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妖怪的腦袋上流下來,滾進了它的眼睛裏,眼前的一切蒙上了一層紅色,世界似乎一瞬間就變得晦暗起來。那動手的村民表情恨恨,還想再打,一道身影卻突然飛撲過來,撲在了那隻妖怪身上。


    “佳佳?!”


    項山大聲喊著,他著急的伸出手,捧著這隻妖怪的臉,仔細看了一眼,然後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啞著聲音喊道:“佳佳,真的是你……”


    佳佳,唐佳佳,這隻人不人妖不妖的“妖怪”,可不就是趙曉他們一直在找的唐佳佳?趙曉也沒想到,他們在村子裏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現在唐佳佳卻突然出現了。


    被認出來,唐佳佳顯然十分激動,淚水嘩啦啦的就往下淌著,嘴裏吱吱吱的叫著,像是在激動著的說著什麽。


    項山急忙伸手幫她把身上的繩索解開,也是在哭,一邊哭一邊道歉,說:“對不起,我那段時間真的是被豬油蒙了心,我不是故意想要傷害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氣……嗚嗚嗚,對不起,佳佳。”


    他哭起來,那樣子比唐佳佳好不了多少去。


    村裏的人看著這一幕,有些驚疑不定,便看向錢多多,問:“這個妖怪,是你們的同學?”


    錢多多解釋:“她就是我們中那個被黃鼠狼精變成怪物的朋友。”


    村民們知道趙曉他們這裏有個被變成怪物的人,可是卻沒見過唐佳佳被變換過的樣子,因此根本就不清楚唐佳佳長啥樣,隻是看見她長得像黃鼠狼一樣,所以就以為她是和黃鼠狼一夥的。


    現在看著哭成一團的項山和唐佳佳,臉上都有些過意不去。


    “你們看這,怎麽還傷到自己人了!”他們忙著幫忙將唐佳佳身上的繩子解開。


    唐佳佳身上一片狼藉,簡直不能看了,其他人免不了有些嫌棄,好在作為男朋友的項山臉上沒有露出什麽嫌棄的表情來,這算是安慰了。


    項山先帶她去樓上洗漱,等洗過澡,穿好衣裳,才將她帶到了薑葉麵前,語氣恭敬又帶著幾分乞求的說:“薑小姐,麻煩您幫忙看一看,佳佳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把她變回來?”


    唐佳佳也用濕漉漉的目光看著薑葉。


    薑葉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讓唐佳佳過來,唐佳佳走到她身前蹲下,仰著頭看著她,眼裏有些緊張。


    薑葉伸出手,掌心虛虛按在她的眉心處。


    很快的,唐佳佳臉上浮現出些許痛苦之色來,一道虛影從她臉上浮現,是她的模樣的一張臉,但是卻在不斷的變化著,一會兒是唐佳佳的臉,一會兒卻是黃鼠狼模樣的臉。


    兩個模樣不斷的變換著,唐佳佳模樣的虛影神色痛苦,黃鼠狼模樣的虛影卻布滿了猙獰的神色,張口便朝著薑葉咆哮。


    “桀桀桀,你要是殺了我,這個人類也會死!”那張黃鼠狼的虛影大聲笑著,充滿了嘲笑與得意,“我早就與這個人類融為了一體,你要是將我從她體內抽出來,她也必死無疑!”


    “唔——”唐佳佳麵露痛苦之色,嘴中流瀉出痛苦的呻吟來。


    項山有些緊張,下意識的喊了一聲:“薑小姐……”


    趙曉安慰他,“你放心吧,薑小姐心裏有數。”


    薑葉麵露不屑,道:“不過是一個詛咒虛影,也這麽猖狂。”


    她手上用力,直接暴力的將這張臉從唐佳佳臉上扯出來,那張臉扯出來,卻是一隻黃鼠狼模樣的黃色虛影,落地就想跑,薑葉右手一抬,一道雷電轟然從頂上落下來,直直的砸在它的身上,虛影嗚咽一聲,化作黃色的煙霧徹底消散開。


    而沒了虛影糾纏,唐佳佳身體一軟,倒在地上,然後抱著雙臂,痛苦的叫起來。


    好痛,就像是渾身被巨力碾過一樣。


    “薑小姐!”項山去扶她,又不敢碰她,隻能焦急的叫薑葉。


    薑葉回頭,再將手指抵在她的眉心,溫和的力量從指尖流瀉出去,宛若溫水一般流淌在唐佳佳的體內,唐佳佳痛苦的表情逐漸變得平和起來,隻是身體還在微微抽搐著。


    項山有些手腳無措,然後就發現唐佳佳身下有黃色的毛發落在地上,他頓時一臉驚喜,高興的道:“佳佳身上的毛褪下來了!”


    薑葉收回手,道:“按照這個速度,等到第二天早上,大概就能恢複正常了。不過,這個過程會有一些痛苦,你可以讓她泡在水裏,痛苦會減輕一些。”


    項山立刻點頭,一個字都不敢聽岔了。


    果然就像薑葉所說的,第二天一直到早上,唐佳佳身上的有關於黃鼠狼的象征才差不多完全消失,此時她整個人已經十分疲憊了,即使泡在水裏,那種綿密的疼痛,還是讓她痛苦極了,一直到早上,才徹底解脫出來。


    薑葉起床之後過來查看過唐佳佳的情況,發現還行,等這人好好睡上一覺起來,身體就沒什麽問題了,因此便也沒有再管。


    而趙曉他的那些同學,在事情解決之後,便陸陸續續的回去了。這次大家本來是過來玩的,沒想到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差點連命都丟在這了,現在是一點都不想在這呆了。


    這次錢多多他們村裏死了一半的人,唯一比較好的,大概是活著的人,身體上都沒什麽大礙,要說最嚴重的,還是李蒙那邊。


    李蒙的右腿從膝蓋往下的地方都全爛了,神經全部壞死,已經沒有保住的可能了,因此醫生建議截肢。他的父母已經過來,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也接受不了,甚至激動得上門來找錢家的麻煩。


    薑葉不耐煩留在這聽這些人扯皮,見事情解決了,也沒有多待的想法,便打算直接離開了,隻是他們離開之前,村裏卻有一個人找了過來,是過來找薑葉的。


    來人姓衛,叫衛詞。


    “薑小姐,您說,既然有土地神的存在,是不是也有山神的存在?”他問。


    薑葉驚訝於他問出的這個問題,點了點頭,道:“是,山神自然是存在的,在以前,許多山川都會有山神的存在,它和土地神相似,都是庇護一方的神靈。”


    衛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表情有些複雜,道:“以前我一直覺得,什麽土地神、山神什麽的,都是不存在的,那都是神話故事裏的傳說,可是發生了這次的事情,我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神。”


    薑葉靜靜的看著他。


    衛詞深深的吸了口氣,表情認真的看著薑葉,道:“薑小姐,我想請您幫個忙……”


    他想讓薑葉幫忙查看一下下一座山,看看那座山上是否還有山神的存在。


    “還有?”薑葉捕捉到他話裏的重點,“難不成那座山以前是有山神的?”


    衛詞點頭,然後又搖頭,道:“我不知道,些許以前是有的吧……我三外公一直這麽說,說那座山上有山神,那是他一直在等候的愛人。”


    他的這句話信息量過多,讓薑葉等人都有些驚訝——什麽叫,一直在等候著的愛人?


    *


    距離衛詞他們村不遠的有一個叫朝霧村的村子,朝霧村的名字來源於它附近的一座山,那座山就叫朝霧山。


    衛詞他外公家,就在朝霧村,從他們村開車過去,隻需要二十分鍾的路程。


    路上,衛詞跟薑葉他們說起他這位三外公,他三外公是他外公最小的弟弟,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了,叫何霧凇。


    一大早的,朝霧村籠著淡淡的霧氣,而在它對麵的那座山,也就是朝霧山上,卻是蒙著白茫茫的霧色,霧氣很重,這也是他們這裏常看得見的景色,每天早上,朝霧山上都能看見濃濃的白霧,等太陽出來,便是雲蒸霞蔚,景色極為絢爛。


    何霧凇躺在搖椅上,身子隨著搖椅晃動著,眯著眼欣賞的看了一會兒山邊的白霧。


    “三叔,這是您要的花。”


    他大哥的孫子何敏傑拎著花過來,這是摘的最新鮮的野花,不名貴,隨處可見的,上邊還沾著露水,摘了放在竹籃子裏,插得漂漂亮亮的。


    何霧凇從搖椅上坐起來,讓他把花拿過來仔細看過,然後有些嫌棄的搖頭,表示,“太醜了。”


    何敏傑:“……”


    何霧凇伸手,布滿老人斑的手指撫過花朵,力度十分溫柔,他將花重新整理了一下。


    他老人家是學畫畫的,藝術造詣非常高,就隨便擺弄了一下,整個花籃子就跟變了個樣一樣,變得格外漂亮,還頗有野趣。


    “要不是身體不得用了,我肯定親自去摘。”老人家嘟囔了一句。


    聞言,何敏傑忙道:“您老還是別了,要是不小心磕著碰著了怎麽辦?”


    都八十三歲的年紀了,前段時間生病,險些就醒不過來了,隻是人雖然緩過來了,但是醫生卻還是搖頭,表示老人家也就這幾天的事情了。年紀大了,也該到時間了,現在不過是在熬日子。


    想到這,何敏傑心裏就有些難受,他和三爺爺向來感情很好,知道這個消息也是最難受的了。


    而何霧凇這老人家呢,卻還一點都不聽話,這才稍微有點力氣就要往山上去。這一次也是,昨天才稍微恢複了點力氣,就嚷著要上山,這不,何敏傑才一大早去外邊給他摘花,摘來的花還被嫌棄了。


    往常,花都是他老人家自己去摘的。


    何霧凇撇了撇嘴,頗有些不開心,但是很快的,他就將情緒整理好了,讓何敏傑扶他起來,去客廳的那個穿衣鏡前照了一下。


    “怎麽樣,我這一身好看嗎?”他問何敏傑。


    他老人家是個愛美的人,即便是老了,也極為在意形象,尤其是現在要上山,更是注意自己的形象管理,特意換了身齊整的衣裳,花白的頭發梳在腦後,看上去精神極了。


    何敏傑點頭,豎起大拇指,道:“好看,當然好看了!”


    聞言,何霧凇便笑,隻是笑著笑著,便有些喘不過來氣,原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何敏傑忙伸手扶住他。


    “三爺爺,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何敏傑說,鼻尖有些發酸。


    何霧凇卻是搖頭,道:“不行,我不去,她會不開心的。”


    何敏傑抿唇,沒有說話,隻是表情有些悲傷。


    村裏的人都說他三爺爺是個怪人,一輩子沒結婚,無妻無子,每天做的,就是早晚拿著一束花去朝霧山上,坐在山上的一片野草地上發呆。


    他說,他是有愛人的,他的愛人是朝霧山的山神。


    這句話,遭受了無數人的嘲笑,也是他是怪人的最好的證據。


    山神?


    這東西,連小孩子都不會相信的東西,他老人家卻堅持存在著,並且還說,那是他的愛人,聲稱她一直都在他的身邊,隻是他以及他們所有人都看不見她。


    “你不懂,她是山神,是世間最漂亮的女人……”何霧凇經常這麽說。


    別人笑他是瘋了,他也不多解釋什麽,隻是仍然固執得堅持著,每日帶著花上山去,不管風吹雨打,還是下雨下雪,他是大家眼裏的怪人,也是大家嘴裏的瘋子。


    在何敏傑看來,三爺爺的確是有些瘋,可能是搞藝術的,思想都有些天馬行空?但是除此之外,對於何敏傑來說,三爺爺卻是最好的人,他幽默風趣有見識,還十分有學識,他還是國外頂尖美術大學畢業的。


    很多人說,要是何霧凇願意出去闖一闖,他的成就不僅僅止於此,可是他卻執著的呆在村子裏,永遠的看著朝霧山,等待著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我看啊,就是他自己給自己虛構了個一個人物,還愛上了他虛構出來的這個人物。”有人這麽說。


    什麽山神,對於他們來說,那不過是一個畫家的一個幻想,他卻還將幻想認為是真的,這簡直讓人覺得可笑,也是因此,何霧凇的名聲,不管是村內還是外邊,都不是很好,許多人都稱呼他為瘋子,既是對於他在畫畫上天賦的稱呼,也是對他這個人的稱呼。


    而現在,何霧凇臨死之前要做的,仍然是要去山上。


    這一點,何敏傑不理解,甚至也和大家覺得,三爺爺是瘋了。但是,對方是長輩,他們還是沒拗得過對方,隻能應了。


    何霧凇現在看上去還好,精神也還不錯,但是大家都猜,這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算了,他要去就去吧……”


    小輩們如此說,也有些厭煩,不想再管他了。


    反正也是瘋子,有什麽好管的?


    鬧騰的老人,總是讓小輩們厭煩的,更何況,他隻是他們爺爺的兄弟,並不是他們的親爺爺,因此也不是有多少人願意管。為了一個不存在的人放棄結婚生子,在他們這些小輩看來,這個三爺爺是真的瘋了。


    何霧凇自己拎著花,何敏傑則是伸手扶著他,帶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叔叔家的兒子何從亮跑過來幫忙。


    “我和你一起吧。”何從亮說。


    何敏傑小聲的問:“你爸媽沒意見嗎?”


    因為大家都覺得何霧凇是個瘋子,也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和他有所往來,就怕被他給影響了。


    何從亮不在乎的道:“我想做什麽,還要管他們啊?行了,快點吧,等下太陽出來了,三爺爺又要不高興了!”


    他們得趕在太陽升起來之前去到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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