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孟家狹窄的一間屋子裏,大鬆鼠的身體抽動了一下,嘔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睜開眼的時候,它的表情是有些茫然的,眼中映出淩亂、互相交錯在一起的樹幹,這些樹幹將頭頂的房屋捅破,不知道伸到了什麽地方去,隻能看見密密麻麻細小枝幹。


    “果果……”大鬆鼠從地上爬起來,喊了一聲。


    它環顧四周,有些發懵。


    房間,看起來還是那個狹窄的房間,但是現在裏邊卻長出一棵巨樹來,樹幹粗壯,幾乎占據了大半個房間,樹幹上長了許多分支,這些樹枝朝著四麵八方長出去,而在靠近著樹幹的幾根樹枝上,大鬆鼠看見了熟悉的幾個人。


    “……果果的爸爸和媽媽?”


    還有,孟家的那對兄弟。


    他們盡數被樹枝穿胸而過,懸掛在樹上,已經沒了氣息,隻是仍然有血液滴滴答答的從上方滴落下來。


    大鬆鼠有些著急的尋找著果果的身影。


    它捧著一顆會發光的珠子,隻是它找了一遍,都沒在樹枝上找到果果的身影,這算是個好消息,最起碼目前證明了果果沒有像孟家其他人那樣,被樹枝穿過身體掛在空中。


    “果果,果果……”大鬆鼠喊,著急的想要去外邊尋找。


    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它突然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然後,它的目光便死死的黏在那根巨大樹幹上。


    樹幹粗壯,底下紮根在地裏的,但是它靠近地麵的樹幹上,隱約像是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裏,大鬆鼠心裏一喜,捧著珠子就衝了過去,喊道:“果果……”


    等它靠近了,手裏的珠子散發出來的光芒照亮了那道人影,隻是,人卻不是站在那裏的,反而像是從樹幹裏邊長出來的一樣,又像是人雕刻出來的模樣,模樣是大鬆鼠所熟悉的。


    “果果……”


    大鬆鼠喃喃,伸手撫摸著樹幹上的人影,大聲的喊著她的名字,“果果!”


    這是果果嗎?


    還是……隻是一個印在這裏的影子?一個死物?


    大鬆鼠不確定。


    樹幹上的果果的眼睛是閉著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憂傷,在大鬆鼠的互換下,她突然睜開了眼,一雙烏漆漆的眼睛中,有一點幽暗的紅色在她眼中亮起來。


    “果果!”大鬆鼠確定了這是它的朋友果果,它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問:“果果,你怎麽在這裏?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果果看著它,突然一笑,這一笑,眉眼間盡是邪氣。


    大鬆鼠一愣,而在它愣神間,一根細小的枝幹猛的伸了過來,呼嘯而至。


    “吱!”


    大鬆鼠叫了一聲,急忙翻身朝這一邊滾了過去。


    “果果!果果!“它大聲的喊,想要喚醒自己的朋友。


    可是,樹幹上的果果,已經不是它認識的果果了,它看過來的眼中,帶著濃烈肆意的惡意。


    大鬆鼠心裏生出一種巨大的不祥之感。


    吱!


    在它奔跑逃跑間,屋裏的樹枝像是感受到了它的存在,紛紛“活”了過來,朝著它刺來。


    大鬆鼠仗著自己身形小巧靈活,直接從捅破的窗戶那裏翻了出去。


    等出來之後,它才發現頭頂是巨大的樹冠,樹冠是由無數細小的樹枝交錯縱橫組成的,沒有葉子,而在樹枝上,有小小的花苞樣式的東西長在上邊。


    一根樹枝垂下來,頂端是細小的花苞。


    大鬆鼠伸出爪子,摸了摸這小小的花苞,花苞顫顫巍巍的,竟是徐徐在它麵前舒展盛開,是一朵雪白細小的花朵,散發著瑩瑩的光來,煞是好看可愛,小小的一朵,


    大鬆鼠鼻間一酸。


    此時孟家外邊一陣騷動,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裏,也有被親朋好友叫過來瞧熱鬧的。


    大鬆鼠往外看了一眼,又朝屋裏深深的看了一眼,這才咬牙,轉身跳上孟家的牆,飛快離開了這裏。


    ——它要去找人來救果果!


    而在它離開後,那朵細小的雪白花朵,瞬間凋零了下去,雪白的花瓣飄落下去,還未墜地便化作了漆黑的灰燼被風吹散,小小的花苞密密麻麻的生長在細小的枝幹上,若是不細看,基本看不見。


    ***


    夜幕之下,一隻小小的鬆鼠在夜晚中穿梭著。


    大鬆鼠它全身都很痛,隨著奔跑,它的身上不斷有血流下來,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像是紅色的梅花一樣。


    直到跑到薑葉這裏,它翻過,衝到院子裏,被家裏的鬼碰見。


    “救救果果!救救果果!”


    它隻來得及說出這句話,便直接暈了過去,等它再次醒過來,看見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一時間,它有些恍惚。


    不過很快的,它就回過神了,一屁股坐了起來,驚惶的看向四周。


    “吱吱吱……”果果!


    “你的五髒六腑都被擠壓碎了,渾身也到處都是口子,一直在流血,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你再這麽劇烈運動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一道淡淡的聲音傳過來。


    大鬆鼠扭頭,看見薑葉站在書桌後邊,正執筆寫著什麽。


    大鬆鼠愣愣的喊了一聲:“薑小姐……”


    薑葉嗯了一聲,將筆放下,抬頭看它,問:“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


    大晚上的,一身是血的跑過來,把家裏的鬼都給嚇了一跳。


    聞言,大鬆鼠立刻跳過來跳到薑葉的書桌上,喊道:“薑小姐,你救救果果!果果變成了一棵樹,你幫我救救她吧!”


    薑葉唔了一聲,她記得那個果果是……


    “你喜歡的那個人類?”


    大鬆鼠小雞啄米的點頭。


    “她發生什麽事了?”薑葉問。


    大鬆鼠吸了吸鼻子,道:“就是晚上,果果他父母過來,他們又罵果果是怪物,還打果果……”


    等它再醒過來,看見的就是變成了一棵樹的果果,還有被樹枝穿胸而死的孟家的其他人。


    “你怎麽知道那棵樹是果果的?”薑葉好奇。


    “我就是知道!”大鬆鼠無比肯定,“那就是果果!”


    “果果有時候她的身體就會變成樹幹的樣子,但是以前都是手,從來沒有整個人都變成樹的情況過!我不知道她怎麽了。薑小姐,他們都說你很厲害,說你知道很多東西,你那麽厲害,肯定能救果果的,對不對?”


    與其說它是相信薑葉,倒不如說它是沒有辦法,薑葉是它除了果果之外,唯一認識的人類了,也是它所知道的人類裏邊最厲害的了。


    薑葉坐下,皺眉問:“為什麽果果的父母會叫她怪物?是因為她的身體會變成樹?”


    大鬆鼠也跟著一屁股坐在桌上,道:“大概是這樣的吧,果果她的父母一直不喜歡她,一直把她丟在鄉下,果果小時候是在鄉下生活的,是她奶奶把她撫養長大的……”


    後來。


    她四歲那年被她父母接到城裏來的,但是他們卻一直用鎖鏈把她鎖在屋裏,不讓她出去,說她是怪物,出去會把別人嚇壞的。


    大鬆鼠生氣又難過。


    明明果果是個很善良的孩子啊,她也不是經常會變成那樣的模樣的,隻有她情緒最激動的時候身上才會出現變化,而且,以前果果身上的變化也不是這樣的。


    “以前果果隻是頭上會長出小花來,隻要她一高興,就會長出這朵小花……”


    那小花格外的可愛漂亮,花朵雪白,就像果果這個人一樣,可是從哪一天開始,果果開始手腳都會變成樹木的呢?好像是從村子裏來到城裏之後吧。


    是她抱著膝蓋縮在床上,喃喃念著自己不是小怪物的時候?


    那時候,她臉上的皮膚,就會變成像是漆黑的樹皮一樣,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大鬆鼠淚眼汪汪的道:“她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薑葉的神色有了微微的變化,“你說,她高興的時候,頭頂會開出小花來?”


    “對啊。”大鬆鼠認真點頭,還說:“那小花可好看的,而且還很香。”


    薑葉若有所思,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她的父母鎖著她,有沒有要求她做其他的事情?”


    大鬆鼠想了一下,道:“他們總是讓果果保佑他們賺大錢,這算不算?要是果果不答應,他們還會打果果。”


    說到這它就很生氣,“那一家人都是壞人!”


    薑葉微微頷首,她看著忿忿不平的大鬆鼠,它的臉上露出了極為人性化的神情,就算是普通人,看著它這模樣,也會覺得它格外的有靈性,和一般的鬆鼠不一樣。


    “大鬆鼠,你當初是什麽時候有了清晰的意識的?”


    見大鬆鼠驚訝又疑惑的看著她,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薑葉便說得更明白一些。


    “我是問,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懂得思考的,不僅有了人類一樣的意識,還會與人交流的?你是從哪一天變成這樣的?你還記得嗎?”


    大鬆鼠仔細的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道:“是,是在山裏?不……不是!不是山裏!”


    它以前從來沒思考過這件事情,就好像是某一日,等回過神來,自然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因此現在回憶起來,倒是有些拿不準了。


    它在山裏的記憶以及不怎麽記得了,隻記得山上的鬆子,滿天的大雪,還有想要咬死它的野狼。但是這些記憶,也已經很模糊了。


    唯一清晰的是……


    “是……遇見果果之後?”它喃喃。


    是的,好像就是在被果果救了之後,以前模糊遲鈍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了起來。


    似乎在它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它身上悄無聲息的發生了變化——它慢慢開始學會了思考,甚至慢慢的,還會和人類一樣開口說話,與人交流。


    “是的,是果果救了我之後!”大鬆鼠肯定的道。


    在遇到果果之前,記憶都是模糊遲鈍的,隻有遇到果果之後,記憶變得清晰,眼前的世界也似乎變得絢麗起來。


    薑葉看著它,道:“你知道嗎,除了原本就存在的妖怪之外,這個世界是不會再有妖怪出現的,因為三個世界分割開來,人類的世界已經沒有靈氣能促使一隻動物生出靈智來……”


    而大鬆鼠,卻是個例外。


    “那大鬆鼠這是怎麽回事啊?”劉玥他們從窗外探出頭來,一隻隻鬼都十分好奇,“它是怎麽變成妖怪的?”


    薑葉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這世上有一種樹,名為善惡樹……”


    善惡樹!


    樹分兩麵,一麵為善,一麵為惡,而這樹到底會生長成什麽樣的樹,是由外界來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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