下,道:“不過是個夢而已?”


    夢?


    不!那不僅僅是個夢!


    張煌想要大喊,但是卻又無法將心中的秘密告訴妻子,那個秘密是不能說的我,隻有他和張輝才知道,若是說出去,他們就完了。


    妻子翻身下床,說:“我去給你倒杯水,順便給你拿條毛巾擦擦,你看你出了一身的汗。”


    張煌應了一聲,一邊伸手擦著臉上的汗,一抹全是汗水。


    突然,就在他抬起頭來的一瞬間,他看見了臥室的角落裏站著一個人,隻看了床頭燈的屋裏是昏暗的,但是她的存在,卻完全讓人忽略不了,透過不甚明朗的光,能看見她若隱若現的輪廓。


    烏青發白的臉,已經渾身是血的下半身……


    她一直在盯著這邊看,因此張煌一抬頭,就直接和她的目光對上,她朝著張煌露出了一個充滿惡意的笑。


    “啊!”張煌控製不住的驚叫了一聲,“鬼,鬼!”


    妻子慌忙從外邊走進來,手上還拿著給他倒的水,問:“怎麽了?”


    張煌指著角落,道:“鬼!那裏有鬼!是她,是她來找我了,是她來找我了!“


    他的語氣十分恐懼。


    妻子扭頭看了一眼,奇怪道:“沒有啊,那裏什麽都沒有啊,你是不是沒睡好,看錯了啊?”


    張煌顫抖著看過去,果然看見剛剛出現鬼影的地方空蕩蕩一片,什麽都沒有,他當即一驚,著急道:“剛剛她就站在那裏啊,站在那裏看著我!”


    妻子道:“你肯定是看錯了,我看啊,你是還沒從夢裏醒過來了。行了,大晚上的了,喝了水快睡吧。”


    是,是我看錯了?


    張煌驚惶的端著水喝了一口,表情將信將疑。


    妻子也累了,等他喝了水,就關了台燈睡了。


    而張煌,躺在床上卻好半天睡不著,腦海裏一直閃過那張烏青的臉來,抓著被子的手都在哆嗦著。


    是她,是她來找他報仇了!


    他滿腦子隻剩下這麽一個念頭。


    *


    這一晚,張煌都不敢睡,他一閉眼腦袋裏就是自己被貨車碾過身體的感覺,那種疼痛似乎還殘留在他的骨子裏,隻要想一想,身體就反射性的抽動著。


    當早上第一縷陽光落下來的時候,他甚至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然後大早上的,他就驅車去了李家,李輝是他的合作夥伴,當初的事情,可是他們兩人一起做下的,那個女孩要報複,不可能隻報複他一個人的。


    他們兩,誰都逃不過。


    他過來的時候,時間才七點多,李家的人也才剛起,看他表情倉惶的跑過來,都是一臉的不解。


    他看著李輝,眼底下一片烏青之色,疲倦又恐懼的說:“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李輝看了他一眼,將最後一口吐司塞進嘴裏,站起身來,道:“去書房說吧。”


    兩人走進書房,李輝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讓張煌也坐,給他倒了杯茶,問他:“你大早上的過來有什麽事嗎?”


    張煌看了他一眼,突然說道:“她來找我們了!她來找我們複仇了。”


    她/他?


    李輝皺眉,不懂他這個ta是什麽意思,


    張煌說:“你忘了嗎,二十六年前,那個鄭悅兒!”


    李輝眼皮一跳,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那裏,門外,她的妻子正在和孩子們吃早餐,說話的笑聲從那邊出來,隱隱約約的傳到了書房這裏,他立刻把書房的門關上,鎖上了。


    再次在椅子上坐下,他目光銳利的看著張煌,眉骨上的那道傷痕動了動,像是活物在扭動一樣。


    “你說這件事幹什麽?”他低聲說,“那麽久的事情,你早該忘了。”


    張煌坐立不安,道:“我也想忘,我都聽你的,已經把這件事情忘了的,可是昨晚,昨晚她來找我了啊……她想殺死我,她想殺死我啊!”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不自覺抬高,語氣裏充滿了驚恐。


    “她是來報複的,她報複我們當初撞死了她,她也想把我們都殺死!”他大聲的說,情緒完全不受控製。


    李輝一把扯住他的領子,即使書房沒人,他還是下意識的環顧四周,沉聲道:“你閉嘴,你是想把所有人都招來嗎?你知道的,這事要是被人聽到了,我們兩都得玩。”


    張煌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目光轉動著。


    李輝靠在椅背上,伸手端起茶喝了一口,冷靜的問:“你怎麽突然又想起這件事了?”


    這麽多年,不僅僅是張煌,他都已經把這事給忘了,而且張煌膽子小,比他更害怕說起這件事,恨不得把這事徹底遺忘了,所以他怎麽突然提起來了?李輝放在身側的手忍不住緊緊的握了一下。


    張煌抹了一把臉,道:“我昨晚看見她了,她就站在我家臥室的角落裏,就那麽直勾勾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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