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姨定了定神,點了點頭,道:“是,不過那個孩子生下來心髒就有問題,沒兩天就去了。”


    說到這,婆媳兩的表情也有些難受,顯然這個孩子的離去,當時也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薑葉微微頷首,道:“那……纏在你腿上的這東西,大概是你死去的那個孩子所留下的殘魂。”


    春蘭猛的抬頭看向薑葉。


    薑葉指了指她右腳的地方,又想到了什麽,道:“忘了,你們看不見了。”


    她示意兩人上前來,在兩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伸手在她們的眉心處點了一下。


    一瞬間,兩人隻覺得眉心一涼,眼前的世界似乎發生了一種極為微妙的變化。


    在她們兩恍惚的視線中,她們注意到了薑葉的目光,下意識的便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看見了纏在春蘭腿上小小的一團身影。


    真的很小的一團,身影並不凝實,淺灰色的,是個嬰兒的模樣,手臂胖乎乎的,跟藕節一般,正緊緊的抱著春蘭的腿,他的一張小臉也是胖乎乎的,緊緊的貼在春蘭的腿上,那模糊不清的臉上,卻能讓人清楚的看見他若有似無的依戀。


    春蘭愣了,她伸手捂住嘴巴,表情充滿了不可置信,眼中的淚幾乎是瞬間就滾落了下來。


    劉阿姨倒抽了口氣,她看向薑葉,結結巴巴的道:“薑,薑小姐,這,這東西是……”


    薑葉道:“這隻是我的猜測,他可能就是春蘭小姐當初死去的那個孩子。也許是他留戀人間,也許,是舍不得自己的母親,所以他殘留的魂魄便一直跟在春蘭小姐身邊……”


    她抽了一張紙遞給春蘭,春蘭愣了一下,接過來擦了擦眼淚。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腳上的孩子,又有些瑟縮,便抬頭看向薑葉,猶豫著問:“薑小姐,他,他有意識嗎?”


    薑葉道:“那麽小的孩子,大概隻有模糊的一種執念……”


    剛生下來的孩子沒有理智,但是卻有本能,也許是本能的親近、依戀著自己的母親,便是死後,也忍不住抱著媽媽不放。


    春蘭的眼淚又落下來了,她問:“薑小姐,我可以抱抱他嗎?”


    薑葉沉吟片刻,道:“你可以試一試?”


    她也不確定春蘭能不能抱到他,就算觸碰他,但是鬼這種東西,是最為固執的,卻不一定願意讓她擁抱。


    不過令薑葉驚訝的是,當春蘭彎腰伸手去抱這個殘魂的時候,殘魂卻自然而然的鬆開了緊緊抱著春蘭右腿的手臂,張開手臂,任由自己的母親將自己抱了起來。


    “呀……”


    嬰兒獨有的奶呼呼的聲音,在他被自己的母親抱起來的時候,他略微有些浮腫的模樣卻變得白嫩可愛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的小孩。


    他的身體光溜溜的,身上沒有衣裳,露在外邊的手臂、雙腿都跟藕節似的,胖乎乎的,雙手緊緊的握著,隨著嘴裏發出的意味不明的一些聲音,雙手微微晃動著,小胳膊小腿看上去特別有勁的樣子。


    “唉喲。”劉阿姨真的是心都要化了,湊過去逗弄孩子,道:“這就是我們家壯壯啊。”


    壯壯,那是這個孩子的小名,飽含了親人們對他的期待。


    “啊嗚。”


    嬰兒嘴裏發出奶聲奶氣的聲音,劉阿姨伸手過去,他立刻就將她的手抓住了,胖胖的臉上露出一個無齒的笑來。


    劉阿姨忍不住笑,道:“你看看,他這小胳膊多有力氣啊,抓著我不放了……壯壯,壯壯,我是奶奶啊!”


    他看上去比一般的小孩還要可愛,隻是,抓著劉阿姨的這隻小手,卻是極為的冰冷,是異於正常孩子的溫度。


    春蘭緊緊的把孩子抱在懷裏,臉上的表情又是驚喜,又是悲傷。


    “壯壯,壯壯……”她叫著孩子的名字,低頭親吻著他,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寶物。


    薑葉看著這一幕,冷靜的提醒道:“他已經死了,現在隻是他的一個殘魂,人鬼殊途,他遲早要離開的,你們不要太激動了。”


    聞言,春蘭和劉阿姨都是一愣,旋即,春蘭眼中淚水簌簌的便往下掉。


    “薑小姐……”她看向薑葉,下意識的將孩子王自己懷裏護了護,眼裏含著淚問:“您要怎麽處置我家壯壯呢?”


    薑葉背靠著椅子,懶洋洋的道:“死去的人會變成鬼,不過是因為心有執念,才會化作鬼,隻要執念消失,魂魄自然也就隨著消失了……喏,你看,根本不需要我處置他,他的執念消失了,自然也就會離開了。”


    春蘭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懷裏的孩子,孩子坐在她的腿上,正抱著腳丫子啃著,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隻是,在他身上卻不斷有金色的光點漂浮出來,就像是化作了泡沫一樣,逐漸的消失。


    薑葉道:“看來,他的執念,也許是想讓你好好的抱抱他……”


    她伸出手,消散飄過來的魂光落在她的手中,她模糊看見了一幕——是春蘭對著自己大大的肚子說話的場景。


    “……寶寶今天真乖,一點都沒鬧媽媽了。”


    “寶寶,等你出來,媽媽就抱著你出去曬太陽,太陽可溫暖了。”


    “寶寶,你看,這是媽媽給你買的新衣服,等你出來就能穿了。”


    “寶寶……”“寶寶”


    ……


    一幕幕在薑葉的眼前閃現,這些都是殘魂所留下的記憶,給人的感覺……極為的溫暖,就像是陽光照在人的魂魄上,整個人都是暖呼呼的,就像是魂魄浸泡在溫水之中,極為舒暢。


    薑葉鬆開手,那點小小的魂光便朝著空中飄去了。


    薑葉看著它離開,猜想,大概是因為在春蘭肚子裏的時候,他便感受到了來自於母親的濃濃愛意,所以便期盼著被母親擁抱親吻,即使出生之後不久他便死了,這種殘留在魂魄中的依戀,也仍然讓他留在了春蘭的身上。


    金色的魂光徹底的飄向空中,春蘭和自己的婆婆哭成了一團。


    對於她們來說,這大概是十分殘忍的一件事情,當初才經曆了痛失愛子/孫的悲傷,如今又要經受一遍,的確太過殘酷了。


    春蘭卻是搖頭,道:“不,我不難過……我很高興能再次看見他,這讓我知道了那孩子是一直深深的愛著我的。”


    如果他活下來,那一定是個極為溫暖善良的孩子。


    隻是,這麽一想,便更覺得遺憾了。


    婆媳兩的眼淚更是不停的往下掉,薑葉不得不一邊喝著湯,抽出紙來遞給她們。


    好久,等她們兩從那種難過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薑葉已經將保溫壺裏的湯都喝完了,她將空了的保溫壺推過去,道:“謝謝您的款待,鴿子湯很好喝。”


    劉阿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你喜歡喝就好。”


    她們兩收拾好情緒,劉阿姨又問起春蘭的情況。


    “那,當初是因為壯壯纏著我兒媳婦,她才一直沒能懷孕的嗎?”她關心的問。


    薑葉道:“我剛剛說過的,人鬼殊途,鬼的存在,會對活人造成一定的負麵影響。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他沒有害你們的心思,你們身上隻是沾染了一點淡淡的的陰氣,往後隻要多曬曬太陽,很快身體就會恢複的。”


    也是纏著春蘭的隻是殘魂,陰氣有限,所以沒有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影響,若是換了成年人的魂魄,即便是那個鬼沒有什麽壞心思,也仍然會影響到活人的各種運道,甚至是害及人命。


    劉阿姨小雞啄米的點頭,然後又看了一眼春蘭,小聲的問:“那你看看,我兒媳婦,多久才會有孕啊?”


    說完,她又擺了擺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也不是著急,就是想知道,他們以後還會不會有孩子啊?”


    薑葉看了一眼春蘭的麵相,道:“您兒媳婦是個有福相的,孩子的問題,您也不用太過擔心。”


    聞言,劉阿姨心裏一鬆,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聽到了吧,所以以後和銀子也不要太著急了,這孩子遲早是會來的,就是早晚的問題。”


    春蘭也點頭,她看了一眼薑葉,再三跟薑葉道了謝。


    現在在她們婆媳兩眼裏,對薑葉那是極為信服了,薑葉說啥怕是都會信的。


    薑葉看著她們,心中突然一動,開口問:“劉阿姨,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們打聽一下,不知道你們方便嗎?”


    劉阿姨問:“什麽事?”


    她大方的道:“你放心,隻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告訴你。”


    薑葉沉吟道:“我先問問,你們景怡縣附近,有沒有什麽地方出現過被挖心的屍體?或者,有沒有哪裏有人失蹤?有沒有哪裏出現一些奇怪的事情?”


    若是那兩人就在景怡縣這片地方,中了鮫人詛咒的他們,肯定壓抑不住鮫人的詛咒,那麽就必定會殺人挖心。如果有人死去,那麽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當地的人肯定知道得很清楚。


    劉阿姨低頭認真思考了一下,喃喃道:“被挖心的人屍體?”


    “我,我好像聽說過。”


    春蘭突然開口,見薑葉看過來,她努力的回憶了一下,道:“是我娘家鄰居家的女兒,我們兩從小一起長大,玩得很好,她時不時會來我們家做客,上次她過來,她好像跟我說起過這樣的事。”


    春蘭這位朋友姓童,叫童莎。


    童莎和春蘭他們家是鄰居,兩家隔得不遠,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一直很好,後來兩人分別嫁人,也沒有斷了往來,時不時童莎會上門來。


    上次童莎上門來做客,還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那時候,她便跟春蘭說起過他們村子的事情。


    “他們村叫下漁村……”


    原本是這個“虞”,不過因為他們那裏靠海,家家戶戶都靠打魚為生,後來大家也就都習慣叫“下漁村”了。


    春蘭道:“童莎上次過來,說他們村最近時不時死人。”


    她對這件事印象很深刻,因為當時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童莎的表情極為的古怪,她臉色慘白,表情惶惶,像是遇到了什麽令她極為驚恐的事情。那樣驚恐的表情,春蘭至今想起來,仍然記憶猶新。


    “我們村最近一直死人,村尾的蘭家人都死了,還有我們隔壁的那家人都死了,他們的心髒被挖出來了……你不知道,春蘭,那有多可怕,他們胸膛的地方空蕩蕩的,被挖出來一個大洞……警察來看了,說是被野獸殺死的。”


    “可是,春蘭,我跟你說,我覺得……”


    當時她還想說什麽,可是她婆婆卻突然過來了,笑眯眯的問她:“莎莎,你帶著露露在這做什麽了,該回家了啊。”


    當時她婆婆出現的時候,童莎臉上的那種表情,春蘭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她好像很害怕她婆婆……”春蘭喃喃。


    那種從骨子裏流瀉出來的驚懼,至今讓她想起來,都覺得古怪。


    而且……


    春蘭道:“我總覺得,她當時想對我說什麽,隻是還沒來得及說。”


    她似乎欲言又止,想要告訴她什麽,可是她婆婆來得很快,她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走了。


    “我後來也給她打了電話,問她上次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可是她卻說沒有,她沒有想要跟我說什麽……”


    因此,春蘭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但是卻沒有多想,後來更是將這件事情徹底拋到了腦後,直到這次薑葉突然問起來,她才想起來。


    然後,再次回想起那次的事情,她還是覺得當時童莎的表情很奇怪,還是覺得,她當時有話想跟她說。


    薑葉問:“你說的那個地方,是叫下漁村?距離這裏遠嗎?”


    春蘭搖頭,道:“不遠的,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薑葉微微頷首,對她們道了聲謝,道:“謝謝你們,這件事對我很有幫助。”


    春蘭看著薑葉,道:“我不知道童莎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我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她當時的狀態不怎麽對勁,薑小姐您去下漁村遇見她,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麽事,煩請您能救她一命。”


    她不知道薑葉他們是在調查什麽,但是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再聯想起當時童莎的表現,她總有一種預感——童莎,肯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隻是可恨她當時沒有將童莎留下來。


    大概,是因為當時童莎的婆婆的模樣,看上去很可怕。


    “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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